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凜隻得出門來。


    在街上胡亂走了一迴,隻覺腦中雜亂無從。


    這件事實是荒唐,卻又不知錯在何處。


    不知不覺,仍走迴茂源客棧,便索性坐於樓下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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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莫過得半個時辰,榆兒等方才迴轉。


    見了他在此,便也過來同坐。


    “榆兒姑娘,你們這是哪裏迴來?”遲凜道。


    “去了東郊。”榆兒道。


    “東郊?可有事嗎?”遲凜道。


    “去找一位大夫罷了。”栗原接口道。


    將胡四喜所言與遲凜說了一迴。


    “原來如此。”遲凜點頭道。


    “去了東郊,果然尋到那位大夫,姓蔡名藥至,就是他治好了老乞婆的怪症。”栗原道。


    “看來,那位老婆婆所言亦是不虛。”遲凜道。


    “誰?”栗原奇道,“你去見過那個老乞婆了?”


    “是。”遲凜道。


    便將方才見老乞婆的情形說了一迴。


    “一點沒變,還是這麽厲害!”栗原笑道。


    “老乞婆所言,倒與胡四喜一般無二。”榆兒道。


    “似乎還有別人去找過她。”遲凜道。


    “別人?誰?”榆兒、栗原道。


    “也是蕭公子的朋友嗎?”小彌道。


    “據她所說,是拿了銀兩,想讓她改了供詞。”遲凜道。


    “啊、我明白了。”榆兒在旁道。


    “明白什麽?”三人皆望向她。


    “怪道那日我們初見老乞婆,她便道‘你若也是來求情的,我的話皆已告訴了主事老爺,你說什麽也是沒有用的了’。”榆兒道。


    “對啊,那天我們還沒怎麽說,老婆婆好像已經很生氣了。”小彌亦點頭道。


    “不過,到底是誰呢?”榆兒道。


    “她隻說並不知曉。”遲凜道。


    “依你所見呢?”栗原向遲凜道。


    “有可能是蕭家的人。”遲凜道。


    “倒也說得過去。”栗原道。


    榆兒亦點點頭,又問道:“孟福滿的事怎樣?”


    遲凜將孟福滿之事說了,榆兒、栗原亦是搖頭不止。


    這樣的兩個人,怎能扯得到一起?


    三人言說一迴,毫無頭緒。


    小彌走了這大半日,甚是疲累,趴在桌上已睡著了。


    遲凜自迴府內。


    榆兒等人便仍在客棧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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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連幾日,並無人來探訪。


    幾人也沒有什麽新的線索。


    小彌每日裏閑極無聊,便鬧著榆兒去街上四處逛,見了新鮮玩意便守住不走。


    榆兒少不得陪她玩耍一迴。


    栗原也跟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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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三人街市上玩耍罷了,迴到茂源客棧,遠遠便見遲凜在門口張望,滿臉焦急之色。


    見了他三人,忙迎了過來。


    “遲校尉,你這是、怎麽了?”榆兒看他臉色焦急不安,不免相問。


    “我今日不能進宮,你能幫我見見三公主嗎?”遲凜急急道。


    “什麽事這麽著急?”栗原在旁亦奇道。


    “二皇子他、出事了……”遲凜麵色凝重、聲音低沉。


    榆兒、栗原見他此狀,忙道:“出什麽事了?”


    “他、去山上采摘藥草,跌下了懸崖……”遲凜話隻說了一半,便頓住了。


    “跌下、懸崖?!”榆兒急道,“那到底怎麽樣啊?”


    栗原在旁皺了皺眉頭。


    “是啊、遲大哥,他摔傷了嗎?”小彌亦道,“不過,你不用太著急了,清漪姐姐可是神醫,肯定能治好他的!”


    “他已經死了……”遲凜沉聲道。


    “這、怎麽會……”榆兒隻覺不敢相信。


    “遲大哥,你是不是弄錯了?”小彌亦是不能相信。


    “宣州已傳來快報,靈柩已經在路上,七日後抵京。”遲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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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承靜宮內已亂作一團。


    “承妃娘娘、承妃娘娘!”粉荷、綠縷一連聲地喚,承妃卻緊閉著雙眼,昏迷不醒。


    “快去禦醫館請沈醫士來!”綠縷忙向粉荷道。


    “好,我這就去!”粉荷應了聲,立刻跑了出去。


    “娘……”寧葭一路急急趕了過來,隻看見承妃直直地躺倒在床榻之上,喚得一聲,已是淚珠如雨。


    永平帝也已趕來,眾宮女忙跪拜接駕。


    “父皇。”寧葭亦與永平帝屈膝行禮。


    永平帝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寧葭,你娘怎麽樣了?”


    “娘她還沒醒。”寧葭一邊說著,一邊眼淚又滾了下來。


    “去請醫士了嗎?”永平帝向綠縷問道。


    “是,已經去請沈醫士了。”綠縷忙迴道。


    稍時,沈醫士來至,與承妃把了脈象,取出針來,在太陽穴、人中上紮下,候得一時,承妃方睜開眼來。


    “熙昌……”承妃張口喚道,亦是淚珠漣漣。


    “娘……”寧葭坐於床側,抱住承妃,母女兩哭作一處。


    永平帝上前攬住二人,亦垂淚不止。


    懿莊皇後並其他妃嬪亦已來至承靜宮。


    見永平帝在此,三人又是這般情狀,不便言語,亦在旁陪淚。


    滿宮不聞他語,隻有哀哀的哭泣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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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二哥出事了,你不去看看嗎?”


    敬鄴宮內,寧陽向鄴妃道。


    “去,當然要去!”鄴妃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她如今是何下場。”


    說罷,在鏡前盛妝一番,起身拉了寧陽道:“走吧,你也去看看你的好妹妹。”


    二人來至承靜宮,永平帝尚擁著承妃、寧葭。


    承妃已哭得嗓子也啞了,寧葭亦是出不來聲。


    懿莊皇後正在緩言勸解。


    鄴妃與寧陽便立於一旁冷眼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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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我知道你傷心,別說你是親生的娘,便是我也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怎能不傷心呢。”


    懿莊皇後說著,眼眶亦是通紅,拿起綢帕來擦了擦眼淚,方又道:“妹妹身子纖弱,可要珍重啊。皇上國事操勞,你我姐妹,還要為皇上分憂呢。你如今隻管自己這樣傷心,皇上見了,怎能安心?”


    要說承妃,痛失愛子,自然是傷心欲絕。


    但聽了懿莊皇後這些話,也知輕重。


    漸漸收了眼淚,離榻下來,向永平帝行了一禮,道:“臣妾隻顧自己傷心,忘了皇上龍體要緊,還請恕罪。”


    永平帝拉了她起來,擦了擦自己臉上的眼淚,道:“熙昌他自小體弱,能得他陪伴你我二十來年,已是你我之大幸。他一心要做個良醫,祛病活人,如今他亦算是死得其所。承妃還有寧葭、熙尤要撫養,不可傷心太過。”


    “是,臣妾明白。”承妃應道。


    “娘……”寧葭上來扶住承妃胳膊,尚是一臉淚水。


    承妃將手中綢帕與她擦去眼淚,拍了拍她的手道:“寧葭,你也不可再傷心了。”


    “是、娘……”寧葭應道,卻又滾落了淚珠。


    “各位妹妹都迴去吧,讓承妃好好歇著。”懿莊皇後向其他妃嬪道。


    於是妃嬪們各個告退離去。


    永平帝一眼便看見鄴妃盛裝濃彩,與一臉幸災樂禍的寧陽站在桌前,不由得皺了皺眉。


    見永平帝望著自己,鄴妃便走至承妃跟前,向她道:“承妃妹妹,你可要節哀順變啊。”


    承妃望著她一臉盛氣,隻迴道:“多謝姐姐。”


    鄴妃突然湊近她,壓低著聲音道:“你終於知道了、失去至親的滋味……”


    承妃聞言,倒吸了一口氣,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胸膛。


    “承妃!”永平帝忙走過來扶住她,向鄴妃沉聲道:“鄴妃,你先迴去吧。”


    鄴妃望了望承妃,眼中透著一種莫名的快感,道:“妹妹保重,告辭了。”


    迴身牽了寧陽,出了承靜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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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葭迴到蒹葭宮時,已近三更了。


    推開梨花門,隻見屏風旁立著一個淺藍身影。


    “榆兒!”寧葭吃了一驚道,“你怎麽敢迴這裏?”


    上次天玄道長差點……


    寧葭事後多次想起那時的情景,尚心有餘悸。


    雖然後麵的場景自己未曾親眼看見,但是天玄道長降妖的神威早已傳得滿宮皆知。


    芳容繪聲繪色地說來,寧葭直聽得冷汗也出來了。


    榆兒看她,臉上淚痕未幹,兩隻眼睛還紅腫著,不知哭了多少眼淚了。


    “三公主,對不起……”榆兒不知道說什麽,月兌口說出了這麽一句,卻又覺得太輕,沒有一點分量。


    “不、沒有,”寧葭走到她麵前道,“你千裏奔勞,治好了二哥的病,我還沒能謝謝你呢。”


    “我應該把他平安帶迴來的,不應該把他扔在蘭沃村……”榆兒神色黯然地道。


    “也許,真有命數一說吧。”寧葭亦是神情哀傷,眼淚早已滾了下來。


    榆兒也不知該以何言安慰,隻默默地望著她。


    忽然想起來,自己此來,原是受人之托。


    “三公主,遲校尉在等你,你可要去見見他嗎?”榆兒道。


    “他?”寧葭聞言,有些發愣,隻大睜著眼望著榆兒。


    “他急匆匆地來客棧找我們,很是擔心你呢。”榆兒道。


    “我、不能見他……”寧葭道,眼淚又滾了下來。


    “為什麽?我帶你出去,不會被人發現的。”榆兒道。


    “父皇他、已將我許給別人了……”寧葭道。


    “蕭三公子?他的事,你知道了嗎?”榆兒道。


    寧葭一邊擦眼淚,一邊點了點頭。


    “且不說他現在是這般模樣,便真是無罪釋放,我也會想辦法成全你和遲校尉的,你放心吧。”榆兒拉住她的手,向她點了點頭。


    “我、父皇他……”寧葭仍是滿心猶疑。


    榆兒扯著她往外就走,拉開梨花門,走了出來。


    “榆兒、不、不行……”寧葭小聲道,“我不能出宮……”


    一邊向後掙月兌了手。


    榆兒迴身望著她,緩緩道:“你能活多久?想等死了再後悔嗎?”


    寧葭聞言,怔愣無語。


    榆兒將她抱起,躍上了五尺高的宮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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