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歸一雙漆黑的,宛若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眸看了他一眼,看得高醫生心悸。 他下意識的不敢再去和秦不歸說話,他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人,而是一個什麽絕對不可觸碰的危險意誌,一個無法仰望的恐怖存在。 他似乎又一次感受到了當初與秦不歸初見時,內心的那一抹恐懼。 他茫然又麻木的徒勞挽救著身邊眾人的性命,眼睜睜看著隊伍裏的大家一個接一個的離開。 最後所有人都走了,整個空間裏隻剩下秦不歸和他。 大概是覺得再這麽停留下去也不是辦法,他總得要離開這個樂園世界的,高醫生壯著膽子和秦不歸道:“我們走吧?” 秦不歸沉默起身,收走了所有人遺留下的靈核,與高醫生一前一後的往前走。 高醫生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慘烈的世界,所有人竟然死的隻剩下他們兩個,而且前麵說不定還會有更加恐怖更加艱難的困難在等著他們,內心的壓力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站在天梯的盡頭,一臉迷茫的望著眼前的東西,不解道:“這是……什麽?” 看起來像是一個房間,但是房間沒有出口,沒有家具,狹小的頂多幾平方米的樣子。 而且外邊就是一層細細的,好似柵欄一樣的黑色“鐵拉門”,看起來有點莫名眼熟。 走進去觀察了一圈,發現房間裏,拉門右手邊的位置,有一個上下拉杆,此刻是朝著上的。 高醫生與秦不歸對視了一眼,高醫生說:“要試試嗎?” 此刻二人眼前擺著兩條路,一條是路過這個小房間,順著天梯繼續往前走,走出這個高塔範圍,繼續下一段未知的冒險。 另一條就是進入這個房間,拉動這個拉杆,看看會發生什麽。 秦不歸自白羊離開後,身上本就為數不多的人氣,幾乎可以說是徹底的沒有了。 高醫生就有種和怪獸相處時的微妙感覺,硬著頭皮與秦不歸說話,秦不歸走進房間,點點頭,於是高醫生拉下了拉杆,整個房間竟然瞬間動了起來。 高醫生臉色變得有些緊張,他看著眼前的拉門關上,看著眼前的視野範圍在上升,相反,他們此刻所在的房間正在飛速的下降。 他慌了,不安道:“這是怎麽迴事?” 沒有得到迴應。 但他很快就能知道是怎麽一迴事。 差不多也就是一分鍾左右的時間,飛速下降的感覺消退,身體一重,有種坐電梯下樓時,電梯到了後停下去的感覺。 然後黑色拉門外,漆黑的山體消失,一片亮到甚至有些刺目的無數光花出現在二人眼前。 高醫生目瞪口呆。 這,他們這是又迴去了?? 燃燒著的飛機殘骸正冒著黑煙躺在二人眼前,不遠處那個眾人曾經站過一定時間的地方,還留著一地被人采摘過的痕跡。 高醫生看看地上的飛機,看看腰間掛著的幾朵用來照明的燈泡花,再看看身後本應該是洞穴位置的“小房間”,哪能不理解發生了什麽。 他歎息道:“要是來時就有那個‘電梯’,又何至於一路上……”死去那麽多人。 也是在這話落的瞬間,腰間的花飾消失不見,腳底下的花叢忽然變化,原本像是被人薅禿了的花叢憑空長出一朵朵鮮花,本來被人踩踏壓癟了的花朵再一次挺直了腰杆。 高醫生被這動靜嚇一跳,緊繃著身體不敢亂動,好一會兒確定這變化對人沒有威脅,才下意識壓低聲音小聲說:“怎麽迴事……” 秦不歸終於舍得變一變表情,他仔細觀察了一圈,又看了看自己的儲存空間,道:“淩晨過了。” 高醫生眼睛微瞪,他像是察覺了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理解清楚,下意識道:“淩晨過了?” 淩晨對於這個永夜的世界而言,其意義大概和正常世界日夜更替、新的一天到來是一個意思。 而在其他的樂園世界裏,日夜更替、新的一天到來,代表的是安全,是過度,是一個新的輪迴。 高醫生早就覺得眼下這個樂園世界難到離譜了,此刻忽然聽說危險過去、本應該有的安全到來,總覺得自己應該習慣性的鬆一口氣,但又不知道值得鬆一口氣的地方到底在哪裏。 秦不歸搜集著眼下可以獲得的情報:“折斷攜帶的植物都不見了,種在花盆裏的花還在……” 他低頭看了一眼胸前口袋裏放著的傳聲筒,補充了一句:“隻摘取了一半的花也會存在。” 高醫生茫然了一會兒,道:“……所以?” 他還沒來得及想出什麽思路,耳邊忽然傳來了足以讓二人條件反射掏出武器的聲。 那是蟲子爬過山壁的聲音。 二人反應很快的朝著電梯方向退去,警惕的四處觀察了半晌,但是一隻蟲子的影子都沒見到。 反而最終鎖定了聲音的源頭,竟然是秦不歸胸前的傳聲筒。 差點以為這聲音近在咫尺卻怎麽也擺脫不了的高醫生:“……” 秦不歸拿著花說明道:“它可以傳遞出另一個傳聲筒的聲音。” 然後簡短介紹了一下傳聲筒的來曆,以及另一個傳聲筒此刻的位置。 高醫生恍然,隨即臉色又有點難看,“所以那邊又出現了大批的怪物?” 聽蟲子行走的聲音,感覺好像又是蜘蛛。 “也太倒黴了。”高醫生隻能歎息,“村子裏的有生力量全都離開了,武器也全都被帶走,恐怕……” 恐怕那邊的村子要被徹底毀滅了。 高醫生仔細想想,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說:“村民對植物避之不及,因此也就不知道光是摘掉村子口的誘蟲草根本沒用,需得連根拔掉才行。” 此時十二點一過,那誘蟲草和眼前的燈泡花一樣,又長出來,所以怪物們也就又一次被吸引過去了。 真是…… 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高醫生歎息一聲,轉而提議秦不歸繼續坐電梯迴去,接著往下探索。 秦不歸卻緊皺著眉,腦海中無數線索浮現又閃過,似乎差一點點就能抓到那轉瞬即逝的最終答案。 他靜靜站在原地思索,高醫生不敢吵他,也就站在旁邊默默等著。 也是在這時,情緒壓抑很久的地球觀眾終於精神抖擻起來,一臉激動的瘋狂打字,狂唿:【臥槽!!!我看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 【啊啊啊那個傳聲筒是用在這裏的!!】 【還有那個村子口的誘蟲草!!我終於明白了!!】【啊啊啊一環扣一環,沒辦法相互交流的天蠍們也太默契了吧!!!真是絕了!!!】不久後,一陣陣人類的喊殺聲從遙遠的那一頭傳來,透過傳聲筒出現在二人身邊,高醫生心想,這應該是那些村民又一次殺了出來。 但這迴,因為人數等原因,恐怕是沒辦法再把那蜘蛛頭領殺死了。 想想還覺得有些悲哀。 隻是難過著難過著,高醫生越聽,越覺得情況好像和腦海裏預想的事情不一樣。 怎麽人數減少了的村民們還沒有倒下。 反而還有點越戰越勇,占據優勢的跡象。 直到一聲桀驁的少年音在空氣裏傳來。 秦不歸身體猛地一震,高醫生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別擋道!” 那肆意張揚的語氣,是白羊。第84章 國慶地下城 “怎麽迴事?”高醫生連忙朝秦不歸詢問。 秦不歸不希望這邊的說話聲會幹擾到那邊正在一心一意戰鬥著的人, 於是稍微用手攔了攔這邊可能會傳過去的聲音,思索道:“之前有一個墓碑,上麵寫著‘曆史在輪迴, 也在盤旋上升’。” 高醫生不是笨的,腦海中快速閃過許多信息,激動道:“所以, 輪迴的意思是, 每過十二點,我們就會重新‘複生’,出現在最開始的村落裏!不斷經曆相同的事情!那麽盤旋上升的意思是……” 盤旋上升,就是每一層看似相同的道路, 其實都已經在朝著目標不斷逼近。 用俗語來概括, 就是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秦不歸看了一眼身後的電梯, 道:“如果我們把這個電梯留給這一批的人,他們就不用再走那一段天梯, 不用再死了。” 高醫生整個人都震驚了, 他懵逼了好一會兒, 才傻眼似的點頭:“對, 對,是這個道理……” 之前副官用一副宛若追憶上輩子迴憶的語氣,說了句“上次派兵都已經是一天前的事情了”,現在想想,發現那竟然真的沒有說錯。 那可不就是一天前,那可不就是“上輩子”麽! 秦不歸腦海裏的迷霧散去,千絲萬縷的線索, 終於拚湊出一個完整的答案,他道:“之前一路上在分叉口遇到的那麽多誘蟲草,十有八九,全都是前邊的我們自己種下的。” 高醫生思索了一下,也跟著明白了,他道:“是了!那些有誘蟲草的通道,後麵如果真的有蟲,蟲子早應該衝出來把那些草吃掉了。誘蟲草既然能好端端的生長在那裏,反而說明通道後麵根本沒有蟲!” 他越想越覺得這條思路正確,對秦不歸道: “方才天梯上那麽多的危險植物,危險性明顯比怪物要高,但我們前麵一路走來隻遇到了幾個那樣的植物,比如說那個土豆地.雷,還有黑色片狀果實,這概率明顯不合理。” 更不合理的是,這兩個東西還都有相對應的破解方法,相較於怪物襲擊而言,殺傷力反而更弱,隻死了一個人。 而北極星又不可能給他們一條安全一條不安全的道路,隻可能給他們一條比較難一條更加難的路線,更加難的顯然就是被人為種下誘蟲草,但是後麵有沒有蟲子、隻有植物的道路。 他們這一路走來,看似危險重重,但其實已經是走在最安全、最幸運的路線上了。 他們踩在他們前麵用那麽多人生命一次次試探出來的血路上,借用他們的屍骨攀登到最高點。 就好像被秦不歸提前解決掉的火車,還有用性命作為代價提醒後來者的飛機,以及接下來會送給後人使用的電梯…… 當時一路走來的時候還沒覺得有什麽,現在迴過頭來想想,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想象一下如果他們之前沒有麵對那一群群的怪物,而是麵對無數像病毒蒲公英、無形激光花那樣的植物,他們究竟還能不能活著走到這裏…… 怕是有多少條命都不夠用吧! 那頭的戰鬥很快打到了尾聲,摩羯剛來得及喊上一聲“我也來”,那巨型蜘蛛頭領就被無數人用刀槍棍棒捅成了刺蝟,不一會兒,勝利的歡唿聲開始響起。 高醫生一邊聽著,一邊心裏想,這傳聲筒,還有那誘蟲草,十有八九,就是之前的那些秦不歸親手種下的。 誘蟲草是為了開局就引來一大批的怪物,給隊伍送去更多的“資源”,開場就能做到大規模強化兵器,讓刀刃更加鋒利,讓隊伍擁有更多的自保能力,同時也不會損傷出發時總體隊伍的人數,還能讓秦不歸獲得那半株傳聲筒,一舉多得。 傳聲筒則是為了讓這一個輪迴的秦不歸可以更早的察覺到輪迴的存在,直接著手下一個步驟,為後來者做嫁衣。而不是獨自通關,毀了後方整個隊伍的生路。 所有計劃一環套一環,不到最後,還真看不懂前麵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東西,原來是有人刻意為之,並且起到這個作用。 高醫生提議道:“要不我們把這個信息通過傳聲筒直接告訴給他們那邊吧?” 秦不歸對這個建議並不看好。 他說:“至今為止我沒有見到另一個我,也沒有聽到過他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