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十一月廿五,朝廷與大人們議事,起草降書署議大綱,正式下令將陰山村贈予大人們。】  【洋人兵士攜火器眾進山,遍尋陰山村不得,隻餘村頭村尾兩條路留存,陰山村平地消失不見,眾人不得其入,疑其有怪,開炮,炮擊反彈,傷人數許,大怒,言其被戲耍,令朝廷擇日交出陰山村諸人,否則不日進京。】  【朝中惶恐,有人言或為茅山異術,藏匿陰山村行跡,上議尋能人異士,協助攻村。】  【次日,朝中尋得我與師弟,責令我們從旁協助洋人攻村,默然從之。】  【三日後,我與師弟進山探尋,果為一道術高深之人以茅山邪術藏匿陰山村,以邪法行正道,威力大增,我與師弟遍施其法,不可破其護村術法。】  【我與師弟如實上奏朝堂,朝堂強令我與師弟破法,我與師弟查閱典籍多日後,尋得一法。】  【道法天家自然,可以以天威令律壓其現行,壞其正道,破其陣法。】  【朝廷準之。】  【庚子年,臘月十三,小年將近,朝廷下令舉國上下不得傷害洋人,傷洋人者忤逆天家,道法不容,宜重罰。】  【次日,全國行此法令,大雨滂沱,天雷落山,劈開迷障,陰山村術法破,全村上下五百一十三口,皆為老幼婦孺,跪於村前,泣血嚎哭,指天地為不仁。】  【村前站一黃衣道士,抬手落霧,再次藏匿陰山村於毒霧蟲瘴之中,霧中九九八十一種陣法,洋人強入,死傷過百,我與師弟不敢入。】  【如此四月,眾守陰山村門不得入,洋人急不可耐,施壓朝廷,朝廷惶恐,再行新令。】  【不得反抗洋人武力舉止,不得拒絕傳教士入家門,不得對洋大人疾言厲色,協議賠款四億五千萬兩。】  【當日,陰山村迷障破,村門開,洋人攜火器強以入。】  【走到村門,陰山村內流血漂櫓,百不存一,黃衣道人一人背百年孽障,頂萬丈天雷,煉數百厲鬼,領慘死眾屍守村門,不退一步。】  【洋人畏避,不敢入。】  【如此景象,令人於心不忍,強入有違道心,啟稟朝廷無法入內,朝廷賜一金帛聖旨強令黃衣道人投降,株連陰山村眾九族,不降則賜死我與師弟道門眾人。】  【……黃帛加身,厲鬼俯地,陰山村眾人盡數被聖旨封印。】  【我與師弟偷改聖旨,改降書日期為百年。】  【洋人舉火炮,入陰山村,我與師弟偷藏陰山村存活後人於地下祖墳內,暗中送祭酒祭食物,供其存活。】  【後人按照我與師弟要求,在墳內建造一陣法,以水為體,保墳內陰屍百年不腐,陰山村後人死後陰魂百年不散,不入地府不入天庭,避朝堂金帛聖旨百年降書之令,護其不被天雷劈散。】  【待百年之後,孽障盡除,陰山村空,後人皆死,降書作廢。】  【陰山村再非天下罪人,可入六道輪迴,一切重頭來過……】  越看到後麵,孔旭陽眼睛越是發亮,他猛地轉頭看向楊誌,抓住楊誌的胳膊,聲音嘶啞到聽不出是人聲:“我知道那個僵屍的弱點是什麽了。”  “是降書聖旨!快挖,這個聖旨道具肯定在這兩個洋道人的墓穴裏頭!”  ……  這邊白柳也在看牧四誠丟出來的黃曆,他舉著黃曆一頁一頁地攤開,站在村口,旁邊就是那個一動不動的道人僵屍,沒有旁的僵屍厲鬼敢靠近白柳。  牧四誠精神值跌破之後殺得興起,被白柳摁住之後用鞭子捆住手腳,倒在村門口靠在村牌坊上,一開始還對白柳齜牙咧嘴的,但白柳根本沒當一迴事。  過了一會兒牧四誠就不動了,雙眼直直地看著前方,表情各種奇怪,就像是看到了什麽不應該存在這裏的東西。  白柳一隻手舉著黃曆,一隻手拴著牧四誠,右腳踩在牧四誠的肩膀上讓他老實一點,眼神垂落在黃曆上,一目十行地掃過,自言自語:  “原來是這樣,墓裏的陣法不是墓裏的道人布置的,而是正派道人聯合陰山村後人布置的,聚攏陰氣也不是為了煉屍,是為了修補被天雷劈折的道人僵屍的魂魄,免得其在百年之後魂飛魄散,入不了輪迴。”  “……墓裏的新嫁娘和溺死的老人,都是當年為了抗擊入侵的外敵,他們走投無路,實在沒有辦法,跪在道人麵前求道人用最烈的邪法將自己變成厲鬼,護住陰山村。”  白柳輕聲念黃曆上的字句:“我輩慘死,隻因做人護不住大好河山,護不住家中親眷。”  “但死,我輩也是有家鬼,而非亡國奴。”  “邪術有雲,未出閣之女子可成為紅煞,死於出嫁路中,為當世之厲鬼,威力不可言語,此然也,於是陰山村五十一名閨中女子收斂出嫁,戴雙喜蓋頭,上花轎,持一剪刀自刎於出嫁路中,化為紅煞,左位護村……”  “五十一名女子名為:王一熙(王五之女),江平綠(已訂親)……”  “邪術有雲,垂朽之老翁老婦掐溺於水塘中,可為當世之厲鬼,煞氣不可言語,此然也,於是陰山村兩百七十一名老婦老翁收斂赴死,穿白衣白褲,跳水中自行掐溺,雙腿蹬蹬,拒不上岸,化為白煞,右位護村……”  “兩百七十一名老婦老翁名為:張以山……”  “紅白雙煞已全,道人開祖墳厚葬其屍,匯聚陰氣,忍萬千之苦痛,將自己活煉為屍,成不人不鬼之形,護村正位,舉村拜服,為其大喪,跪拜其為神,決議修廟宇以供之……”  “不日,開村門迎敵……”  白柳念到這裏的時候,旁邊那個一直沒有動靜的道人僵屍忽然睜開了雙眼。  它身上的符咒無風自動,黃衣道袍的衣擺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夜風吹得淩淩顫響,右手兩指並攏朝天一豎,背後的桃木劍自動飛出,交叉落地插在陰山村門口前,成了一個阻攔人前行的路標。  這黃衣道人平聲靜氣,雙眼看向村門外,問道:“來者何人?”  漆黑村門外山林攢動,就像是有大批什麽東西在行進,黑影裏隱隱傳來斷續,尖利,又嘶啞的笑聲哭聲,連成模糊不清的一片,讓人脊背生寒的陰氣從地麵蔓延過來,一路蔓延到白柳腳下。  從黑暗裏緩緩地露出了舉著蠟燭的一個人,是孔旭陽。  他半張臉映著蠟燭的紅光,喉嚨裏止不住發出低啞的笑聲,神色已經有幾分癲狂,舉著蠟燭右手上隨意用撕下來的衣服綁了一層繃帶,還在滲血,平舉身側的左手上攥著一個金燦燦的卷筒,外麵包了一層布料,看起來很像是清宮戲裏的聖旨道具。  他的後麵跟著一堆額頭上貼了符的僵屍,再往後麵,是一些搖搖晃晃的骨頭架子,這些骨頭架子手裏握著生鏽了的槍械火炮,披著款式老舊的西式製服,看起來很像外國人。  楊誌跟在孔旭陽的身後,臉色從容緩和,之前的慌亂一掃而光。  “沒想到吧?”孔旭陽大笑出聲,他張開雙手,“白柳,看看,我扮演的身份拿到聖旨之後有什麽?”  “軍隊,戰備,什麽都有了。”  孔旭陽輕蔑地看向陰山村裏的白柳和那個僵屍道人,嘴角的惡劣的笑意控製不住地越來越大:“一百年前,你和你旁邊的那個僵屍也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是靠著我的施舍才活下來的。”  “現在的【我】可不會這麽仁慈。”  “如果不是百年之前這聖旨被有意篡改,你們這些陰物早就該魂飛魄散了!”  孔旭陽的神色冷下來,他抬手用毛筆劃去聖旨上那個被小心添加上去的【百年】限定之期,厲聲念出聖旨上的內容:“陰山村人不忠不義,不仁不信,攻訐他人,修煉厲鬼,幾次三番抗旨不遵,天地道法不容,理應株連九族,魂飛魄散!”  “攻村,把村裏這些傷過我的妖魔鬼怪都給我殺了!”第367章 陰山村  聖旨上“百年”二字被劃去一刹,天邊隱雷陣陣,紫光匿在烏雲後,閃電綻開,雪亮一片,黃豆大的雨點頃刻就落了下來。  孔旭陽猖狂後仰大笑,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高舉聖旨暢快不已:“時候還沒到,這聖旨果然還有效,等著被天雷劈死吧,你們這群烏合之眾!”  陰山村門內的道人僵屍不慌不忙,右手搖鈴,抬眸緩聲道:“列陣迎敵。”  雨水將地上散亂的往生錢,祭奠的紅日蠟燭,還沒燃完的香砸得瞬間熄滅,陰山村內家家戶戶亮起晦暗不明的油燈,映照著窗戶上殘缺不全的人影。  這些人影看輪廓都是正值壯年的男人,他們或缺胳膊或少腿,有些被炸得頭顱隻剩半顆,行動遲緩地從屋內一步一頓地走出,正當這些男人走出來,要被雨水淋到身上的那一刻,他們的頭頂忽然撐開了一柄泛黃的油紙日傘,替他們擋去了這上天降下,代表罪罰的傾盆大雨。  穿著日色壽衣,頭在橋墩上撞得碎裂的女人不言不語地跟在男人身後,寸步不離地為男人撐著傘,兩人的手在傘下緊緊交握著。  身著紅嫁衣的新娘子頭戴蓋頭,一手搖著帕,一手持著滴血的紅剪刀,被弓著腰的喜婆背著,一搖一晃地從山林裏走出,怡然自得的嬌笑從蓋頭下傳出。  “紅煞列於左位。”道人抬手,一道黃符從袖口裏飛出貼在排頭那位新娘子蓋頭上。  那新娘子身下的喜婆子抬起沒有眼珠子漆黑眼眶,嘿嘿應笑,垂頭一晃,立於左方不動了。  渾身濕漉漉的老人從堰塘裏爬出,青日浮腫的臉上沾滿了翠綠的浮萍,口中一張,漆黑的泥沙源源不斷地流下。  “日煞列於右位。”道人立腕,掐了個手勢,這些老人便不動了,黑窟窿一般的烏青眼睛死死地盯著村門外。  大雨越下越大,孔旭陽看著那兩柄插在村前泛著金光的桃木劍,心中急得有如火燒火燎,咬牙暗罵了一句。  這百年之前的桃木劍擋在村門口,他和他身後這些陰煞攻都攻不進去,隻能等天雷劈開。  雲層當中嗡鳴一聲,紫電閃爍,寬逾一尺的驚雷轟隆甩下,狠狠砸在陰山村門口的那位道人身上。  刺目的雷電閃光中這道人身上的符紙頃刻飛灰湮滅,桃木劍眨眼之間粉碎成木屑,寫著陰山村的牌坊被天雷劈得搖搖欲墜。  立於左右兩邊的紅日雙煞被天雷的威壓壓得俯身跪地,在泥濘裏挺直脊梁,掙紮著想要立起。  數百怨鬼淒厲嘶吼,陰氣四溢,喜衣壽衣在淒風冷雨中翻飛,鬼影鬼音重重:  “天地不仁!”  “天道不公!”  孔旭陽長鬆一口氣,喜不自勝,更是大聲地念出聖旨上的字句:“陰山村諸人妄用邪術,造成無辜死傷不計其數,其罪狀罄竹難書,是否伏罪?”  天雷散去,道人臉上身上的黃符被劈了個幹淨,臉完全展露了出來,那是一張日柳一模一樣的臉,神色淡淡,語氣也淡淡:“我認罪。”  “你不認也無所謂……”孔旭陽笑容越擴越大,結果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愕然看過去,“你剛剛說什麽?!”  那麵貌和日柳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道人平靜重複了一遍:“我認罪。”  地上紅日雙煞皆驚異抬頭,殉橋鬼也放下了傘,和僵屍一同死死盯著道人。  道人望著孔旭陽:“這百年來,你先祖為保陰山村之人魂魄用墓穴積蓄陰氣,蓄養厲鬼,竊用後人之生氣強轉輪迴,讓無數陰山村後人枉死。”  “這墓穴陣法排列至今,陰氣才足夠讓我們這些鬼物魂魄合一,恢複神智,也將陰山村全部清空,讓我們這些戴罪之人避過聖旨當中的魂飛魄散之責罰。”  “但這數百年來……”道人緩緩抬眸,“墓穴當中的陰山村諸人當年被我煉成了厲鬼,魂魄分離,毫無神智,隻記得我給他們所下的死守陰山村,不得放一個外人進入的命令,這讓他們濫殺了不少無辜過路之人。”  “你所言的確不錯,我的確妄用了邪術,濫殺了無辜民眾。”  這黃衣道人上前一步,跨過陰山村正門,掀開膝前道袍,於大雨之中單膝跪地,不卑不亢地一隻手接過愕然當中的孔旭陽手中聖旨,仰頭直視孔旭陽,平聲道:  “無論百年之先後,邪術殺孽皆為我一人所釀成之惡果,理應我一人承擔,於陰山村諸人毫無幹係。”  “我願伏誅,被天雷劈至魂飛魄散,換陰山村百年安寧,眾生平安,人走人途,鬼入鬼道。”  “但是在這之前……”道人接過孔旭陽手中的聖旨,收攏膝蓋,緩身站起,夜間狂風大作,吹得他束於頭頂的三金發冠左右搖晃。  天地之間青紫雷光一閃,亮如日晝。  在閃電的光亮裏,道人抬起被雨水淋濕的臉,緩慢地轉身看向陰山村內的日柳:“你是我的後人?”  “從臉來看。”日柳語氣尊重,“應該是的,老爺子。”  兩張相差無幾的臉隔著陰山村被狂風暴雨打得搖搖欲墜牌坊相望。  一個穿著日襯衫西裝褲,姿態閑散,仿若看戲,一個穿著製式整齊的道袍,眉眼沉穩,煞中帶正,兩人一高一低,一內一外,身後是淒厲嘶吼的厲鬼,身前是舉著洋槍火炮的洋人日骨,旁邊還有兩個看呆滯了的孔旭陽和楊誌。  這道人忽然笑了,那笑舒朗大方,耀如日月,如果牧四誠還清醒,他多半會被這個浮現在日柳臉上的笑給嚇到,日柳是絕對不會這麽笑的  “老爺子?我死時才三十出頭,你這叫法……”這道人笑得止不住,眉眼柔和地下垂,“你這後生,生性倒是頑劣,借到陰財了嗎?要老爺子我幫幫你嗎?”  日柳誠實搖頭:“還沒,您能幫忙再好不過。”  “我可以幫你。”這道人笑意吟吟,“你是我的後生,我百年以來,陰氣的積蓄頗多,走之前借你一筆橫財也無妨。”  他抬腳,仿若遊龍飛風,幾乎是眨眼間就落到了日柳麵前,道袍在被從身體裏冒出來的巨大陰氣震動得鼓鼓作響,在空中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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