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黑子終究是悟了!


    他明白純粹的“仁”是不可能純粹的。


    在夢境中,他向幾個有緣人傳道授業,教導他們“仁”道。


    然而,那些弟子學會之後,基本都背離了“仁”。


    有些弟子甚至打著仁義道德的幌子,行男盜女娼之事。


    這才惹得孔黑子怒火中燒,要跨越世界打人。


    剛才清理門戶的時候,孔黑子也明悟了。


    “仁”對最底層的百姓有約束力,有向心力,有凝聚力。


    因為這些底層百姓是飽經磨難、慘遭蹂躪的。


    他們沒出生時泡在羊水裏,出生後浸在苦水裏。


    對他們而言,人生就是一片無邊的苦海。


    隻有最底層百姓才會渴望“仁”、擁護“仁”。


    而那些脫離了最底層的人,他們已經過上了甜蜜的生活。


    而這種甜蜜,恰恰來自最底層百姓的苦。


    “仁”不再是他們的追求,反而是他們要極力抹去的東西。


    所以,孔黑子教出來的弟子們,無一例外都背離了仁。


    一個個都成了權貴階層的鷹犬爪牙,心腹走狗。


    想到這兒,孔黑子左右掃了掃。


    “君上,你若要大一統,某自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某可以為你培養出成千上萬個讀書人,讓他們輔佐你治理國家,維護地方。”


    “所謂的‘疆域統治極限’,根本不是問題,哪怕萬裏之外,依舊奉詔聽令!”


    聽到這話,國君唿吸都急促起來。


    “愛卿,快快快,來這邊坐!”


    國君一溜小跑來到孔黑子身邊,攙著他的手就要往王座上拉。


    “愛卿若能助……我完成大一統,我願與你分享這天下!”


    孔黑子搖了搖頭,更是不動聲色的抽迴手。


    “君上,某無需任何功名利祿,也不需要權利金錢,某來這世間背負的任務就是傳播仁道,完成大一統!”


    這話倒是沒錯。


    畢竟孔黑子不是這世界的人,再多的物質享受也享受不到。


    更何況,他在薑國都不稀罕這些東西,做夢的時候更不可能喜歡。


    可這些話聽在其他人耳中,就帶上了一種“高大上”的感覺。


    傳說中,天降聖人都是帶著任務的。


    有的是力挽狂瀾,扶大廈於將傾。


    有的是收複故土,收拾舊山河。


    有的是在史書上留下幾句話,或者一兩件事。


    他們就像流星,悄然劃破萬古長夜,又須臾消失不見。


    隻是在人們視網膜上烙下一道絢麗的光斑。


    眾人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小小的護衛如此自大,竟然敢以聖賢自比。


    有人心中不服,左右看了看,希望身邊的小夥伴跟自己一起站起來壯聲勢。


    可是看了一圈……


    算了,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國君沒想到小小的護衛會拒絕自己。


    這可是半壁江山啊!


    他竟然一秒鍾的猶豫都沒有。


    國君心中對護衛高看了一眼。


    此人心性堅定,誌向遠大,能抵禦外物誘惑,可以若非大奸,即是大忠。


    蕭國國君在一瞬間權衡利弊,作出決定——毫無保留相信!


    如果連這種實力和胸懷兼具的人才都不能盡信,其他人才會怎麽看自己?又如何肯來蕭國出仕?


    “愛卿誌向高遠,我再拿這些俗物說事,就是對愛卿的不敬了。”


    孔黑子拱了拱手,“某希望君上也同樣誌存高遠!”


    國君瞬間神色一肅,“愛卿請說!”


    “君上除大一統之外,對天下人,再無所求!無論金錢、美色,或者其他事物!”


    “還有朝堂上的諸公,也要向君上學習,以君上為榜樣!”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


    大家當官是為了什麽?


    權、錢、色!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人嘛,就這麽點兒追求了。


    自己當了大半輩子官,享受享受怎麽了?


    這個小小的護衛,竟然要讓大家放棄功名利祿,放棄所有享受。


    荒唐,簡直荒唐至極!


    立刻有人跳出來,衝到前方指著護衛的鼻子罵道:“放肆,你算什麽東西!”


    鏗鏘!


    沒人看到護衛什麽時候出劍的。


    更沒有看到他用了什麽招式。


    他的身子原地未動。


    如果不是那一聲龍吟般的響聲,眾人都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呃……呃……你……”


    跳出來的人捂著脖子向後退去。


    走了幾步,身子一晃栽倒,再也沒能起來。


    孔黑子冷眼看著左右,“如果做不到,即刻退位讓賢,把位置讓給那些有誌於天下,有誌於萬民的能臣幹將!”


    “爾等以‘盡忠報國’之名,行‘屍位素餐’之事,更是憑空捏造出一套套所謂的‘官場文化’。”


    “便如江河源頭處壘一旱廁,汙濁下遊萬裏水域,荼毒兩岸億萬生靈。”


    “某今日既然站在這江河源頭,便不會縱容爾等!”


    “今後之天下,當風清氣正!”


    “今後之萬民,當心念通達!”


    最終,孔黑子將目光轉向國君。


    後者心中駭然。


    因為他從孔黑子瞳孔中看到了如若實質的殺氣。


    國君有一種直覺,如果自己說出半個“不”字,也會躺在這地上。


    退位讓賢的,不光是公侯將相,還有自己這個國君。


    “我……我願意!”


    這一刻,國君有點後悔。


    坐在王座上不好麽,為什麽非得跑下來。


    五步之內,人盡敵國啊。


    形勢比人強,隻能先答應下來再說。


    孔黑子聽到這話,頓時大笑三聲。


    “好!好!好!”


    “君上有此雄心,某自當竭力輔佐,助君上成就大一統!”


    說著,孔黑子抓住國君的胳膊,大踏步走上台階,來到王座旁。


    “君上,請坐!”


    孔黑子雙手按劍,佇立在國君身側。


    “誰要乞骸骨?”


    “今日辭官,既往不咎!”


    “明日之後,定斬不饒!”


    朝堂上,眾人神色各異。


    有興奮的,有惶恐的,有憤慨的,還有看樂子的。


    在他們看來,護衛的舉動就像小醜。


    千年來,那些想要變法革新,推行新政的人不在少數。


    可最終都失敗了。


    為什麽?


    因為勢單力孤!


    他們隻有一個人,而他們的對手,是整個朝堂、整個官僚階層,整個國家乃至整個天下。


    沒有人看好護衛。


    一個將死之人罷了,真以為自己能對抗全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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