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白柳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按照白柳昏迷之前交代給他的試著來辦了! 牧四誠咬牙推著白柳雙腿飛快推動,開始吊著後麵的浮屍繞圈,浮屍在水裏起伏遊蕩,時不時在水麵上露出一雙眼睛,帶著垂涎鬼氣森森地盯著白柳,就像是正在捕獵的鱷魚。 吊到了後期,牧四誠也開始手酸乏勁了,他仰頭看著近在眼前的橋,牙關緊咬一鼓作氣地往前麵一推,把白柳推到了橋下。 後麵的浮屍被他甩出了一截距離,暫時沒追上來了,但牧四誠根本不敢鬆懈,因為這些東西遲早還是要追上來的! 問題是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啊!白柳沒和他說到了橋下之後該怎麽辦啊! 牧四誠把白柳的衣服領子掛在了橋鉤上,讓白柳被懸掛著離開水麵,可以順暢唿吸,然後他自己轉過身來,全心全意地守白柳。 他心慌得不行,但還是強撐鎮定轉身擋在了白柳前麵,深吸一口氣看著遊動得離他們越來越近的白衣浮屍們。 白柳這人做事很有章法,白柳知道自己要變僵屍,那之前一定會或多或少地提示他怎麽搞醒或者對付僵屍! 牧四誠的頭腦飛速運轉,他覺得自己這輩子腦子都沒動這麽快過。 白柳說過僵屍飲血拜月而生,生人血能刺激僵屍! 但這裏都是死人,連牧四誠自己都是,哪裏來生人血啊! 牧四誠想得頭暈腦脹還是沒想出來怎麽搞醒白柳,但那些浮屍已經遊過來了,牧四誠收斂思緒,神色殘暴地看了過去。 他自己現在就是倀鬼,對上浮屍這種陰氣重的死物有天然優勢,那就是不怕死。 白衣浮屍過來一個踹開一個,過來一雙打開一雙,牧四誠到後麵都殺出了血氣,眼睛赤紅地擰斷了好幾個靠過來的浮屍的脖子,把腦袋狠狠地丟上了岸。 自己滾上岸去找吧,鬼東西! 這群浮屍被擰斷腦袋後並不會死,但失去頭顱會讓它們找不到方向,所以它們會去找頭,而去找頭會拉長它們迴來和牧四誠對打的時間。 牧四誠殺得氣喘籲籲,但隨著對打,他漸漸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開始旋轉變形,五官漸漸消失。 他受到了這些陰物陰氣的影響,開始變倀鬼了。第351章 陰山村 牧四誠的頭腦愈發昏沉,他眼前的東西都出現了重影。 又一具浮屍繞後靠近了白柳,牧四誠下意識地扇過去,結果浮屍躲開了,牧四誠這一巴掌扇在了白柳臉上,白柳頭往下一點,嘴唇在尖牙上磕破了。 一線血珠從嘴角滲出,滴落在獠牙上,融進了白柳唇邊。 牧四誠還在和這些死纏的浮屍拉鋸,臉上就像被糊了一層厚厚的石膏膩子,連大致的五官都看不見了,手腳整個翻轉過來,腕肘關節都朝向裏麵。 水麵上浮屍膩白的身軀在牧四誠的麵前堆疊,水下的浮屍搖曳拖拽牧四誠的腳踝,一些浮屍趁機繞過牧四誠潛到了他身後的白柳麵前。 掛在橋麵下的白柳被溜過去的好幾個浮屍拉拽,襯衣幾近被撕破。 白柳唇邊的那滴血滴落水麵,他緩緩地張開了眼睛。 牧四誠被拉得隻剩半個頭頂露出水麵,他被人捉著領子往旁邊一扯,背後猛得炸出一道劇烈的金光,將他麵前那些浮屍和白衣女人全部籠罩了進去。 那道金光耀眼燦爛,讓人不敢直視,被扯到一旁的牧四誠有種要被吸進去的推拉感。 白柳撐開了一柄破爛的雨傘擋在了牧四誠的前麵,金光從雨傘內麵綻出,將那些追逐而來的浮屍和殉橋鬼困在裏麵。 浮屍和殉橋鬼麵目猙獰,淒厲地伸出四肢掙紮,想要從白紙傘裏掙脫出來,但它們卻像是被磁鐵吸附住的小鐵塊般,被牢牢地定在橋下白柳打開的雨傘內,無法動彈分毫。 白柳把雨傘掛在橋下的鉤子上,從水麵下繞行這些浮屍和倀鬼,再浮出,臉色慘白地伸出手腕給在一旁已經看傻了的牧四誠吸了一些生氣。 在牧四誠恢複了五官後,白柳立馬冷靜下令:“帶我上橋,跑,跑下橋我們就安全了。” 牧四誠聞言翻身上橋,上橋後迅速轉身把橋下的白柳托著雙臂拉上來,托著白柳一邊肩膀頭也不迴地向橋下猛跑。 身後傳來小腳碎步的追逐聲,牧四誠迴頭一看,那個缺了半張臉的女人正滿臉怨毒地追著白柳他們跑來,嘴長得巨大,宛如說話般哢噠哢噠地上下牙關彈動,透過嘴能直接看到嘴裏的泥沙和後頸腐爛的白骨。 牧四誠聲線拔高:“她在追我們!” “別迴頭。”趴在牧四誠肩膀上的白柳輕聲提醒,他臉色看起來十分憔悴,但語氣依舊平靜,“她不能追下橋。” 白柳的平靜讓牧四誠鎮定許多,牧四誠幾乎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氣,半背著白柳飛奔下了橋,一路跑到了主墓室的入口,才敢放下肩膀上的白柳,癱軟下來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雖然按理來說,牧四誠已經是個鬼,不用喘氣了,但剛剛那種激烈的情況還是激發了他做人的生理反應。 牧四誠雙手向後撐著地麵,仰頭胸膛劇烈起伏著,眼神都渙散了,嘴裏問:“……沒追過來吧?” 白柳靠在土牆上看向橋的那邊:“沒追過來。” 殉橋鬼穿著白衣在橋邊來迴遊蕩,遠遠地看著,她上半截臉已經長好了,似乎是在死死盯著白柳這邊,但沒隔一會兒,她又幽幽地轉身,一步一步地端方地走向了橋邊,張開雙臂,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蔓延過來的黑暗漸漸吞噬了那座橋,隻能看到一些浮動的綠色熒光,聽到一些淒涼不已的女人抽泣聲: “君呀怎還未歸,留奴一人,日夜守橋……” 牧四誠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卸力恍惚道:“總算消停了。” “你怎麽知道它們不會追到橋下的?”牧四誠緩過神來,他轉頭好奇地問白柳,“還有那把傘,裏麵怎麽會突然放金光?” 白柳撐地而起,拍了拍手俯視還坐在地上的牧四誠:“你還記得我給你看過,那把傘裏貼了一張黃符嗎?” 牧四誠略微一想:“記得。” 白柳:“那符咒叫【縛身符】,作用是將鬼怪困在她們生前慘死的地方,可以說是一種困住厲鬼的陣法,是茅山正術當中的一種。” “我的《茅山邪術手抄本》裏有提過這符咒的作用,但沒有這符咒的畫法,將這符咒用在這橋上的殉橋鬼身上,很明顯就是在阻人過橋,是要殺死我們這兩個誤入墓穴的人。” 牧四誠警惕反問:“你知道是誰嗎?” “這符咒很新,畫的時間不超過一天。”白柳垂眸,“如果這陰山村裏沒有別的生人,那大概率就是孔旭陽和楊誌做的了。” 牧四誠罵了一句:“兩傻逼。” “但他們願意畫符暗害我們也不全是壞事。”白柳緩緩地從自己的袖口裏抽出一張濕漉漉,但依然保存完整的符咒,赫然就是那張【縛身符】。 白柳笑了笑:“我們正缺正法符咒。” 牧四誠驚道:“你把符咒從傘麵上撕下來了!” “嗯,因為傘裏的符咒不止一張,孔旭陽似乎為了確保自己的計劃不會出亂子,一定能困住過橋人,他在殉橋鬼的傘內貼了三張符咒。”白柳收好符咒,看向牧四誠,“一張我撕下來了,一張我貼在了那殉橋鬼身上,還有一張我留在了傘裏。” 牧四誠終於反應過來了:“那些浮屍都死在橋下的河水裏,所以你讓我繞路迴橋下,然後用貼了【縛身符】傘照向他們,它們就會被困住了,因為這符咒會將它們困在它們死之前的地點!” 白柳頷首:“我的計劃的確這樣沒錯,不過執行過程的時候出了一點岔子。” 牧四誠注意到白柳唇邊那兩顆小尖牙,怒到站起,指著白柳罵:“這還叫小岔子!你他媽直接暈過去了!還差點變成僵屍!你這計劃差點讓我們都一起變鬼了好嗎!” 白柳遺憾地歎息:“我怎麽知道你這麽不中用,我通關鬼橋的道具傘拿到了,通關路徑去橋下也告訴你了,你剩下隻需要做的就是開傘。” “但你居然去和這些浮屍對打。”白柳靜靜地看了一眼牧四誠,然後收迴了目光,輕輕搖了搖頭,“……算了,也不能怪你,選你做了隊友的我也有錯。” 牧四誠:“……” ……白柳這麽一說,好像從頭到尾真的都是他的錯…… 他怎麽這麽蠢啊,對啊,當時這麽就沒想到開傘呢?! 牧四誠開始認真又沉痛地反思自己的愚蠢和錯誤,連頭都無精打采地耷拉下來了。 沒有把計劃告訴隊友,中途暈過去,事後把所有鍋都甩給隊友的白柳不動聲色地用餘光掃了牧四誠一眼,寬容地拍了拍牧四誠的肩膀:“沒事,下次注意就行了,先走吧。” 牧四誠瞄了一眼白柳露出唇外的尖牙,心裏愈發愧疚,別扭地問了一句:“……你這個僵屍牙,沒事吧?” “沒事。”白柳擺手示意問題不大,“真的僵屍牙齒要長一寸有餘,我這種頂多算是陰氣過重。” 牧四誠皺眉,質問:“隻是陰氣過重?那你之前為什麽怎麽都醒不過來?” “陰氣陰水陰間橋路,對我這個生人影響頗大,讓我意識模糊了一陣。”白柳看向牧四誠,“後麵我也有可能陷入這種意識模糊狀態,但有喚醒我的辦法。” 牧四誠認真聽講:“什麽辦法?” 白柳點了一下自己尖牙上的血漬:“就是這個,生人血,吸了生人血能喚醒我。” 牧四誠一怔:“這墓穴裏全是陰間鬼物,哪裏來的生人血啊……” “我就是。”白柳微笑,“我雖然陰氣重,但還是生人,我的血是有用的,你之前磕到我的牙齒,讓我流血,我嚐到這味道自己就會醒過來。” 牧四誠靜默半晌:“謝了兄弟。” 他知道白柳做到這一步,也隻是為了保他的命。 白柳笑笑:“我總覺得你的命應該早就是我的東西了,我保自己的東西很自然,不用道謝。” 他們一邊說一邊往主墓室裏走去,不久就走到了紙道人之前燃燒的地方,地上一片灰燼,往裏再走一步,就踏入了主墓穴的通道。 通道裏漆黑無比,一點光都看不見,但能聞到一種濃鬱到讓人作嘔的香燭油膏味道,夾雜著一種腐爛的瓜果喜糖的甜膩氣息。 而且和之前鬼橋的陰冷不同,白柳他們越往主墓穴靠近,溫度就越高,熱浪一陣一陣地從裏麵湧來,腐爛的瓜果喜糖氣息變得新鮮,香燭油膏味道變得宜人。 隱約傳來一些嘻嘻哈哈的酒杯交錯聲,互相道賀的人聲,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孩童玩耍的嗬斥聲,這些聲音通過墓道的傳遞變成了尾音拖得極長極縹緲的迴聲,從喜氣洋洋變陰氣森森。 “這墓穴裏麵很熱鬧啊。”白柳似有所悟地看向主墓道,“聽起來像是在大辦宴席。” 牧四誠搓了搓胳膊,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裏麵不會有很多鬼吧?” “不知道多不多。”白柳眸光平寧,“總之不少,不然辦不起來。” 他往裏走了一步,踩過紙道人燃燒後的灰燼,踏入了主墓道。 漆黑的通道猛得從外向裏亮起一盞盞的紅燈籠,紅燈籠上用白色貼著一個字,從外一直掛到白柳看不到的裏麵,從燈籠透出來殷紅的光芒將通道照的仿佛要滲血一般。 墓道裏原本模糊的聲音猛得變得清晰尖利:“有客來賀喜!”第352章 陰山村 紅燈籠掛在低矮的墓道內壁上,被從裏麵吹出來的濕熱暖風拂得左右搖動,豔紅的燈光隨著燈籠在潮濕的牆壁上來迴晃,在牆麵上映出許多高矮不一的影子,宛如皮影戲般照在牆麵上。 這些影子的動作僵硬呆板,彼此之間伸頭探耳似乎在交談,發出那種白柳剛剛聽到悠遠模糊的話語和腳步聲,隨著燈光一搖一晃變動位置,往主墓室裏走去。 主墓室入口的兩邊在燈籠的映照下,一左一右立著兩個恭敬彎腰的影子,似乎是在迎接賓客,這兩個影子這黑漆漆的眼睛部位是空的,在影子的臉部上靈動地轉來轉去,好似在打量入口處的人,或者說影子。 影子的嘴唇處緩緩張開一道裂口,那詭異又尖利的聲音再次從牆麵裏傳出: “有客兩位來賀喜,請進主廳!” 但牆壁上有這麽多影子,墓道裏卻空無一人,隻有影影綽綽的紅光在晃動,光暗交錯間是不停變換動作形狀往裏走去,在牆麵上變得愈來愈清晰的影子。 入口處的那兩道迎賓的影子在催促了兩次之後,白柳還是沒動,笑成月牙狀的眼睛上揚轉下沉,原本大笑的嘴巴也收斂也不見了,隻剩兩個紅窟窿般的光圈眼睛盯著白柳。 影子原本站在牆麵上的腳詭異下沉了半隻,詭異地彎折到地麵上,離白柳站定的地方越來越近,它聲線尖細地催促了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