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儀越說越鬱悶,氣得一邊臉都鼓了起來,跺腳道:“你倒是不記仇!” 另一頭,不記仇的白柳還沒跑到工廠門口,就舉著一隻手放在嘴邊做喇叭擴音,另一隻手高舉起來揮舞,十分興高采烈地唿喚:“唐隊長,我來找你幫忙了!” 正在工廠門口全神貫注地把守的唐二打差點沒被白柳這跳脫的一聲喊出魂來,槍都差點給打飛,迴頭一看是白柳,還帶著滿臉那種誰看了背後都發寒的微笑地朝著他小跑過來,一邊跑還一邊拖成聲音慢悠悠地喊: “唐隊長你忙完了嗎?” 唐二打一個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哪個白六搞這一套來嚇他,迴頭差點給這個白柳一槍。 但好在他及時控製住了,不然本文到此就完結了。 唐二打心有餘悸地收攏自己的彈匣一半是被自己差點開槍打死白柳給驚到,一半是被白柳這個熱情過度的樣子給嚇得。 他板正了臉,迅速地和湊過來的白柳拉開了距離,冷冰冰道:“喊我做什麽?” “有點事找你幫忙。”白柳笑眯眯的,看上去莫名心情很好的樣子。 唐二打利索抬手打死一個從背後靠近白柳的怪物,臉上的冰冷神色破功,他忍不住批評白柳:“你倒是自己看著一點周圍的怪物有什麽事要找我幫忙的?” 白柳把前因後果簡單說了,唐二打聽完之後有些不適地皺眉他看過白柳的鏡子,知道這個神級npc是白柳最重要的人,現在要去找對方的被切割下來藏在怪物身體裏的頭,這聽起來怎麽都不算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但白柳看起來似乎很愉快的樣子,這讓唐二打心情莫名複雜,還有些憐憫心軟白柳是在用微笑掩飾自己的悲傷嗎…… 他好堅強。 “我倒是可以去。”唐二打的口氣鬆緩不少,“但是工廠裏的怪物怎麽辦?” 如果不是唐二打在這裏守著工廠門口,工廠裏的怪物早就跑出去禍害四方了,而他如果和白柳進了裏世界,這裏就沒有人守著了。 “這個倒不用在意。”白柳絲毫沒有考慮過劉佳儀的感受,他不假思索地開始賣隊友,“怪物跑出去了,小女巫和齊一舫會處理好的。” 唐二打沉思了片刻劉佳儀和齊一舫這兩人的確實力很強,還都有群攻技能,而且在這個時間線應該都已經是國王公會的預備役,經過紅桃的訓練了。 雖然這些怪物很多,但是等級並不高,跑出去分散之後對他們造成的壓力應該不大…… 唐二打收起了自己的槍,側頭看向白柳:“怎麽進你說的裏世界?” 白柳拿出一顆血淋淋的眼球這是他從那個怪物的臉上撕扯下來的,到這一刻,他臉上的笑才開始變得危險了起來,有種讓唐二打繃緊後背的威懾感這樣笑的白柳,真的和白六太像了…… 有種讓人不安的強烈攻擊性。 白柳掀開眼皮,舉起眼球放在自己的右眼前:“隻要用右眼看著這顆眼球就可以了。” 唐二打比白柳高十幾公分,他要前傾身體,微微下蹲才能讓自己的右眼正對這顆眼球。 當兩個人的視線和這顆右眼處於同一水平線的時候,這顆眼球開始眨動,它睜開了布滿玫瑰裂紋的眼皮,而同時,白柳右眼裏的玫瑰開到了最後一瓣。 眼睛裏的世界就好像萬花筒般不停折轉,玫瑰在碎裂的溫室玻璃上反複映射,變成千萬隻漸變色的玫瑰包繞著眼球,溫室,和他們目之所至的所有土地。 深紅到淺粉的光暈成形又打散,花苞從眼球,從顱底,從人無法停止的銀藍色欲望裏生長出來,然後凋謝掉葉片,變成一朵曼妙美麗,亭亭玉立的幹葉玫瑰,纏繞在心髒上,汲取著邪神所提供的養料旺盛生長。 在一陣令人雙膝發軟的暈眩後,唐二打進入了這個凋敗的裏世界中。 一座小山那麽大的怪物矗立在他們麵前,身體像是吞食一個玫瑰溫室般巨大,皮膚上是湧動的,就像是粘稠液體滾開般的大泡,裏麵若隱若現地生長著玫瑰,而被它吞噬進去的人全都變成了養料。 而現在它用一隻微薄泛黃的醜陋,流膿的左眼直勾勾地盯著白柳這個奪走了它右眼的人。 【係統警告:怪物(一代廠長)仇恨值鎖定玩家白柳!玩家白柳無對抗該怪物的能力,請迅速逃離該場景!】 如果是之前,白柳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但現在,白柳飛快地跑到了唐二打身後的一個安全區躲好,一邊對他揮手:“唐隊長,先麻煩你解決一下這個怪物。” 唐二打:“……” 唐二打一邊再次後悔自己上了賊船,一邊動作迅速地提槍,目光淩厲,甩手一槍,精確利落地打爆了試圖逼近白柳躲藏衣櫃的怪物的左眼。 大怪物甩著觸須,瘋狂大叫起來,地麵都被它的掙紮震得搖動起來,牆灰簌簌落下,一些蜘蛛狀的小怪物似乎被這個動靜所驚醒,不斷地從屋子裏的四麵八方給爬出來,猙獰嘶叫著朝著唐二打靠近。 但這些可以把白柳和那個國王公會成員搞得滿屋子亂跑的各式怪物,在唐二打麵前基本打不了一個照麵。 他動作幹脆無比,一槍一個怪物,除了換彈匣會短暫地讓怪物逼近之外,穩穩地將這麽一大群怪物壓在白柳躲藏地方的三米之外,唐二打子彈掃過的地方,就像是有一條看不見的安全線,將白柳滴水不漏地保護了起來。 等到第一輪清掃完畢,唐二打冷眼掃了一遍房間,確定沒有什麽小怪物會把現在這個皮脆的白柳給一口叨死之後,收槍頭也不迴地冷聲說:“出來吧。” “小怪物都掃幹淨了,大怪物看不見,仇恨值鎖你身上也沒用。” 白柳從一個衣櫃背後移動出來,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掃了一眼滿屋子幾乎都是一槍斃命的怪物屍體整齊地碼在他躲藏地點的三米之外的,連死去前的姿勢都差不多。 白柳忍不住挑眉看向沉穩站在他身前的,衣袖上連灰都沒有沾一點的唐二打身上。 這家夥,是真的強。 他之前的感覺沒錯,唐二打的麵板值應該遠遠超過s了。 唐二打拋給白柳一個半圓形的狙擊鏡,微側了一點頭迴看白柳:“這個道具你拿著,我在遊戲裏用槍一般不用瞄準鏡,但這個瞄準鏡有慢放功能,但你可以用來看清這個怪物的身體裏都有什麽,以及我的子彈移動軌跡。” “這個怪物身體裏太多人的頭顱了,我不確定你要的是誰的,所以等下在和這個怪物戰鬥的時候有可能瞄中,你拿著這個道具如果看到我快要擊中你要的那個人的頭顱,就提醒我一句,我會移開射擊線的。” “我在旁邊這樣幹擾指揮,不會對你造成影響嗎?”白柳禮貌詢問,他抬眸看了一眼那個大怪物,“這可是s級別的怪物。” 唐二打淡淡地迴頭掃了白柳一眼:“不至於,在賽場上,戰術師的指揮幹擾比這個大多了。” “你不是要打聯賽嗎?”唐二打抬頭看向那個大怪物,一條腿後撤做了一個起跳的姿勢,手中的銀色左輪上匯聚出無數光點,“現在就開始認識一下,什麽叫做聯賽玩家吧。” 【係統提示:玩家唐二打是否裝備《怪物書狀態:凋謝的玫瑰獵人》】 【確定】 唐二打的發絲在光點裏漂浮吹動,幽藍色的眼睛裏瞳孔猛地豎立收縮,變成狼眼睛的樣子。 他左手上的銀色左輪槍支在耀眼的光點聚集中到,槍身伸長到一米左右,某種類似藤蔓的裝備帶從唐二打胸前的位置飛快地生長蔓延,一直盤曲到槍支末端,一個巨大的玫瑰裝飾的懸空彈匣浮在左輪的機身後,不斷發出哢嚓哢嚓的子彈上膛聲。 “注意觀察我的子彈軌跡。”唐二打斜眼迴掃一眼白柳,“自己沒注意,打到了可不算我的。” 下一秒,唐二打好像隻是用後撤的那條腿輕微下壓一下,用那把長到過分的奇異左輪對著地下就是一槍,整個人就靠著彈藥的後坐力後仰懸浮,在白柳麵前消失了,隻剩一點殘影,和一陣強勁的,吹開白柳頭發,帶著火藥氣息的風。 很快白柳就明白了,唐二打為什麽要給他一個慢放功能的瞄準鏡。 因為唐二打移動速度太快了,白柳甚至看不到唐二打具體成像的樣子,隻能看到無數的彈藥和人快速移動帶出來的風軌在他麵前交錯縱橫,然後那個怪物猛的就劇烈扭動掙紮了起來,發出一陣一陣撕心裂肺,仿佛被淩虐的慘叫。 白柳戴上了瞄準鏡。 紅色的瞄準鏡視野下,子彈以一種奇異的軌跡翻滾向前,在他麵前交織成仿佛遍布紅外線報警裝置的一個空間。 一根觸須甩動著朝著白柳襲來,但在要觸碰到白柳之前,就被一顆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子彈給洞穿,變成一截被燒焦的觸角,在地麵上無力地彈動著。 那個怪物身體內有無數頭顱,就像是一個娃娃機裏裝著很多大小模樣都差不多的娃娃,而且這個娃娃機還正在跳動,這讓分辨裏麵某個頭顱確切位置的難度增加了。 白柳迅速地掃描了這個怪物的身體兩次,很快,他確定了塔維爾的具體位置,同時,他看到一根鮮紅的射擊線似乎已經瞄準了塔維爾。 “快要打到了,唐隊長。”白柳語速極快地說。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白柳看到那根射擊線轉移了位置,擊爆了塔維爾旁邊的一顆頭顱。 白柳微不可查地鬆了一口氣,但他的注意力太集中了,再加上瞄準鏡的視野影響,裏麵除了骨骼和彈道,很多東西都是半透明的質感,沒有辦法具體定位某個物品的位置。 所以白柳沒有注意到那個怪物已經爬到了他的頭頂,對著他張開了“花瓣”,準備把他給吞咽下去。 下一秒,低著頭的唐二打憑空在白柳身前出現,他左手反手持著一杆長達一米多的槍,槍口在唐二打背對怪物的情況下瞄準了怪物的頭顱,另一隻手卡住白柳的肩膀翻轉,把白柳護在身前,同時環繞著槍支的玫瑰彈匣不斷發出“噠噠噠”的脆響。 瞄準怪物頭顱的槍口紅光閃爍。 “砰砰砰砰砰砰砰!!” 龐然大物的怪物在槍支不斷的射擊中向後緩緩倒地,灰塵滿天。 【係統提示:恭喜玩家唐二打擊殺s級別怪物(一代廠長)!】 幹淨集中的火力猛攻,堪稱秒殺。 在怪物倒地後,唐二打瞬間退後和白柳拉開距離,他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握了握拳,似乎對於自己剛剛下意識保護白柳的行為感到不滿,然後他又像是想起什麽,略有些嚴厲地抬起頭訓斥白柳:“不是讓你自己注意一下周圍的怪物嗎?” “注意力隻在目標上,怎麽打聯賽?”第211章 玫瑰工廠 “你倒是對要和我們一起打聯賽這件事接受得很快。”白柳若有所思地看向唐二打, “其他時間線的我招攬過你?” 正蹲地翻找死去怪物身體裏頭顱的唐二打背猛地一僵,似乎想起了什麽極為不愉快的事情,眼神又開始變得兇戾。 “嗯。”他略帶譏嘲唿出一口氣, “但不是以你現在這種溫和的方式。” 溫和? 白柳可不覺得自己招攬唐二打的方式有多溫和。 他卡死了唐二打弱點,幾乎是徹底擊穿了唐二打物理和心理上的防禦, 在唐二打理智非常薄弱的時候, 言語誘導性重塑了對自己的看法和觀點。 白柳還利用了唐二打這個正義的公職人員易於共情的特點,讓唐二打觀看了自己相似的痛苦經曆, 從而造成了這個本質來說還是很善良的隊長在心理層麵上對白柳產生了依賴, 和群體歸屬感。 人都是群體和環境的產物, 一直孤獨會讓人發瘋的,趨向於可以接納自己的熟悉群體是一個具有社會意識的正常人的本能。 而唐二打作為一個已經被原來的群體,異端處理局懷疑排斥, 甚至孤立的一個隊長,他的確已經無家可歸了。 唐二打也無法接近其他和他一樣的正常人建立穩定的群體社交關係,因為他的道德感不允許他把名為“遊戲”的厄運傳播給其他無辜的人。 而如果選擇遊戲裏的人建立聯係, 比如各大遊戲公會,他們對唐二打單純利用和討好, 是無法和唐二打這種具有一定理想主義色彩的人產生共情, 所以唐二打隻能接受自己被這些人雇傭,而不是組成一個固定的群體, 產生情感上的聯係。 在漫長的,看不到邊際的浩瀚黑色時間中, 唐二打被迫一直孤身遊蕩著。 而他是需要群體聯係的。 在這種情況下, 唐二打接近不會產生負罪感,也不用為之負責,甚至因為在長久的敵對中有一定程度的互相了解的流浪馬戲團, 從白柳冷酷的,不夾雜任何考慮唐二打私人情感的思考中 他覺得流浪馬戲團對於唐二打來說,真的還算得上一個不錯的群體選擇。 問題就在於如何將唐二打對流浪馬戲團的仇恨轉化成共情白柳選擇切入的角度是【同類】。 【這個世界上原來有人和我一樣痛苦和孤獨,我們可以互相理解,互相接納。】 【我們都是被命運玩弄之後遺棄,不停流浪的同類。】 這樣的意識,對在所有時間線都在孤身一人遊蕩許久的,快要撐不下去的正常人,可以說是一根救命稻草。 整個轉化過程對唐二打來說,怎麽也算不上溫和,可以說一句置之死地而後生。 但唐二打居然覺得這算是溫柔了?這讓白柳真的提起了一點興趣。 唐二打的小電視,為了不引人注意,一直都是開了全程靜音的付費服務的,也就是白柳和他交談的內容都會被消音,所以之前白柳才那麽大大方方地直接和他交談,並不顧忌什麽。 白柳蹲下來,開始在被唐二打用槍打得四分五裂的怪物屍體裏尋找塔維爾,一邊找一邊假裝不經意地提起:“我可以問其他時間線的白六是怎麽對你的嗎?” 然後白柳很快滿含歉疚地補了一句:“當然如果提到你傷心事了,也可以不用說我很抱歉你因為【我】經曆了這些。” 唐二打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後繼續:“你不用道歉,那些事情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