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一年,正是陽春三月間,院中小亭邊幾株桃樹開得正豔。


    先前聽說有個小姑娘隨家中長輩來我即墨家訂購一批靈劍,另外,給那名小姑娘也挑一把稱手的靈劍。


    我當時正與白諭外出歸來,就見同窗弟子聚在一起,正討論著有個大家門上我即墨家訂劍,他家那大小姐長得煞是好看,想去問問名諱,又教父親喚弟子給轟了迴來,無奈隻能聚在一起哀歎。


    說那大小姐舉止如何得儀,更老先生教出的弟子都要好,又說相貌如何出眾,這羲和城中與她一樣大的就沒誰及得上她,又有人說見了那大小姐衝他一笑,那笑容深雪也能消融,說得極是陶醉。


    少年心性,都想瞧個新奇,若是城中哪個姑娘被誇模樣好,此後兩三日裏總有些十五六的少年朗成堆,或遠或近的偷看那名姑娘,倒無明目張膽湊近瞧的,那樣一準得教那姑娘的親人提棍打一頓。


    我聽得興起,拉了白諭同我一道朝正堂中走,就想偷偷瞧瞧是不是同他們所言一般,好看得不得了。


    就見堂中坐了一排白衣人,上位坐著父親與一名白衣男子,那人麵色肅然不敢多瞧,然父親一眼便看見了我,看著父親慍怒的模樣,朝著身後還沒來得及探出頭的白諭忙忙擺手,於是不同他們所言,是父親親自將我轟出去的,命弟子將我帶去了佛堂罰跪,不跪個一日不許出去,且這一日裏還不讓吃東西。


    我慶幸還好讓白諭跑了,不然兩個都得跪,琉月乖乖待在房中學琴棋書畫,哪裏管得了我,有就剩下白諭能給我送些飯食。


    正堂中父親白衣男子說,“犬子無禮,忘莫家主海涵。”語氣很是恭敬。


    原來是傳聞中三大家之一的靈山莫家之主。


    倒沒瞧見師兄弟們口中的那什麽大小姐。


    我跪在佛堂中,苦巴巴掰著手指頭算時辰,半晌後,娘親隨侍婢趕了過來,身後跟了報信的白諭,步入佛堂內喚我起身,我歡歡喜喜應是,方至地上起身,雙腿一抖又要跪,白諭眼疾手快將我扶著。


    娘親無奈道:“青羽,你應該知些分寸,往後你父親在堂中與人議事,便不可頑皮。”


    我低頭:“孩兒知錯。”


    娘親名喚池月,這大抵是家中名字唯一一個好聽的了,哪像我這名兒,讓父親隨隨便便起了這麽個名字。


    娘親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格外溫婉,蘇家那些漂亮姐姐個個都不及娘親。


    我倒不信,能有比娘親長得還要好看的人。


    娘親見我受教模樣,伸手撫了撫我頭頂,道:“待青羽長大了,你父親自然會帶著你,你莫心急。”


    娘親顯然是想錯了什麽,我也沒道破,待娘親走後,我腿仍有些麻軟,白諭將我扶自房中,路上便說:“娘剛從外麵迴來,所以來得有些晚。”


    我點頭。


    到了房中,雙腿好了許多,就是麻軟過後有些脹痛,便一下坐在榻上,道:“我沒看見什麽大小姐,師兄弟們扯謊,一定是幫我逃課挨了父親不少訓,所以借機報複!”


    白諭蹲身替我揉著小腿,動作輕柔,道:“師兄弟們應當不會騙你。”


    我說的本就是埋怨話,師兄弟們待我這般好怎可能報複,更何況是我自己興起想去瞧一瞧,低頭看白諭專注的模樣,臉便有些發燙,摸摸鼻子,澀然道:“謝謝啊。”


    白諭抬首,唇邊漾開抹笑:“青羽客套了,身為兄長,應該的。”


    白諭虛長我一歲,依年歲算便是我兄長,他亦自認是兄長,我若是逃課或是和別家弟子理念不合爭個臉紅脖子粗就掐在一起,對方一告狀父親就尋上我,拿了棍子就要打,他便攔在我身前,將錯全歸結於自己,父親向來明事理,顯然不信,但看白諭那般攬了我的錯,還誠懇認錯的模樣,罰我自然就輕了些。


    我自心中感激他,將他當做親兄弟。


    但兄長什麽的……我做哥哥這十多年感覺挺好,才不認。


    雙腿脹痛消失,便將白諭拉了起來,一同坐在床榻邊上,撐著床沿搖晃著雙腿,忍不住又道了聲謝,白諭笑著搖頭,依然是兄長說詞。


    “我是真想看看能讓師兄弟們誇成那樣的人到底長成什麽樣。”我道。


    片刻,白諭扯了扯我衣袖,小聲同我說:“青羽,我剛剛經過庭院時,看見亭子裏坐了一名小姑娘。”


    我眨眨眼:“什麽時候?”


    白諭坐得離我遠了些,仍是小聲說:“是剛剛你和我一起自外迴來時。”


    我瞪眼:“你怎麽不早說?”


    白諭委屈開口:“你也沒問我。”


    我自床上邊跳起,拉了白諭往外跑,一麵問:“哪呢?”


    白諭道:“就小亭處,當時那名姑娘在亭邊賞桃花,現在可能還在吧?”


    我跑得快了些,臨近小亭時拉著白諭貓進草叢中,往亭中偷偷瞧。


    是有個白衣小姑娘坐在亭子裏,坐得端端正正。


    我同白諭說:“看著像個瓷娃娃,也沒多好看,我倒覺得臨近的蘇家那些小姐姐個個都好看,師兄弟們太誇張了。”


    白諭笑道:“青羽所言極是。”


    “誰!”軟軟糯糯的聲音有幾分清冷。


    小姑娘側首看過來,懷中變出把琴橫在胸前,麵上是一個稱得上警惕的模樣,好像有些兇。


    我看傻了。


    確實如他們所言,長得格外好看,長發及腰,臉蛋白白嫩嫩透著薄紅,眉如遠山,眼如星子,鼻翼小巧,唇色一如她身周桃花那般,紅得恰到好處。


    像個……像個小仙子!似掛畫上那樣不食煙火的小仙子,一身白衣纖塵不染。


    一道錚錚琴音至那玉白指尖流出,向我與白諭這方襲來,將我二人身前的樹削去了頭。


    唔……好兇。


    一旁白諭趁人還未追來時拉了我便跑,一路不停,跑至房中將門關上,小姑娘並未追來。


    “青羽?”白諭伸手在我眼前晃。


    “她若是長大了,許能比娘親還美。”喃喃出聲。


    若是將人放在身邊,實在賞心悅目。


    不如……讓娘親去先提個親,將人訂下,免得被人搶先了,那多可惜。


    白諭笑說:“有些人兒時生得好,長大後便生得醜了。”


    我順著他的話想了想,忽然就想到了城中富商的女兒,今二十來歲,長得……十分圓潤,府上大門不全開,她便進出不能,若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訂親什麽的,還是算了。


    那姑娘在府上待了半日,挑了靈劍,莫家主走時便隨他們一道走了。


    當天飯後聽娘親與父親將莫家的大公子好一通誇,有意待琉月成人禮罷將她許給那個素未謀麵的莫家大公子,一問琉月,小臉氣鼓鼓的,她也不曾見過。


    而後那幾日,琉月活像是炸了毛的小貓,一碰就撓人,看誰都不順眼,娘親見狀,便沒再提此事。


    日子一天天混過,兩年後我於鑄劍地中閉關,一閉關便是三年,招新試煉在即,各家弟子達到可參與試煉要求的弟子皆都磨掌檫拳,紛紛想著在試煉中定然好好表現,為家門爭光。


    父親喚我時,我正在屋內搗鼓鍛給自家的一把劍,小心翼翼注了一半靈,正是緊要關頭,教人突然闖進,一打岔,注靈便失敗了,劍身也變得暗淡。


    我看得心疼得不行,轉過身來就要發火,卻見來人是父親,心口一團火氣生生掐熄,父親幹咳了一聲,自儲物袋拿出一把靈劍來,端看這材料,多是極稀有的,比我鑄的這把劍金貴了不少。


    手撫上劍身,還能輕吟一聲,是把上等靈劍,應該是父親親自鑄成。


    我奔出鑄劍地,挑了空地劃拉了幾招,心說不錯,這劍趁手。


    父親負手立著,出言道:“輕羽交給你,過幾日招新試煉,你可得給我好好表現,若是再搗亂,仔細你的皮。”


    輕羽?同我的字就一字之差,我瞧著愈發喜歡了。


    說話迴來,也不知父親同我有什麽深仇大恨,總覺得我翹了先生的課,或是有時同人掐架,此後做什麽事便總覺得會胡來。


    白諭一襲天青色衣裳自鑄劍地中走出,三年之間長高了不少,倒比我還高出一截來,朗眉星目,稱得一翩翩佳公子。


    說起我的模樣,先前淨麵拿水照過,愈發像父親即墨瀟,娘親看得歡喜,琉月也格外黏人,父親便看我哪裏都不順眼,一有小錯逮了我就往佛堂裏扔,索性收集好鑄劍所需材料,將自個兒關進了鑄劍地閉關鑄劍,一關就是三年。


    白諭傳訊,於我隔壁閉關,亦是閉關三年。


    此間,翩翩公子手中執著一把新鑄成的劍,劍身輕薄,但色澤並不鮮亮,注靈大約也沒成功。


    白諭恭敬一禮,道:“父親,我失敗了。”神情有些沮喪。


    父親拍拍他肩頭,道:“無事,注靈一事是關鍵,並沒有哪個一注便成,你無須在意。”


    我自一旁附和:“白諭,不用灰心,以後定能成功!”


    白諭輕笑:“恭喜青羽鑄成靈劍。”


    我噗嗤一聲笑開了花,揚手將輕鴻劍拋給白諭,道:“你仔細看看,這劍怎麽可能是我所鑄的?我同你一樣也未成功。”


    白諭詫異:“怎會?青羽鑄劍一向最有天份。”語氣誠懇,又將輕羽劍交還給我。


    我聽得舒心,看了眼父親的神色,便故意歎了一聲:“原本是要成功的了,但是途中一打岔,就不成功了。”


    白諭無話,顯然是留意到父親不自在的神色,眼中一抹了然,笑說:“往後共同勉力,定可鑄出靈劍。”


    我答:“好!”


    “你二人所需靈劍,為父早已備好,”便自儲物袋中拿出另一把形似輕羽的靈劍,交給白諭:“此為輕鴻。”


    白諭雙手捧劍,恭恭敬敬一躬身:“多謝父親。”


    我晃了晃手中輕羽,笑道:“它叫輕羽。”


    那廂白諭望著手中輕鴻臉紅了紅,我將先前鑄劍的材料單子往父親手中塞,笑嘻嘻道:“爹,記得給我補上材料啊~孩兒同白諭好久沒見,說說話~”拉著白諭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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