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山坳中火光升騰,一個孤單的旅行者盤腿坐在雪地上。


    他麵前是一張攤開的獸皮。


    獸皮厚實、精美,帶著天然的花紋,邊緣處又被五彩的絲線點綴,勾勒成色彩繁複,形狀玄奧的幾何圖案。


    一支數十人的隊伍向著火光走來,打斷了旅行者的沉思。


    “遇到我,是你們的幸運!”


    “我這裏有藥品,能治愈很多傷勢,解很多毒。有蜂蠟,把它獻給君王,絕對能換到大量的財富。還有兵器,記住,是防身的兵器。”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些特殊的小玩意,有讓你看到千裏之外的千裏眼,還有北鬥神針,我不騙你,這裏麵灌注了北鬥星的力量,不怕迷霧,無論什麽何時何地,都能為你指引方向。”


    趙無恤很無奈的歎了口氣,拿出千裏鏡和指南針,“這兩樣東西我都有了。”


    旅行者立刻說道:“那就換點你沒有的吧。”


    趙無恤把一張畫滿點點線線的羊皮遞了過去。


    “我在匈奴人帳篷裏找到了這個,千裏眼和北鬥神針也都是那裏搜出來的,我想,那人應該和你接觸過,上麵的信息,你也都知道吧。”


    胡二接過紙條上的內容,點頭道:“沒錯,就是我賣出去的,怎麽,你也感興趣?不過我的價格很高,你所有的牛羊加起來都不一定夠哦。”


    聽到這話,趙無恤身後眾人齊齊一驚。


    自己幾十號人,一路燒殺劫掠,獲得上千隻牛羊,在這個藏頭露尾的家夥口中竟然不值一提。


    “呸!貪婪的家夥!”


    “家主,讓我拿下他,您想問什麽,我從他嘴裏撬出來就是。”


    “對!就他一個,咱們怕什麽!”


    或許是這段時間燒殺搶掠,這批人也都有點暴躁。


    趙無恤看了一眼夾著尾巴的野狼精怪,說道:“能不能把你的手下都叫出來?”


    胡二打了個響指,很快,不遠處的漆黑緩緩蠕動,兩隻巨大的黑熊精怪走出黑暗,來到篝火旁坐下。


    同樣是盤腿坐下,胡二的腦袋還不到黑熊精怪肚臍。


    鼓噪的人群瞬間安靜,隻剩下身下戰馬嘶吼連連,不斷地向後退去。


    眾人心中駭然。


    兩隻龐然大物就潛伏在咫尺之遙,自己竟然一無所覺。


    這要是動起手來,兩個家夥衝進人堆一頓亂拍,跟自己衝進匈奴人帳篷裏一頓亂砍有什麽區別。


    然而,野狼精怪還是低垂著腦袋。


    趙無恤說道:“我們帶著誠意而來,希望你也不要欺瞞。”


    胡二無奈,拍了拍地麵,“出來吧。”


    五鬼從泥土、岩石中鑽出,抱著胳膊坐成一圈。


    “我剛才聽到有人說要來硬的?我想知道他們有多硬。”


    “是誰啊,出來玩玩?”


    “如果我們幾個鎮不住場子,就再叫點兄弟。”


    “我記你了,今天晚上,你千萬別睡覺。”


    “桀桀桀桀……”


    趙無恤見多識廣,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精怪也好,鬼物也罷,趙無恤反應平淡,絲毫不覺意外。


    身後眾人就不一樣了,全都驚訝連連,人仰馬翻。


    趙無恤揮揮手,“牛羊,以及受傷的馬匹,全都送給他們。”


    這迴,眾人全都恭順無比,低眉臊眼的驅趕牛羊。


    胡二也不去清點數量,問道:“說吧,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羊皮上寫了什麽。”


    胡二故作神秘的低笑,“這不是一般的秘密哦,最好你自己聽,不要讓外人知道了。”


    趙無恤上身向前傾,手中劍鞘撐著地麵,大聲說道:“他們都是我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勇士!我和他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們才不是外人!”


    聽到這話,眾人頓時激動得臉膛通紅,渾身顫抖。


    更有幾人跪倒在地,朝著趙無恤磕頭叩拜,發下血誓畢生追隨。


    自己都二十好幾三十好幾了,趙無恤才十歲出頭,怎麽算都是自己賺了。


    胡二感覺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於是點頭說道:“這是你選擇的,希望你不要後悔!”


    “九死無悔!”


    眾人聽到這話,也紛紛跪拜道:“百死無悔!”


    於是,胡二開始講故事。


    一個關於狼圖騰的故事。


    野狼精怪:???


    家人們,誰懂啊,我們狼族的曆史,竟然是從人嘴裏知道的。


    不過,兩隻黑熊精怪一左一右盤坐著,讓故事充滿了說服力。


    “大戰過後,北方的狼族決定將所有寶物都封存在神山中,而那座山,就是狼居胥。”


    “山上有一塊大石頭,隻要將名字、戰功刻在上麵,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下時,念出咒語,就能令神山打開。”


    趙無恤連忙問道:“那咒語是什麽?”


    “你聽好了……我隻說一遍……”


    趙無恤兩隻耳朵支棱起來,其他人也都屏住唿吸,張大嘴巴。


    野狼精怪則用爪子抱住腦袋,緊緊捂住耳朵。


    “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


    “咦什麽?”


    胡二指了指身後的牛羊,“我說了,你的東西太少了,隻能聽到這麽多。剩下的咒語,得等你補足差價才能知道。”


    趙無恤罵了一聲,一拳砸在地上。


    其他人也都鼓噪起來,“黑商”的聲音不絕於耳。


    但是兩隻黑熊怒吼一聲,如同北風過境,所有的嘈雜都被碾壓平息。


    “年輕人,我們的緣分暫時就到這裏了,下次再見吧。”


    說著,胡二抬手一揮,大霧彌漫,仿佛一層帷幕將五鬼、黑熊,以及身後的牛羊遮蔽。


    十幾息之後,迷霧散去,原地空無一物。


    難以置信的人們紛紛衝了上去。


    原地有雜亂的牛羊蹄印,還有牛羊拉的便便。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憑空消失。


    “前方無路!”


    “他們要走,隻能從咱們身後。”


    “難道是飛走的?”


    “就算人能飛,狗熊能飛,那些牛羊怎麽解釋?”


    沒得解釋!


    “見鬼了這是?該不會是咱們的幻覺吧?”


    消息的傳播速度通常與利益相關。


    就好像沒有手機、沒有電腦的武俠世界,很多絕密消息能轉眼間傳遍天下,讓該知道的人都知道。


    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這句話很快就從草原傳到中山國,又從中山國向周圍蔓延。


    有的是說的夢話,有的是說的醉話。


    可無論什麽話,都說得有鼻子有眼。


    有人相信,有人質疑。


    還有人一邊相信一邊質疑。


    嗤之以鼻的同時暗戳戳招攬人手,準備馬匹,搜索攻略,準備去北境探險。


    武林是什麽?


    沒有人知道!


    但就是這種神神叨叨,含義莫名的讖語,更能激發人們探索的欲望。


    尤其是某些人從北境帶迴鋒利的鐵製兵器後。


    雖然沒有什麽特殊的威能,但是光憑切金斷玉這一項,就足夠了。


    畢竟,不是誰都能擁有賦予了特殊力量的銅劍。


    各國工匠都鑒定過,表示這並非什麽貴重玩意,就是鐵製品。


    但是以中原拉胯的冶鐵工藝,想要打造一把同等級的兵器,必須耗費好工好料,以及漫長的時間。


    一個熟練工匠,要數個月甚至數年時間,才能鍛造出一把類似的刀劍——僅僅是外觀類似,質量的話就是累死——也比不上。


    但是在北境,冒出了大量的鐵質兵器。


    隻要牛羊,就能換取。


    見識過量大質優的鐵製兵器,人們對“寶刀屠龍”的傳說越發堅信,傳說中的武林、屠龍刀、狼居胥山等,也都成了熱門話題。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其中。


    當權者想要屠龍刀,獲取其中“號令天下”的力量。


    尋常人退而求其次,能遇到神秘商人,用牛羊跟他換點做工精良的刀劍就行。


    也有人嚐試尾隨神秘商人,想要找到狼居胥山的線索。


    但神秘商人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又帶著手套和麵具,一根毛的線索都沒有。


    有人嚐試用強,卻都一去不複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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