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劉佳儀一邊鼓掌一邊忍不住和旁邊的唐二打偷偷吐槽:“你不覺得白柳在這個遊戲裏後期就像個搞建設的領導一樣,成天辦廠講話嗎?” “這在一個恐怖遊戲裏,是不是哪裏不對啊?” “……他要通關遊戲。”唐二打不自主地為白柳辯解了一句,“要讓每個人都通關,起碼要辦六個廠。” 除了唐二打和劉佳儀這兩個說悄悄話的,其餘台下的人都在大力鼓掌,眼神發亮地看著台上西裝革履的白柳。 他們都是當初的流民,現在已經從玫瑰香水中痊愈了。 白柳站在台上,用手調整了一下話筒,抬眸看下台下的人,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地沉聲道: “金秋送爽,丹桂飄香,在第六所荊棘工廠落地之際,我們歡聚在一堂,歡慶我們勤勞的果實……” “啊!這是多麽快樂的一件事!” 劉佳儀:“噗!!” 唐二打:“……” 劉佳儀忍無可忍:“白柳這貨能不能換個演講稿!他到底是從哪裏偷懶抄來的!已經說了六遍了,他自己不覺得尷尬嗎?!” 絲毫不覺得尷尬的白柳不動如山,把自己從他上司那裏一字不改剽竊過來的開場白吐詞清晰地往下接著念: “……雖然我們來自五湖四海,但是在此地,在此刻,我們就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劉佳儀抱頭慘叫:“讓他停止吧!” 與此同時,無人區。 已經挖掘到精疲力盡的會員們迴頭看他們身後那條被翻到底的“電視山脈”,驚歎於他們已經翻了那麽多了,但在又轉過頭來的一瞬間,又陷入深深的無力為什麽還有那麽多。 王舜記得頭暈眼花,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工作了多久了,差點暈倒。 最後王舜還是在查爾斯的提醒下意識到自己應該休息了,他找了一個對數字比較敏感的會員來替換自己。 沒有了王舜,他們的工作效率進一步降了下去。 木柯神色緊繃地操控著全局,牧四誠加入了輪換的隊伍,查爾斯撐在文明杖上,站在留守在這裏的國王公會會員前,他舉起手打了個哈欠紅桃帶著提坦走了,查爾斯隻用裝個架子守在這裏,他算是最輕鬆的。 牧四誠在小電視各個分區之間來迴跑,他的高移速讓他一個人就能頂下一支輪換的隊伍,讓更多人加入尋找白柳的隊伍裏。 在輪換間隙,牧四誠仰頭喝下一瓶體力恢複劑,屈腿坐在一個小電視上低著頭喘息。 木柯突然坐到了他的旁邊,也在喝體力恢複劑。 “你在白柳掉入無人區的一瞬間,是不是想過放棄他?”木柯聲音有些冷,他沒有看牧四誠,但牧四誠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說話。 牧四誠仰頭又喝了一瓶體力恢複劑,他沒有否認。 靜了一會兒之後,牧四誠難得心氣平和地開了口:“我覺得白柳這家夥,說不定待在無人區更安全。” 木柯聲音更冷了:“倒也不用把放棄說得這麽好聽。” 說完,他站起身就要離開。 “怎麽,你對放棄這麽敏感?”牧四誠斜眼瞟了木柯的背影一眼,“你被誰放棄過?兄弟?女朋友?父母?” 說到【父母】的時候,木柯的背影頓了一下,他捏住體力恢複劑的瓶子的手猛然攥緊。 牧四誠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眉:“我給你的建議是,你最好減少在白柳身上投射的感情,不要真的把他當成你【父母】的移情對象了。” 他撐著雙膝站起,把手旁喝光了的體力恢複劑空瓶揉成一團,以一種投籃的姿勢拋進了木柯身前的垃圾桶裏。 木柯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牧四誠目不斜視地插兜從他身旁走過。 “這家夥玩得太瘋了,待在外麵會被所有人針對,你這麽上趕著做他的兒子是件很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牧四誠嗤笑一聲說,“他適合更瘋的小崽子。” 木柯低著頭,看不清神情,手裏攥緊的空瓶已經被他扭轉成一團盤曲的塑料。 在這兩個人僵持的幾秒內,有個會員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地跑了迴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跪在地上大口唿吸,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地大叫: “我,我看到白柳的小電視了!” 木柯和牧四誠的目光都猛地移了過去。第221章 玫瑰工廠(完)(123+日) “在中, 中央大廳的邊緣區!”這人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遠處,“最下麵一排的位置!” 這人話還沒說完,牧四誠人已經跑沒影了。 木柯深吸一口氣, 把手裏攥得變形的塑料殼一扔,跟在牧四誠後麵跑了過去。 在一旁休息的王舜眼看這兩人跑沒煙兒了, 無奈地站起, 接下了這兩位主力扔給他的爛攤子。 “各位,你們的工作有了成果。”王舜臉上帶著笑, “現在去看看被我們挖出來的會長吧。” 還攀爬在電視山上的人群在短暫的呆滯後, 高舉雙手, 爆發出巨大的歡唿。 會員們興奮到變形流淚,手忙腳亂地從電視山上爬下來,簇擁到那個來報信的會員麵前七嘴八舌反複確認後, 長出一大口氣地亂叫起來: “會長出來了!!” “他迴來了!!” 中央大廳邊緣區。 最先到底的牧四誠一個急刹車停在了小電視的麵前,他後退兩步,一目十行地開始在電視屏幕搜尋他熟悉的那個人。 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最下麵那個角落的位置, 牧四誠定定地看了這個位置一會兒,沒忍住唿出一口氣, 勾唇笑了起來。 而這個笑可能隻有待會過來的王舜能懂裏麵的含義這正是他和牧四誠第一次在中央大廳見到白柳時, 白柳所在的推廣位。 “真是夠命大的。”牧四誠抱胸,從頭到尾地掃描了一遍白柳的狀況, 哼笑,“看起來精神頭還挺不錯。” 緊跟而來的木柯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小電視裏安然無恙的白柳。 在知道白柳進了一個三級遊戲之後, 木柯就一直擔驚受怕, 但麵上一直強忍著不敢表露出來他還要抗事,要完成白柳對他的囑托。 但在確定看到白柳的這一瞬,一直壓抑的情緒洶湧而出, 木柯眨了眨泛紅的眼,委屈地抽了抽鼻子,眼淚包在眼眶裏要掉不掉。 這個時候要是白柳在他麵前,木柯多半就哭出來了。 王舜率領大部隊緊隨其後,他在看到了白柳小電視所在的位置的時候,也是一愣,隨後就舒心地笑開了: “人沒事就好。” 其他的會員,或者因為白柳被救出來的無人區玩家們,好奇地,敬仰地,懷揣著萬千複雜沒有頭緒的感情,看向這狹隘外凸屏幕裏的人。 這人有著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任何人都可以都可以靠外貌很輕易地把他從人群裏挑揀出來。 他穿著最普通的白襯衫,西裝褲,站在一個台子上舉著一遝演講稿不緊不慢地念著什麽,時不時側頭看向台下笑笑。 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被困在三級遊戲的新人玩家。 這就是白柳。 他到底在幹什麽? 這樣想著,人群忍不住離白柳的小電視近了一些,再近了一些,近到他們踏入了白柳小電視的觀賞區域,終於聽清楚了白柳在說的話。 白柳低頭看著演講稿,語調沉緩: “……我們都經曆過最黑暗的時光,我們被困在一個看不見光的夾縫裏求生,被其他人剝削,取樂,壓榨幹我們最後一滴價值後,把我們扔進了暗無天日的監獄裏……” 【無人區】的別名就是遊戲的監獄。 聽到白柳這樣說,下麵的人忍不住目露疑惑,他們極小聲地互相攀談: “……白會長知道我們外麵發生的事情嗎?” “他不是在遊戲裏嗎?怎麽感覺他在對我們說話呢?” 小電視裏的白柳突然抬眼,他看了一眼屏幕,忽然微笑: “抬起頭來直視我,你們是一起和我戰鬥過的人,我並非領導或者拯救你們的人,而是你們的一員,不要低著頭麵對我。” 電視外的觀眾真的驚悚了,他們左看右看,最後不得不呆呆地按照小電視裏白柳的吩咐抬起頭來直視他。 牧四誠臉上也露出悚然的表情。 白柳的話讓他覺得毛毛的,牧四誠靠到了王舜旁邊搓手臂,低罵:“靠!怎麽迴事啊!白柳怎麽感覺對外麵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的感覺!” 王舜無奈苦笑:“我怎麽知道,你覺得我像是能弄懂白柳在想什麽的人嗎?”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玩家能在遊戲裏配合遊戲外的動作。”查爾斯倒是極為感興趣地靠近了小電視,他仰頭望著裏麵的白柳,“他比我想象的更符合我口味。” 查爾斯由衷讚歎:“無論是長相還是行動,真漂亮。” 小電視裏的白柳斂目,收迴了自己的目光,看著桌前的演講稿繼續念了下去: “……這是一個不公平的世界,總有人妄圖以我們為螻蟻,在我們的生命上構建讓他們放肆享樂的國度,他們是強大的,擁有最好的資源來傾軋我們,約束我們,要求我們按照他們的規則存活。” “無論我們怎麽抗爭,總有一些時候他們會成功。” 白柳在這裏抬起頭看向了下麵熱淚盈眶的流民們: “我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電視外麵的底層玩家和無人區玩家也停止驚訝,他們靜靜地看著白柳,他們意識到了白柳在對他們說話 這正是他們的現狀。 “輸並不可恥,輸給任何一個欺壓你的人都並不可恥,可恥的是停止反抗,可恥的是因為要輸的結果而不去戰鬥。” “任何人都會輸,好人會,壞人也會。”白柳環視下麵的流民。“我也會。” 下麵的流民忍不住反駁這句話:“白先生,您不會輸!” “感謝你的祝願。”白柳輕笑,“但現在在一個我暫時還沒有辦法到達的地方,我一定已經輸得一塌糊塗了。” “我掉入了一個,隻能埋葬屍體的地方,那個地方可能比你們的監獄還要黑暗,全是殘骸,從來沒有人能從那個地方走出來。” 白柳平靜地說:“我也不能。” 流民們沉寂了下去。 電視屏幕外的觀眾們恍惚地看著小電視裏白柳的臉。 他們知道白柳在說什麽,白柳在說自己被大公會全力圍堵掉進無人區的事情。 他真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