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 看台下的學生因為白柳的突襲已經混亂成了一片,學生們要麽在興致勃勃地退到一旁看戲呐喊加油, 要麽已經擼袖子參與進了這場不知道為什麽的搏鬥遊戲中,場麵已經完全失控。 為數不多的老師和保安根本控製不住學生,已經有好幾個班的老師歇斯底裏地報警了,校長更是躲在看台帷幕後麵瑟瑟發抖。 陸驛站跳下看台,迅速地和前來接應他的廖科匯合在了一起,廖科沒忍住迴頭看了一眼看台上戰成一團的周天華和白柳,問了句:“打在一起了?” “嗯。”陸驛站臉上沒什麽表情,“白柳敵不過周公的,我們先去處理流浪馬戲團其他隊員。” “我以為你對將周公選為三代獵人那麽排斥。”廖科一邊跑一邊掃陸驛站一眼,“不會那麽快讓周公對上白柳的。” 陸驛站深吸一口氣,他閉了閉眼睛,沒有說話。 獵人,狼人殺裏輔助預言家帶領平民贏得勝利的一張神牌,主要功能有兩個保護預言家,以及以自殺為目的,帶走他自己認為的狼人。 這從結果來看,就是一張以自毀為結果,讓其他人得到勝利的牌,可以說每一代獵人都是為了殺死狼人而生的,這在每一代獵人的技能裏也有體現。 每一代獵人的技能都是為了殺死白六而產生的。 一代獵人岑不明,【不明的行刑人】,技能為【刑罰】,最主要的技能是一口【罪人之井】,可以困住他覺得有罪之人,尤其是白六這個集世界罪惡之極的人,隻要白六掉進了這口井,他就不能爬出來。 二代獵人唐二打,【玫瑰獵人】,技能為【玫瑰左輪】,最主要的技能是【自殺子彈】,在轉盤裏賭博,運氣差的那個人會先死,一擊斃命。 白六的運氣值為0,所以一定會被這槍命中。 三代獵人……周天華,【見習周公】,技能是【催眠】與【解夢】。 這是最特殊的一代獵人,他的技能不再是為了殺死白六而生的,而是為了監控白柳而生的。 陸驛站緩緩將胸腔裏的那口濁氣吐出。 一開始陸驛站並沒有準備選三代獵人,一切開始於十年前,他放下那把殺死白柳的刀的一瞬間。 十年前。 廖科無法置信地望著這個年幼的十四歲陸驛站,他的記憶在陸驛站登入世界線的時候就已經同步了,但他現在就像是還沒有同步完成一樣大腦混亂,他不可置信地再次反問了一遍:“隊長,你剛剛說什麽?” “你要留下白六?!” 陸驛站似乎也覺得自己很離譜,他十分愧疚,但依舊沒有遲疑地重重了一邊自己的話:“嗯,我覺得不應該殺他。” 廖科深吸一口氣:“隊長,我雖然不是從第一世界線開始跟你的,但我作為你的副隊長,也跟了你上百條世界線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這是最後一條世界線了啊!” 陸驛站低著頭,他沉默了很久,才嘶啞地開口:“但這個白六,他還什麽都沒做過。” “他不是個壞孩子,我們不能殺他。” 見陸驛站這幅樣子,廖科脫力一樣地垮下了肩膀,他慢慢地,慢慢地癱在了椅子上,目光恍惚又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隊長,我不明白……” “哪怕這個白六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不是個壞人,但一條命和這麽多條命,你怎麽就……非要選那一條命呢?” “已經死了這麽多人了,他是不是個壞人,有那麽重要嗎?” 廖科眼睛裏慢慢滲出眼淚來,他望著低著頭的陸驛站,仿佛質問又仿佛譴責,聲音都哽咽了: “重要的不是這些生生世世都是好人的人,終於在這條世界線有一線可能,能不死了嗎?!” “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和牌麵嗎?!”廖科站了起來,他握住陸驛站的肩膀,狠狠地逼問他,“是誰告訴我,預言家的職責就是保護更多的平民?!” “他也是平民。”陸驛站抬起頭來看向廖科,語氣堅定又平靜。 廖科幾乎是歇斯底裏地吼出聲了:“他不是!!” “他是。”陸驛站目光裏一絲動搖都沒有,他緩緩地移開廖科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沒有犯罪,沒有做錯事,那他就是。” “我知道你想殺他。” 陸驛站語氣不溫不火:“你要殺他,就先殺我吧,不然我不會讓你動他的。” 廖科深唿吸兩下,他幾乎像是被陸驛站在臉上狠揍了一拳般倒了迴去坐在椅子上,捂著臉胸膛起伏著,唿吸粗重沒有說話。 “抱歉。”陸驛站輕聲說,他用力地握了握廖科的手,“我不是個稱職的隊長。” 廖科緩緩地移開捂住臉的手,他臉上的表情複雜到無以複加,長歎一聲:“輪不到你說自己不稱職,陸隊。” “你就是太稱職了,但凡你有點私心,你都會殺了白柳。” “那你要拿他怎麽樣呢?”廖科妥協了,他滿臉歎息,“你讓他存在,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麽呢?” 陸驛站尷尬地撓撓頭:“其實還沒想好。” “但總不能讓他就在這裏待著,我看著他吧,最好讓他的欲望保持穩定,別讓他進遊戲。” 廖科深深地望著陸驛站:“你看著他?你要看他多久呢?” 陸驛站一頓:“能看多久看多久吧。” “那也就是說,你接下來對白柳的計劃是【監管】。”廖科攤開雙手,“但你總不能什麽都不做,隻單純的監管,你和我都知道這家夥一旦進遊戲,最多三個遊戲就能發育到讓人恐怖的程度。” “你總要做點什麽以防萬一。” 察覺到陸驛站的排斥,廖科語氣嚴肅了起來:“這是最基本的監管程序,陸隊。” “不然這是對你和對其他人的不負責。” 陸驛站不語了很久,終於抬起頭來,他開口:“你培養一個具有心理暗示層麵的學生。” “到了時候,我會讓他和白柳接觸的。” 陸驛站雖然開了這個口,廖科也很快就培養好了自己的學生,但卻一直沒派上用場。 白柳十五歲考試失利的時候,欲望出現了明顯波動。 廖科提出:“是時候讓小周和白柳接觸了。” 陸驛站站在窗台上,他垂眸看著福利院裏的白柳,慢慢地攥緊了拳頭:“再等等。” “他不會因為這種小事進遊戲的。” 白柳十八歲被鮑康樂逼得退學,高考失利,欲望出現了巨大波動。 廖科強烈建議:“不能再拖了,陸隊!” 陸驛站低著頭坐在校園裏的花壇旁邊,他看著手上白柳攢給他的冰糕棍,聲線緊繃:“再等等。” “……他能熬過這段,不會進遊戲的。” 白柳二十二歲的時候,方點出了事,他的欲望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波動,離進入遊戲隻有一線之隔。 “這次必須接觸了。”廖科在方點的病房外的樓梯拐角,他望著陸驛站,“再拖,白柳越來越大,他的心理防線越來越重,小周的催眠點就不好埋了。” 陸驛站靠在牆邊,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他胡子拉碴的,神色疲憊,聲音被煙熏得暗啞:“再等等。” “我折疊了他的記憶,他會忘記這段,不會進遊戲的。” 廖科看著執迷不悟的陸驛站,無可奈何地搖頭:“……這已經是你最後一次記憶折疊了,為什麽要浪費在這種地方?” “你和我都知道,白柳遲早是會進遊戲的,白六不可能讓他在現實裏當一個普通人過一輩子。” “不是浪費。”陸驛站吐出一口煙,他輕聲說,“白柳能晚一天進遊戲,能在現實裏多當一天的普通人,我所做的一切就不算浪費。” 白柳二十四的時候,他下崗了。 但此刻,他的欲望起伏還是正常的,陸驛站會請他吃飯,他也會自己找工作,好像一切詭異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以一種正常又普通的軌道向前滑動。 陸驛站坐在沙發上,刷著手機上的新聞:【今日,一海邊小鎮接連發生遊客無辜失蹤,疑似與當地鎮鎮民搶劫有關……】 【此鎮風景優美,以挖出過最完整的人魚骸骨而出名……】 陸驛站的電話突然響了,是廖科,他接了起來,廖科的聲音十分沉重:“你看到了吧?” “白六在現實裏下放副本了,是《塞壬小鎮》,裏麵有白柳的【錨】。” “他快要進入遊戲了,真的不能再拖了,陸隊。” 陸驛站在沙發上靜了很久很久,他望著茶幾上那些白柳高中做過遺留在這裏的試卷,手邊是前幾天剛剛去吃了火鍋的優惠券,桌子上的筆筒裏插著兩根冰糕棍,上麵寫著再來一次。 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有一種自我營造的幻境被打破的錯覺。 “好。”陸驛站說,“讓三代獵人和他接觸吧,我在遊戲裏的點都埋好了。” 聽到陸驛站鬆口,廖科長鬆一口氣,他語氣沉凝:“但現在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了,白柳現在已經二十四了,我嚐試接觸過他,他防備心很重,又很聰明,小周埋催眠點需要對方防備心低,對他有一定程度的信任,現在的白柳,小周不一定能成功地將催眠點埋入白柳潛意識裏。” “我先讓小周以社區免費實習心理醫生的身份和他接觸試試吧。” 陸驛站嗯了一聲,說:“我會推薦他去的,就說做失業心理輔導。” 當天晚上,陸驛站去社區心理醫生諮詢室見了廖科和周天華。 廖科和周天華看著乘著夜色而來的陸驛站,神色都很複雜。 陸驛站似有所悟:“怎麽樣,是白柳這孩子戒備心很強,不能埋入催眠點嗎?” “不是……”周天華撓了撓頭,遲緩地說,“埋入得很順利,我和廖老師都覺得不可思議,白柳對我沒有絲毫的排斥,還比較信任,很輕易地就把催眠點埋他的潛意識裏了。” 陸驛站一愣:“白柳信任你?他之前沒有見過你啊。” 周天華看了陸驛站一眼,他抿了抿唇:“白柳說,我是你推薦的醫生。” “所以怎麽樣應該都還湊合吧。” “陸隊,白柳很信任你,他沒有懷疑過你推薦他來看醫生這件事情裏,有任何可能害他的成分,所以從頭到尾,對我的催眠點的埋入和我對他的諮詢刺探,沒有任何排斥。” “你說白柳有心理問題,他就真的以為自己有心理問題,所以你才會讓他來心理諮詢。” 陸驛站搖晃了兩下,他撐住門似乎是想笑,但最終也沒有笑出來,眼眶泛紅: “高中的時候那麽多人說他有心理問題,他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過……” “怎麽一到我頭上,這人就想也不想就信了?” 陸驛站抬起頭來,他笑著望著對麵沉默的廖科和周天華,落了一滴淚下來:“白柳怎麽這麽好騙啊。”第484章 喬木私立高中 廖科也迴憶起了那一段, 他頗為唏噓地歎息:“對啊,誰也沒想到給白柳植入催眠點的那麽輕易。” 他當時都百感交集,更不用說親手養大白柳的陸驛站了。 估計一時之間, 也不知道是給白柳植入催眠點輕易得讓他難受一些,還是植入困難更讓他難受一些。 陸驛站沒有接廖科的話, 他微微別過頭, 岔開了話題:“按照計劃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