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阿夏。”朦朧中聽見有人在喊,襲夏想開口才覺喉嚨發不出聲。


    “阿夏,阿夏。”又是那個聲音,清朗而急不可耐。


    迴應的**,迫使著襲夏極力去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裏,一張臉隱約閃現其中。她努力著越睜越大,那個人的聲音欣喜的叫著,“阿夏,阿夏,是本尊,是本尊,老祖宗,老祖宗。”


    隻是剛聽到“本尊”二字,襲夏就清楚了眼前的人。既然是老祖宗,難道她到最後還是沒能救得了他?難道他們現在都身處地府?


    “我……我們都死了嗎?”清醒的一刻,襲夏幹著嗓子問。


    老祖宗倏忽抱上了她的肩頭,沙啞的聲音有說不出的激動,“沒有,沒有。我們都活著,我們都還活著。本尊說過,一定會幫你拿到返生香的。所以,我們都還活著。”


    “活著?”襲夏緩緩坐起身木訥說著:“可是我記得我死了,我看見穿過我胸膛的石筍,一顆又一顆。”腦中已然難分這是夢還是現實,可是現在她確確實實是躺在石台上,但先前她卻也實實在在看見自己死了。


    輕輕掙月兌老祖宗不太寬大卻溫暖的臂彎,襲夏這才發現,淌了老祖宗一臉的晶瑩色,她的手帶著溫度撫上他的臉頰,“你怎麽哭了?”


    老祖宗笑著拂幹眼淚,“沒事,沒事。”


    襲夏猝然一笑,“你這又哭又笑的樣子,可真像個孩子完全想象不到是活了兩萬多年的老怪物。”


    老祖宗垂頭嘀咕:“現在看來,那兩萬年確實白活了。”


    沒在意老祖宗的低言襲夏的目光跳過老祖宗,掃視了石台一圈鎖眉問道:“欸,那四隻神獸呢?”


    老祖宗笑著催促道:“本尊也不知了。你感覺好點了嗎?沒大礙了咱們就繼續趕路吧,還得去閼之澤才能拿到返生香了。”


    一提返生香,襲夏便什麽事也顧不得了,站起身拍拍胸脯道:“好著了,別磨蹭了,咱們趕緊走吧。”


    襲夏、老祖宗二人剛抬步,從石台中心忽然塌下去小塊,露出頭大的洞。二人麵麵相窺,洞越塌越大,越塌越快。正擔心著會不會因此而掉下去時,塌陷的動作在二人腳尖前的五尺開外忽然刹住。


    襲夏小心翼翼踮起腳尖探看,那些塌下去的石頭在洞中拚湊成了一步步浮梯,洞下雲深霧繞,浮梯在半路就沒了蹤影也不知通往何方。


    “我們要下去嗎?”襲夏扭頭問。


    老祖宗點頭,“當然。但是你必須一個人去。”


    “為什麽?你不陪我一起去嗎?”一路走來,二人都是形影不離。老祖宗突然說讓襲夏單獨下去,襲夏甚是疑惑。


    老祖宗搖搖頭,麵露無奈,“你也知道本尊是魍魎,魍魎就是水怪。閼之澤裏有一個靈草叢,多生仙草,這主要是有一湖來自銀河的天水在澆灌。水怪碰到天水會不由自主被吸引去往水中。但是妖魔鬼怪一旦碰到天水,若不自願被淨化的話就隻會被融化。淨化和融化都是痛苦而漫長的過程,所以這最後一關必須靠你自個了。”


    從老祖宗難得的義正言辭裏,襲夏看出了天水對他的威脅性,她展顏撫慰,“沒事,我的真本事你可還沒見到了。”


    走了兩步,老祖宗正要喚住,襲夏突然迴頭,眼中的真摯顯而易見,“終於到了最後一層,一路走來謝謝你了。♀”


    襲夏還是將“謝謝”二字說出口,隻是怕走下了那個洞就再也沒機會說了。


    老祖宗遲疑了片刻,稚女敕了臉孔欣然燦笑,隻是片刻,擔憂又覆上了他的臉,“閼之澤的湖水是銀河的天水,天水對我們這類邪物有淨化與融化的作用,對你們人類則會迷惑心智。你……一定要小心。”


    襲夏點頭,轉身朝洞中的浮梯跨去。也不知為何,在老祖宗自稱為“邪物”的時候,她心頭竟然有幾絲心疼。


    目送著襲夏越走越深,越深越不可見,老祖宗懸著的心愈發提到了嗓子眼。


    很想陪她去!這是老祖宗唯一的想法,可是現在卻是身不由己。


    襲夏顫顫巍巍地邁步在浮梯上,不規則的梯子寬寬窄窄,每踩下一步還會晃悠兩下。幸虧襲夏學過功夫,下盤根基穩,要是換做平常人早就砸穿了雲層,不知跌落到那個旮旯彎裏去了。


    可就算她功夫高,但走在著懸空的浮梯上,腳下就是百千丈深的雲層,風撕扯著她的周身,就像恨不得將她帶翻一般,這等處境無論如何還是膽怯的。磨磨蹭蹭才走出百來個階梯,還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急死人的速度自個都看不慣了。襲夏深吸一口氣,幹脆加快腳步,踮腳而起,如蜻蜓點水,飛走在浮梯上。


    似已深入雲層,眼前籠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霧,腳下的浮梯變的若隱若現,襲夏稍稍放慢了腳步。可縱然如此,還是一腳踩空了,身體順勢撞入雲中,墜落的感覺使她不由想起了墜入神獸淵時的場景。


    可這一次,無論襲夏如此下墜多久,無論她落向何方,再也沒有一個被喚“老祖宗”的人來救她。


    襲夏記得,在跌落前她明明看清了階梯才邁出步子的,怎麽還是會踏空呢?可不管如何,她因為那一步直接邁向了黃泉路。


    “吱”一聲響天徹地的聲音,鼓動著襲夏的耳膜。她先是一驚,等死的心驀地一顫,難道這裏還有埋伏。再一想,無所謂了,反正有沒有埋伏都得死。


    “吱”又是一聲,這聲明顯比前麵一聲要來的有力洪亮,就像一個男人聲音與女人聲音的區別。聽叫聲就知道來的是龐然大物,而且還不止一隻。


    倏然,嘹亮的說話聲,如風穿透層層白雲,飄入襲夏耳中:


    “你看,我叫你慢點把路給看清些,這下好了闖禍了吧。”


    “少怪我了,誰要你飛那麽快也不等我。我哪會想到天天飛的地方,還會冒出石頭來。”


    “還頂嘴,被你撞下去的可不止是石頭,還有我們這裏的第一個客人了。這剛來,你就把人家撞飛了,趕緊找吧,別給摔成肉泥了。”


    “誒,哥,你說我們的第一個客人是不是啞巴,怎麽摔下來了也沒聽見叫‘救命’啊。”


    “聽你這麽一說到也覺得有點可能,要真是個啞巴,這麽深的雲層得找到何年何月去啊!”


    兩頭羽色似火,背生四翼的帝江鳥,邊飛邊論著。渾然不知,在它們身後不遠的雲叢裏,有一點青綠色如流星劃過。


    從一雙男女聲的對話中就能聽明白,襲夏毫無疑問就是他們說的“啞巴”。聽著他們的談話,想來也無惡意,襲夏張口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忽而,又聽到雲層上方傳來的聲音:


    “哥,你快聽,是不是我們的客人在喊救命。”


    雄鳥撲騰著翅膀不再前進,仔細聽來。細細長長的聲音,從身下傳來的。


    雄鳥忙道:“對,客人就在下麵,趕緊去救人。”


    兩隻帝江猛然俯衝,如兩團焰火,燒紅了雲層,追著聲音而來。


    隱約看見白雲中淌來兩團紅霞,灼透了重雲,兩隻血色的四翼大鳥撲騰飛來。


    “哥,你看,你看是那個人嗎?”雌性的帝江,開合著修長的鳥喙發出女人一樣的聲音問。


    從旁的一隻帝江以男聲答道:“應該沒錯的。你闖的禍,趕緊去救人家。”


    一聲“好了。”雌鳥加快速度飛至襲夏身下,準確無誤接住了她。然後馱著襲夏,與雄鳥一起往雲層下飛去。


    “你們要帶我去哪裏?”鳥背上的襲夏驚魂未定,迎風問道。


    “閼之澤。”一旁的雄鳥道:“我這個傻妹妹,不小心撞飛了你的浮梯,害你差點就粉身碎骨。為了表示我們的歉意,所以我和她送你去浮梯的盡頭——閼之澤。”


    襲夏一臉明了的模樣,轉頭看向身下的帝江,“哦,原來是你搞的鬼呀。那先前,在上麵說我啞巴的也是你吧。”


    雌性帝江急忙解釋道:“猜測,隻是猜測而已,純屬誤會。”


    襲夏又道:“那你們又是誰?竟然還會說人話?”


    雄性帝江道:“我們是守護閼之澤的水鳥。閼之澤裏的天水是這裏萬物的生命根源,所以我們是保護天水的神鳥。”


    襲夏靈機一動,問:“你們既然是神鳥也長在這一畝三分地裏溜達,那你們知道返生香長在閼之澤的哪個旮旯裏嗎?”


    雌性帝江道:“我和哥哥隻是守護閼之澤的水鳥,藥草什麽的也認不全。不過,你可以到靈草叢裏找找看,那裏的仙草簡直比我的羽毛還多。”


    老祖宗的叮囑還縈繞在腦海,雖然心有畏懼,但不想因膽怯而錯過,襲夏還是甘願冒險。


    帝江馱著襲夏,破風穿雲,終於緋翅撕開最後一層霧白,潤如青玉的光盈了一雙黑瞳。毫不誇張的說,這裏是襲夏有生以來,見過的最令她歎為觀止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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