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母親還是在治療後的半年內迅速地憔悴下去,離世了。 方點一個人處理好自己母親的葬禮,靠著各種競賽獎項拿獎金,加上喬木每年給她的豐厚特優等生補貼費用,和她母親治療剩下的一筆錢,和在她母親離世後,她的賬戶突然多出來的一大筆錢應該是她不知道跑去哪裏的父親打的。 就靠著這東一筆西一筆的錢,方點將他們家當初為了治病賣出去的那個老房子給贖了迴來,她終於又有了一個離開學校能住的地方。 而這個地方,就成了白柳和陸驛站離開學校最常居住的地方。 就像是……一個很小的家。 年紀第一和年級第二都沒有人開家長會是一件蠻奇怪的事情,但喬木對於特優生的優待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學校批準陸驛站和方點自己給自己開家長會。 理由是優秀的學生不需要家長的監督也能管理好自己的學習和人生,他們就是自己的家長。 但相反,白柳就沒有這種特權了,一旦開家長會,他的座位上永遠都是空著的。 陸驛站和方點倒是很想來開,但喬木的家長會一般都是全校所有班級統一開的,所以白柳開家長會的時候,陸驛站他們必然也在開家長會。 值得一提的是,陸驛站不知道為什麽,給替白柳開家長會有一種特殊的執念,曾經有好幾次試圖逃掉自己的家長會來幫他開,都被他們班的老師給逮迴去了。 “你為什麽這麽想給我開?”白柳奇怪地問陸驛站。 “你不懂。”陸驛站眼神幽怨地看著白柳,“能給你開家長會,當你爸爸,是一種當初我周圍的每個人都懷有強烈期待的事情。” 當初異端管理局哪個人沒有罵過白六,想當白六的爹的…… 白柳緩緩:“?” 這次的家長會也是如此,白柳的座位依舊是空的。 班級裏人來人往,喧鬧異常,學生們的家長穿上了自己最貴的一身衣服,戴著自己最貴的手表,項鏈,戒指和包包,打扮得光鮮亮麗,時不時我的鴿血紅寶石戒指擦到了你剛做過的頭發,不好意思,我的手工定製機械手表碰到了你的小牛皮皮包,真是抱歉。 宛如一隻隻氣勢待發,展露羽毛的公雞母雞。 學生早已經被遺忘到了一旁,這些家長高聲虛偽地互相假笑寒暄著,整個場子看起來不像是在學校裏辦家長會,而是在什麽酒店舉辦的大型交際聯會: “誒呀,你今天開什麽車來的啊?我今天開寶馬進來,都找不到停車位了,喬木真是該擴擴規模了,不然來開個家長會都不好停車。” “你們家是不是在新開的陽光城樓盤又搞了一套房?” “最近公司上層動了動,可能要空出一個位置了。” “雙十一蘭家的麵霜打9.5折,隻要四千多了!一起買嗎?” 總之,雖然是家長會,但看起來和學生沒什麽關係。 白柳對這種家長會的參與度一向是0,但他的確也沒有參與的需求,因為畢竟整個場合就隻有兩種單調無聊的主題: 一,家長們互相攀比,二,學生們互相攀比。 成年人的明爭暗鬥地攀比還會有層名為世故的遮羞布,但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的之間的攀比就直白得多了。 “我媽剛給我買了最新出的鞋。”白柳旁邊那個男生晃了晃自己腳上的鞋,滿臉得色,“今天開家長會帶過來給我試試。” “哇,這雙要三千多吧。” 這男生故弄玄虛地晃了晃手指:“nono。” “哇靠,你這雙有球星簽名!” “我日,這款是兩年前的限量版了,你怎麽搞到的?” “還能怎麽搞到的?”這男生聳了聳肩,他不以為意地笑笑,腳伸到了白柳的麵前晃了晃,“錢唄,出高價就能搞到了,加上郵費花了近六千。” “六千,好劃算,我也想要!” “迴去讓我媽也給我找找看,我小姑在國外,應該能淘到。” 一旁的鮑康樂神色陰沉又嫉妒地聽著,他盯著那雙價值六千多的球鞋,眼睛裏都是欲望。 白柳聽這種話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別過頭,靠在教室走廊後方的一個窗戶外麵,眼神落在了窗戶裏麵。 透過窗戶,能看到他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前後左右都坐滿了體態富貴的家長們,這些家長占了自己的座位還不夠,隨手將自己昂貴的手提包放在了白柳的課桌上。 就像是這個屬於白柳的家人的位置上,天生就該是個空位置。 在白柳旁邊熱烈討論球鞋的那幾個男生見白柳一點反應都沒給,臉色一沉,左右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圍了上去。 為首的那個男生推搡了一下白柳的肩膀:“喂。” 白柳冷淡地迴頭掃他一眼:“有事?” “呦呦呦,擺臭臉了。”這男生嘻嘻哈哈地將頭伸到了白柳麵前,“你剛剛在看什麽?” 這男生裝模作樣地探頭,越過白柳的肩膀看向教室裏麵,嘖嘖兩聲,“找你家長啊?” “但你沒有家長啊!”這男生裝作遺憾地攤手,“這樣吧,我今天拿到了新球鞋,心情不錯。” “你喊我一聲爸爸,我就進去幫你開家長會怎麽樣?” 其他幾個男生都憋笑起來,臉色一直陰沉的鮑康樂也舒展了神情,他用一種厭惡興奮的目光看著被圍堵的白柳,就像是在看什麽下等人。 隻要這個班裏有白柳,他就不是過得最差的那個。 “也不是欺負你哈。”這男生假模假樣地用力捏了捏白柳的肩膀,“主要是看你沒爹沒媽的,可憐。” “我爹媽又對我這麽好,我應該對你這種福利院出來的做做善事,算是迴報社會了,是吧?” “你看。”這男生嬉皮笑臉的,強硬地摁住白柳的肩膀,讓他看窗戶裏的教室,“我爹媽坐你位置前麵呢,包都放你位置上,你的位置都能沾沾我爹媽的福氣,我對你好吧,喊不喊爸爸?” 白柳剛要開口,他的話到了嘴邊頓了一下,隔著窗戶玻璃,他看到自己原本空蕩蕩的座位上坐了一團人形的黑線。 這團黑線好奇地研究白柳的座位,抬手就把放在白柳座位上的兩個擋住它坐下的手提包給掃了下去。 教室裏坐在白柳座位前的一男一女聽到提包掉落的聲音,轉頭過來看,皺眉問: “誰把我們包給掃下去了?” “這位置不是專門用來放包的嗎?” 旁邊有人好心提醒:“不是,這是他們班一個同學白柳的位置,但他沒有家長來開會,所以空著。” 這一男一女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臉上帶出顯而易見的厭煩情緒: “你說的那個白柳我知道,福利院出來的,又髒又賤,聽說還會偷同學放櫃子裏的吃的,我們家崽特別討厭。” “之前都不知道我們家崽坐這人前麵,等放會了去找許老師反映一下,給他調個位置,不然成天坐這種人前麵,學習都學不好,影響心情。” 說著,這兩人撿起手提包,拍又不拍,就那麽態度傲慢又自然地又要放迴白柳的桌麵上。 那團人形黑線慢慢地抬起頭來,被起哄的男生摁在窗外的白柳表情靜止了片刻,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團黑線在那一男一女說他又髒又賤的時候,突然地從黑線變成了擁有模糊輪廓的男人。 這個人擁有非常精致完美的五官,身材挺拔,非常執著地將自己高而長的身軀塞進了白柳的小座位裏,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看起來也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年紀,擁有一雙很惹眼的銀藍色眼睛。 這就是……這團小狗線條,黑桃真正的樣子嗎? 看來他的眼光在未來也沒有下降。 黑桃神色淡漠地抬頭,他那雙銀藍色的眼睛和這兩個剛要將手提包放在課桌上一男一女對視了。 這一男一女的表情怔楞了半晌,他們似有若無地看到在空氣中,有一扇銀藍色的門在向他們緩緩打開。 下一秒,他們的表情頓時扭曲了起來。 窗邊,那個男生還在囂張地嘲笑著:“怎麽不反抗了?看我爹媽看得羨慕呆了?” 窗內突然傳出慌亂的慘叫聲: “王先生,王太太,你們在幹什麽?!” 這男生動作一頓,他鬆開了白柳的領口,疑惑地看向窗戶內。 教室內,他的父母就像是兩條狗一樣,眼珠子上揚,向兩邊分開,伸出往下滴口水的舌頭,趴在白柳的課桌上瘋狂地舔食著,就像是在吃什麽極為甜美的食物一樣,臉上還露出那種奇怪的笑容。 “好香……嘿嘿……好香……” 不能說是形象全無,隻能說把一教室的人都給嚇懵了。 旁邊的人在尖叫著,想要把他們從白柳的課桌上扯開,但這兩個人居然還會兇狠地咬人。 在連續咬傷了兩個試圖上前去把他們扯下來的家長之後,這個男生也懵了,他推開窗戶,喊了一句:“爸爸媽媽,你們在幹什麽?” 他的父母緩緩地彎曲著脖頸,看向了外麵自己的孩子,那眼神看得這個男生後背一陣發涼,後退了兩步。 但他還來不及轉身逃跑,這對父母從課桌上飛奔出了窗戶,目光兇狠地將自己的孩子死死摁在了地上。 這男生被自己的父母摁倒在地,摔得腦門嗡一聲震響,表情空白地幹嘔了幾下,但他的父母還沒有停下,而是齜出尖牙,開始仔細地嗅聞這個男生身上的味道。 這個男生嚇得屁滾尿流,在地上瘋狂掙紮,絕望地大喊:“救我!” 之前這個男生的幾個跟屁蟲早就已經被嚇得連滾帶爬地跑遠了,他周圍隻剩下唯一一個沒有跑遠的白柳,這個被自己父母摁在地上嗅聞的男生根本顧不得那麽多,死死拉住白柳的褲腿,聲嘶力竭地喊叫:“救救我!” “快把他們弄走!!” 白柳表情淡漠地看著扯著自己褲腿求救的這個男生:“想我救你?” 這個男生瘋狂點頭,涕泗橫流。 “可以。”白柳淡淡地說,“喊我爸爸吧。” 這男生一呆,他剛想罵一句操你媽誰要喊你爸爸,他的父母就開始露出那種奇怪的微笑,嚇得他崩潰地立馬喊出來:“爸爸,爸爸!救我爸爸!” 這句“爸爸”好像是觸碰到了這對父母的什麽開關,他們開始蹲距下來,眼神空白,臉上戴上了奇異又討好的笑容,俯下身來伸出舌頭,將舌背貼到了孩子的鞋麵上,一下一下認真地舔了起來。 這對父母居然開始舔起了自己孩子的球鞋。 “嘿嘿,主管爸爸,嘿嘿。”男人諂媚地望著自己表情已經徹底呆滯的兒子,眼睛裏充滿了空洞又迫切的欲望,“我好好舔您鞋子了,之前也給您送了一百六十萬,之前空出來的那個職位,您看是不是該輪到我了?” 女人也在認認真真勤勤懇懇地舔著,她舔得表情極其嬌媚,還要搖晃肩膀撒嬌:“老公,老公,爸爸老公,你看我表現得這麽好,下個月的生活費多給一點嘛~” “人家想要買一個二十萬的祖母綠手鐲。” “你要是給我買了,我可以一直喊你爸爸的~” 這男生表情已經被衝擊到一片空白了,就算他是那種什麽都不知道的紈絝,也知道自己父母這幅姿態是在幹什麽。 旁邊圍觀的人紛紛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這一男一女舔到一半,突然甩了甩頭,臉上那種充滿欲望的表情全消,像是從某種魔怔的狀態裏猛地清醒了過來,他們捂住自己劇烈頭痛的頭,緩緩地看向了自己癱坐在地上,一臉癡呆的兒子。 他們低下了頭,又恍惚地看向了自己兒子的球鞋。 這球鞋上的球星名字是新簽的,剛剛還被他們兒子炫耀過是特地找了球星簽的。 但現在因為他們剛剛舔得太過用力,這簽名隻剩下了模糊不清的半截。 他們的舌頭火辣辣的刺痛,舌麵上留下了漆黑的記號筆暈染團塊。 不一會兒,被其他家長緊急叫過來的保安來了,這兩個家長被保安扶了起來,他們低著頭,臉色難看至極地從看熱鬧的眾人麵前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