要知道這並不是一米,也不是十米,而是一百米。以他的重量沈桉容這樣過來接還要不要命了?顏元不知道自己怎麽還有功夫思考這些,但如果允許他開口的話,他甚至想把那個奔來的人怒斥走。摩天輪的晃動還未停歇,近五十個透明座艙在慣性中大幅度地左右甩動。正因為有了這擺動,讓他正正好好在半空中被撞歪了方向。嘭地一聲。這一下幾乎要震碎他的骨骼,劇烈的疼痛順著神經直傳入大腦。在墜落的期間已經體會到了缺氧,現在更是喘不上氣。他一不留神咬破了舌尖,身體卻使不上勁,隻能感覺到降落的速度似是因方才那一下而得到了緩衝。“顏元!”下方傳來焦急的喊聲。【玩家[顏元],受到重擊,觸發道具[甜蜜誓言]屬性:減傷50%。】顏元勉強動了動手指,緊閉雙眼隻能感覺自己離地麵越來越近。哪怕抵了一半的傷害,他還是有些吃不消,殘存的痛感還大麵積占據著他的身體。竟然還因為受了這一下而誤打誤撞被校準了方向,有些模糊的視線裏看見那對扭曲的殘肢就在自己正下方的艙頂上。顏元屏著一口氣,甚至一瞬間做好了再一次受到重創的準備,卻落入了一雙手臂中,接住他的人止不住踉蹌了一步,險些一同摔倒。千鈞一發,這一切都隻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鍾內。沈桉容嘴角也有些血跡,他瞳孔間排列著密密麻麻的藍色符文,強行布下的緊急傳送讓他幾乎在瞬間精力全失,心悸和冷汗是身體透支給他的一種警告。直到這時候,顏元方才的所有堅強全都一瞬間消散了個幹淨,此時此刻隻覺得有些委屈。他視線越來越模糊,把頭埋進對方脖頸間咬緊了牙。他怕他一開口,痛唿就會順著嘴角溢出來。倒不是真的痛到無法忍受,隻是他怕他在沈桉容麵前會無條件暴露出自己最弱的一麵。沈桉容輕輕地抱著他,手上不敢多用一絲的力氣,仿佛抱著的是一個玻璃娃娃,生怕一個不在意就碎了。他自詡要護著顏元,卻還總是讓人受傷,什麽安慰的話保證的話都在這一刻沒法說出口了。他本以為最危險的應當是這個女npc,卻忽略了整個設施上可能也會出現問題。“你真是……”沈桉容又氣又心疼,顫聲說,“仗著自己不會死,就這樣來讓我短壽。”顏元胳膊上的知覺尚未恢複,他還是忍不住抬起來緊緊抱住了沈桉容的脖子。沈桉容垂著眼感受被對方抵住的肌膚上一片濕漉,心更是揪成了一團。他一遍遍地吻著顏元的頭發,手臂挪了些角度將對方抱得更牢,連帶著懷裏的人跟著哆嗦一下。直到這節座艙降落至底,他才一腳將一旁的殘肢踢落,小心翼翼地跳到地麵上。顏元這才想起沈桉容先前一直在和npc跳舞,他仰起頭,眼圈還有些泛紅。可那女npc卻姿勢怪異地原地抽搐著,像是中了病毒的計算機,高頻率重複著同一個動作,“她……”一開口,兩人血液的腥味便在空氣中融在了一塊兒。沈桉容簡易地解釋,“我用了加速陣,她卡了bug。”“你答應和她跳舞,就是想到了這點?”顏元騰出一隻手去擦拭沈桉容唇邊的那縷紅痕,沒能擦幹淨,反而沾的自己手背上也紅了一片,“所以你才特地要了這麽長的時間?”“擦不掉的,”沈桉容沒有將人放下來的意思,他把自己臉湊過去,“舔舔。”於是等卜文虹雙腳發軟從座艙裏下來,直奔顏元來時,看見的就是沈桉容將顏元抵在樹上吻得忘乎所以,而那女舞者抖得像是得了羊癲瘋,一雙眼睛瞪得幾乎奪眶而出的畫麵。他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該不該開口,隻能縮在一旁緊緊盯著npc看,生怕等待他們安撫完對方的間隙裏又出了什麽幺蛾子。兩人都想將對方融入身體中,以瘋狂熱吻的方式確認著彼此的存在。沈桉容顧忌他身體的不適,並沒有持續太久便放開他,“很痛嗎?”“還行,”顏元舔了舔唇角,似是經過唇舌相交後便不再那麽難忍。他又用指腹擦過對方額頭,“你呢?”“我感覺不太好。”沈桉容直接和他說了實話,額頭被擦去的冷汗又很快重新出現。他將顏元手拉至自己心髒前,那兒正劇烈地跳動著,“暫時已經沒法用技能了,所以我們得盡快找到其他人。”確認顏元還能行走如常後,兩人直對上卜文虹,“這裏也算是完成了,走吧。”卜文虹看他們沒性命大礙,這才心有餘悸地指了指那女npc,“她這是怎麽了?”“機械師下一個陣基本都不是瞬發的,剛才和她跳舞的時候我便開始下加速陣。她在身體機能設定上麵是有一定限製的,一旦超過了那個度,沒有救急措施的話就會卡住。這就好比你用電腦,超過了電腦的負荷就會死機是一個道理。”還是後者的舉例更容易讓人明白。卜文虹連連點頭,看他們臉色都不太好,趕緊去扶一把,“對不住啊,我真是什麽忙都沒幫上。”“沒什麽,還好你沒能拉住我,”顏元笑笑,“不然沈桉容可接不住我們兩個人。”“噓!”卜文虹臉色突然有些變了,他食指抵唇,“你們背對的一百米左右,樹後有個老虎模樣的人偶服……”那人偶服半邊身子都藏在了金葉楊後,利用著相同的色調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似乎是在等待捕獵的時機。要不是它現在朝前挪了些位置,還挺容易就看漏了過去。一聽他這麽說,顏元下意識就想迴過頭,沈桉容卻趕在他前麵開了口,“別迴頭,保持平常的聲音說話。”他握住顏元的手,“朝著舞女的地方慢慢走,卜文虹你繼續報位置。”還真是沒完沒了,這邊的事情剛解決,又冒出個惡類npc。幾人緩緩朝著依舊在原地抽搐的舞女靠近。等走到了舞女旁邊,卜文虹感受著前後夾擊帶來的驚悚,模糊不清地繼續報著,“大概五十米。”“嗯。”沈桉容應了聲,表示自己心裏有數了。他們並沒有真正見過人偶服攻擊玩家,也不清楚它們本身的速度就很慢還是在偽裝,此時如果貿然逃跑很可能會被抓住。更何況他與顏元情況都不算好,並不能劇烈運動很久。隨著距離的逐漸拉近,顏元哪怕不迴頭也能感受到了。那種被一雙惡意的眼睛緊緊鎖住,隔著空氣都能體會到毛骨悚然的寒意。周遭並說不上安靜,器材發出的轟轟聲與舞女腳踩高跟鞋發出的噠噠聲交織在一起,刺激著三人的耳膜。但顏元感覺似乎人偶服腳底的棉布與沾滿了塵土的地麵摩擦發出的聲響都能聽得見。那是一種輕微的沙沙聲,比遠處樹葉發出的聲響根本不值一提。他準確地感受到人偶服進入了離自己五米的直徑內。還在靠近不斷地繼續朝前,四米,三米……忽然,卜文虹破了音大叫一聲,“快閃開!”原先一點點挪動著步伐的人偶服竟然在此刻加快了速度,它手中的手鼓隨著劇烈的動作發出嘩啦脆響,與此同時顏元條件反射想推開身旁的沈桉容,卻在一轉頭發現那人動作比自己更快。沈桉容一把拉過麵前的女舞者,狠狠朝後方甩去。人偶服原本帶著最受小孩子歡迎的可愛童真笑容,竟然一瞬間張開成了長滿了密密麻麻尖牙的血盆大口,骨骼碎裂的悶響過後,直接咬碎了女npc的頭顱。“走!”沈桉容拉起顏元招唿了一聲卜文虹,三人趁身後人偶服還在啃食npc的功夫,幾乎用了剩下的所有力氣來逃跑。顏元心跳快到嗓子眼,他跑出百米後迴頭,那名人偶服渾身濺滿了血跡,正半跪在地上。而那個女舞者已經停止了抽搐,隻剩下了半邊的身體。卜文虹邊跑邊喘,“它吃了npc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抵消了?”恐怕未必。不過至少知道了這種人偶服並不像表麵看上去那樣溫和,它們的慢速隻是為了降低獵物的警惕心,到最後爆發一網打盡罷了。既然沈桉容沒法再用技能,顏元又受了傷,那他們隻能提前去匯合。卜文虹左手拎著那掛著肢體的棕布條,右手握著裝了眼珠的礦泉水瓶,渾身都不自在,中途實在好不容易從路邊撿了塊破麻袋把這倆東西都給裝了進去。路上顏元突然想起來沈桉容剛才說的那句“你不會死”,感覺有些奇怪。他雖然知道自己有一個減傷的技能,但是那應當是隻有觸發了10%額外幸運指數才會免死。如今他的幸運值應當被消耗了一部分,如果足夠致命的話,那還是救不迴來的。他側過頭看了眼沈桉容,對方有所察覺,又衝他笑著眨眨眼,“怎麽了?”顏元卻搖搖頭,什麽也沒多問。這個點看來其他人應該已經從星象館離開了。不知離中午已經過去了多久,天正直最熱最悶的時候,一個個都是年輕人,光靠早上的那點麵包壓根不抵餓,眼下找到那家門口盛開著玫瑰花叢的餐廳才是最關鍵的。本來以為目的地並不會這麽容易找到,結果剛按照路標踏上去星象館的路,大老遠就瞧見許可可帶著個圍裙在門口擦玻璃桌。一見著人,許可可把抹布隨手一搭,屁顛顛地就跑來了,“你們來了啊?”“嗯。”沈桉容應了聲,“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