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雨夜,所有事情的伊始!


    夏雨被風吹斜了擊打著林中泥濘路上的一隊人馬,豆大的雨滴迎麵撞來,拍的眼睛都難以睜開。♀


    為首的男子素衣朱襮神色凝重,雨水砸在他發間的銀翳上順著垂在邊緣的珠子融入了他的發隙間。


    八個時辰前,千觴本還在華舞宮裏與襲夏飲酒弈棋,那番博雅閑愁隨他在風雨裏顛簸了這麽久時間,久久難卻仍舊在他心尖上激蕩著,促使他舍不得停下來休息半刻。


    千觴已經下定決心,等這次任務結束,不再等雲溪接受洗禮,他就帶著襲夏離開玄炎教離開姑射巫族,去過屬於他們山高遠水,溫酒賭詩的生活。


    等?他已等的太久了,六年前他就在等。那時弄塵還沒有離開,也沒有改名依舊叫著襲蘿。如所有正當弱冠的少年,千觴亦是風流倜儻,浪漫多情。


    情竇初開,正是那般桃李年華的兒女所有的心事。何況是青梅竹馬的四人,難免日久生情。


    千骸心係襲夏,襲夏卻鍾情千觴,可奈何千觴卻隻喜歡弄塵。如此交錯的情感,即便這四位當事人在努力各自隱藏,卻也成了四人之中早已公開的秘密。


    弄塵是喜歡千觴的,在他向她吐露心意的那天,她是想接受的。可是想起從小跟在自己身後的妹妹襲夏,作為姐姐的她還是無聲拒絕了千觴。


    弄塵等了三年,終於看著妹妹襲夏青出於藍。而千觴同樣也等了三年,等到的卻是弄塵辭去女巫師一職遠走他方。


    三年不長,隻是院裏的桃花開了三次。三年不短,千骸卻已是玄炎教教主,女巫師又易了一人,千觴的青發又長了幾寸。


    弄塵走了,什麽也沒說。千觴卻依舊再等,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是院裏的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他等到的依舊是杳無音訊。♀


    又是兩個年頭,寸華裏思念被一寸寸壓榨幹,六百多個日子另一種心意,被平均成一點點慢慢累積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迴過頭,他才發現,還有一個人和他一樣傻。


    五年,為了一份虛無的東西,千觴等了五年。轉過身,他才明白,原來那東西一直就在自己身邊,伸手便能拾到。


    深深明白等待之中的痛楚。如同自己被人拋棄在龜裂的荒土被烈日炙烤,焦躁與不安,就是身處等待中人的全部。


    千觴等了五年,可襲夏等的卻哪隻是一個五年了?他不想再等了,更不想讓襲夏繼續在不安的等下去。


    事成之後,一定要帶襲夏去過想過的生活!


    再顛簸了幾個時辰,又是一日傍晚將至。雨不知何時停了,烏雲沒有消散之意,在天邊堆積著反倒越積越黑了。翻滾的雲海中,一道道蛇形閃電將黑雲撕裂,清晰可見。上一場狂風暴雨未褪,下一場緊鑼密鼓即將襲來。


    天盡頭下,族邊界的村莊遙遙在望。眼看著就要到達目的地,千觴想要快速將任務完成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策馬行至村中,天色已黑。一點點樹脂的光,透過窗子懶懶散散溢出。山野的村莊比不上玄炎教周邊的城鎮富裕,這裏的家家戶戶用的都是樹脂照明,昏黃的光不及鱗燈的三分之一。


    黑暗中走了百來丈遠,並未發現異常,除了雲層中偶爾作響的悶雷聲,連風都不在調皮。無風無雨,千觴本以為會在這村子裏待上一段日子,忽然突如其來的一聲慘叫,劃破了這夜的闕然。♀


    “是東北方傳來的。快去看看!”千觴吩咐聲未落,臨街兩邊的樹脂光陡然全滅,一盞不留。如此怪異的村子,千觴還是第一次遇到。


    百餘人的隊伍齊齊奔至東北方,不多時又是慘叫連連,這一次千觴聽出了遇害者是自己手下教眾的聲音。


    原本向前奔跑的隊伍,不知何故緩緩朝後退來,顫抖著的畏懼聲接連不斷從前頭傳來,“定……定……定魃長老。”


    尚不知情形的千觴,看自己手下教眾這模樣就知道遇上了強敵,立馬飛身,一路踏著教眾頭頂,瞬息間便已落定在隊伍前頭。


    “定魃長老!”千觴聲音月兌口的刹那,對麵的黑影大掌落下。一聲痛不欲生的慘叫,中掌的人艱難迴頭,用勁自己最後的氣力,擠出微薄而斷斷續續的聲音,“千觴大人,別,別讓弟兄們,白,白死了……”


    隊友倒下的那瞬,千觴如夢初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風起了,卷起潮濕空氣中的血腥味鋪麵而來,刺激著所有人的神經。


    閃電由遠漸進,淩空劈下,蒼白了暗夜裏身影魁梧滿身鮮血的定魃長老。他站在一堆屍體之中,身後行過來的路,一路屍體一路鮮血,仿佛地獄來的修羅。


    一記炸雷,轟鳴了所有人的耳朵,在這當口,定魃長老怒吼一聲突然出手,逼近千觴。


    千觴即刻聚蠱成刃,橫攔下了定魃長老的一擊。這一擊威力不小,千觴被硬逼退幾步。


    定魃長老用蠱蟲化成的短柄大斧,緊緊壓製著千觴,濺上了鮮血的嘴唇一啟一合,“我可比你更清楚我在做什麽!這個時候來這裏,是來查殺人魔的事吧?真巧,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千觴驀地大驚,隻是片刻,他冷道:“看出來了。不過這也倒好,省得我浪費多餘的時間去找了。”


    千觴話語剛落,百餘教眾立馬將對峙的千觴與定魃圍繞起來。


    定魃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影,不急不慢道:“聽你這話挺有信心的。不過就算是天才,也未必能勝得過我身經百戰的老手。何況,我可不止一人。”定魃長老說著這話,麵帶狡黠的笑意轉頭看向身後,“殺人魔從來就不是一個!”


    聽出這話中有話的意思,千觴抬眸看向定魃身後的街心,不知何時,在定魃身後的血路上突現一個黑影,踏著屍體鮮血不慌不亂朝他們這方走來。


    就在這時,又一道閃電劈下,千觴頓時看清楚了後來者的麵目。


    “白凡長老!”驚唿之間,千觴注意到了白凡兩掌之中凝成的黑球,下一刻急道:“危險!”


    話剛出口,就見兩團黑球筆直朝定魃長老身後的教眾飛來,那些人還未反應過來,一股衝擊力向千觴迎麵撲來,圍繞在定魃長老身後的人抱著身體痛苦嗚咽著。


    千觴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些人臉上、手上的肉漸漸被融化,捂著逐漸腐爛的身軀一個個倒下,他如夢囈般吐出三個字,“噬骨蟲。”


    定魃與千觴相峙著,遊刃有餘般朝身後越發走近的人道:“你來的可真慢。”


    白凡從袖中拿出一顆拳頭大的天青石打磨成的石球,石球上環繞嵌著十顆顏色不同的透明小珠子。有六顆珠子的顏色格外不同,比起其他四顆要明亮許多,如同顏色各異的彩紙燈,隻是亮與滅的差距。沒有被點亮的珠子,如彩燈暗淡無光。


    “我忙著校驗靈魂去了。哎,可惜了,我們殺了這麽多人才找到六個轉生的靈魂。”注視著珠子,白凡陰柔道。


    “那我們多殺幾個試試看。對了。”定魃長老說著,將如同狩獵的眼神盯著千觴,“我們眼前不正有一個好目標麽!既然被譽為天才,說不定是帶著前世的靈性。”


    白凡抬頭,看向千觴,“他啊!”似乎默認了定魃的話,他眼中閃著滿意的光,將石球收迴袖籠,一步一句殺意威逼,“那可得認真點了。不過,我先得清清場子。”


    千觴還沒明白這二人話語裏的意思,眨眼就聞自己左側數十教眾痛苦倒地聲,再看白凡長老,他的左掌已成收勢,右掌手心的又聚氣一股蠱毒。


    “好快!”千觴心中暗唿,嘴裏大叫:“快退開!”


    可這時剛反應過來的教眾,才發現正朝他們飛來的蠱毒。千觴知道退開已是不可能,便欲自己衝上去攔下蠱毒。可定魃哪裏肯啊,手中蠱蟲幻成的大斧,死咬著千觴化成的利刃,由不得他月兌身。


    “心係屬下雖好,但至少也認清自身的處境。”暗夜裏,定魃長老的聲音帶著勢在必得的快意。


    不想如此與他僵持下去,千觴踮腳退開,雙手聚蠱成刃,快若流星馳向定魃。蠱蟲幻化成的利刃交鋒是沒有鋼鐵的嘶鳴聲的,隻有施蠱者才能感受到自己蠱刃的異樣。


    這一擊不輕,閃電劈下來時,定魃長老看見大斧刀刃上被彈開的蠱蟲。連他如此魁梧的身形,都被逼的踉蹌了兩步。


    耳畔的慘叫聲連綿不絕,千觴卻無能為力,不打倒定魃,他難以月兌身援助手下教眾。忍受著焦灼的煎熬,他向定魃發起的攻勢越發快、猛。


    十餘招狠攻下來,眼看著定魃終於有了難以抵擋之勢,忽然白凡的聲音從旁冷冷響起,“嘖嘖嘖,虧你還是長老,竟然被一個小輩逼到了這般地步。”


    隻顧著對付定魃,白凡的聲音響起時千觴心頭立時躍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立時掃視四野,哪還有除了他們三人之外的其餘人影,就連□□聲都不曾聞。


    “劈劈啪啪”一場暴雨由遠漸進,淅淅瀝瀝而來。伴隨著電閃雷鳴,豆大的雨滴不一會就將周遭匯聚成了一條血河,一個個血窪。上百具屍體躺在血水裏,如同河上的浮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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