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被淹了一個下午陸驛站喘息著並排地躺在地上,他旁邊躺著被淹得奄奄一息的白柳,或者說是白六的旁邊,他那個時候還沒有改名字。 因為陸驛站這位舉世罕見的大傻子,在老師接到其他小孩的告發之後,逼問到底是誰幹了這種壞事的時候,陸驛站站出來替白柳背了鍋,主動承認是他幹的,請老師罰他這貨甚至都不知道白柳幹了什麽,特別爽利地就幫白柳背鍋了。 但可惜的時候陸驛站這蠢貨一片自我奉獻式的好意並沒有得到一個完美的結局告狀那個小孩卻咬死就是白柳做的壞事不放。 最終的結果就是白柳和陸驛站這個幫忙遮掩但其實什麽都沒幹的【共犯】,都被老師狠狠懲罰了。 就算都被罰,陸驛站是個出了名的乖小孩,老師都很喜歡,他本來不會被懲罰得這麽厲害,但他不肯走,老師要罰白柳多久,他一定要留下來陪著白柳多久,這位老實憨厚的乖孩子眼睛發紅地蹲在白柳旁邊,像一頭拉不動的頑固小牛,誰來讓他走都不走,也不反抗,也不罵人,也不阻止老師折磨任何人,就是不走,就直勾勾地盯著被淹得直嗆咳的白柳。 白柳被摁進水裏,陸驛站就把自己的頭埋進水裏,去看水下掙紮的白柳,著急地說馬上就好了,你再堅持一下白柳,馬上就完了。 我在的,白柳,陸驛站在水下就像是在嘶吼一樣說,我相信你什麽壞事都沒有做! 白柳在水下看著因為說話嘴裏咕嚕咕嚕冒泡的陸驛站,看著陸驛站那張在水裏焦急發慌地對他說話的臉,氣泡咕嚕咕嚕地從陸驛站嘴巴裏冒出來,白柳被折磨得有點想笑,他也的確笑了他其實根本聽不到這傻子和他說了什麽,也搞不動這個傻子對他毫無根據的相信從何而來。 如果白柳那個時候還有力氣說話,他一定會告訴陸驛站,蠢貨,我真的幹了很壞很壞的事但可惜他沒有力氣了,他被淹得快死了。 陸驛站這倒黴家夥最後和白柳承受了差不多的苦頭,現在正一邊嗆水一邊從地方爬起來,他踉踉蹌蹌地上前,想把也渾身濕透躺在地上喘氣的白柳扶起來。 然後就像是腦子發抽一樣,陸驛站突然蹲下來直勾勾地看著白柳,問他,你要不要換一個名字,告訴她們你改頭換麵改好了,再也不會用【白六】這個名字和人接頭做壞事了。 她們以後或許就不會這樣懲罰你了陸驛站非常異想天開,在白柳眼中非常愚蠢地提出了一個完全沒有任何建設性的建議。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白柳覺得腦子進水了的事情了,事實上陸驛站這家夥常常有這種毫無根據的想法比如一定要和他做朋友也是。 躺在地上白柳眼珠子轉動了一下,他被陸驛站扶起了一隻手臂,轉過頭用被水打濕淹沒過後的眼睛望著這個滿含期待地看著他的陸大傻子,濕漉漉的頭發滑下來,蓋在了白柳的眼前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很突兀地捂住自己的肚皮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在笑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想笑,總之他就是很奇怪地,很大聲地在被自己身上的水染濕的地麵上笑著。 一邊笑一邊蜷縮嗆咳吐著喉嚨裏的水,吐完之後,白柳又變得十分平靜看向被他笑得有些發愣的陸驛站,他淡淡地說,好啊,你說要改,那我改一個名字吧。 聖壇上小白六的受洗,或者說受刑終於結束了,院長終於鬆手讓小白六從池子裏出來了。 教堂是無法屠戮孩童的,所以白柳並不擔心院長直接淹死小白六,她隻是在懲罰小白六這個沒有投資人願意要的孩子因為受洗也是這群小孩的任務之一,做不到會受到懲罰是很自然的事情。 小白六猛得從池子裏冒出來,趴在池邊嗆咳了好幾口水,他抬手擦了擦自己嘴邊的清水搖搖晃晃地從壇子裏走出來,很快小白六就從一種要被淹死的窒息狀態裏恢複了過來,這位差點被人當眾淹死的小孩是嗎反應都沒有,就像是習以為常的那樣,很淡然地從院子的手中接過已經燃燒完畢的蠟燭,他很禮貌地對著掐著自己的脖子讓自己受完畢的院長鞠了一個躬之後,站迴了隊伍。 長久的缺氧讓小白六的臉頰上彌漫開紅暈,眼睛也因為生理性淚水濕漉漉的,他的頭發黏答答地貼在臉的兩旁往下滴水,原本寬大的白袍現在因為濕透了全貼在他的身上了,這讓他看起來瘦又小。 小白六低著頭捂住口鼻克製地咳了兩聲,眼眶泛紅。 看著……有點可憐。 背後的逆十字架像上原本沉睡得很安寧的雕像不知道什麽時候皺起了眉,原本散開的手指微微並攏。好似被小白六的嗆咳聲打擾到一般,而他身上的荊棘也纏繞得更緊密了。第99章 愛心福利院(四更) 小白六受洗之後過了幾個小孩, 輪到劉懷上前給劉佳儀受洗。 劉懷替劉佳儀洗禮的動作很輕,劉懷也沒有舍得讓劉佳儀在水裏待很久,很快就撈出來了, 劉佳儀也很乖,她還主動伸出手卷起衣服讓那個人幫她抽血, 被劉懷有些哭笑不得製止了。 他最後在劉佳儀的額頭落下了一個很珍惜的吻, 拒絕了那個人對取劉佳儀的血,在劉佳儀有些迷茫的表情中默默地迴到了下麵投資人的座椅上。 劉懷坐得離白柳他們比較遠, 坐在後麵, 他沒有聽到苗飛齒和苗高僵聊的要對劉佳儀下手的話, 但他大概能猜到這兩個老玩家的做法,劉懷神色緊繃,遠遠地看了白柳一眼。 “今天的受洗禮就到這裏, 請各位投資人到福利院的食堂用餐,休息一會兒。”院長宛如商場開場營業般的招唿微笑著。 “下午我們受洗過的孩子將為你們獻上純淨的歌聲一場合唱表演來慶祝我們的相遇,表演地點在教堂前麵, 表演時間下午三點到七點,請各位投資人準時到場, 聆聽歡唱。” 白柳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是十一點四十分。 躺在稻草床上的木柯猛得睜開了眼睛,他迅速地爬起來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四十了, 他從白柳離開之後睡到了現在! 木柯有點懊惱地咬咬牙,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一個檔案室的內容, 他半天不一定能記完, 也不知道苗飛齒什麽時候迴來,他越早混進入檔案室進去記東西是越好的。 但白柳讓他睡覺的效果很明顯木柯精神狀態肉眼可見地好了很多。 一早上安全無憂的睡眠讓他徹底放鬆下來了,木柯下到一樓, 果然大部分的病人和護士現在都在一樓的食堂用餐。 沒有出來用餐的病人就是早上被護士送過藥的病人,現在正房門緊閉,木柯路過的時候,貼近都能聽到這些病人的房間裏傳來那種咯吱咯吱的,隱隱約約的大口咀嚼聲。 這讓木柯想起了那天晚上大口吃血靈芝那個怪物病人發出的聲音。 木柯默默地離門遠了一點,他記得整個一樓的布局病案檔案室在護士值班室的後麵,能混進去就要護士值班室沒有人的時候比如現在,或者早晚交班的時間點。 木柯左右打量了兩眼,確定沒人之後,深吸一口氣竄入了病案檔案室,結果一進入他就倒抽了一口冷氣。 “好……”木柯怔愣著看著滿是灰塵的檔案夾,有點欲哭無淚,“好多!怎麽這麽多!比昨天的書還多!” 他久違地又有了考試前夕爭分奪秒複習功課拚命記東西的感覺。 木柯拍了拍自己的臉,他冷靜下來抽出了一本檔案,打開開始記憶:“姓名,王國強,於200x年捐贈一百七十萬給《愛心福利院》,與其【結婚】的孩童是……” 下午三點。 站在教堂前麵的孩子推推搡搡地站在一堆,而投資人坐在小孩們擺放在草地上的座椅上,院長還給他們投資人發放了節目單這所福利院的所有孩子都要分批給他們表演,都是合唱節目,有些還不止唱一首,唱完還要合影,所以才會持續四個小時。 這種費盡心思討好【投資人】的操作白柳並不陌生他所在的福利院在遇到領導來的時候,也會領著一群小孩裝模作樣地出來表演,所有老師都絞盡腦汁地讓這些小孩表現和表演得很喜歡來訪領導,恨不得從頭對著這些領導唱到尾,因為老師說唱得就是會比說得好聽。 這種做法本質上沒有錯,是為了福利院謀取更多利益的手段,但一般來說這個利益白柳享受不到,所以白柳通常都覺得自己就像是馬戲團裏被牽出來耍雜技的猴,還是拿不到錢的那種猴。 不過白柳沒想到他自己還會有福利院裏的孩子唱歌討好的一天,實在是種新奇的體驗。 白柳翻了翻放在自己腿上的節目單《快樂日》歌曲,由新受洗的小朋友為大家奉上。 小白六站在角落,他換了一身衣服,臉上被畫了很豔俗的妝,臉紅彤彤的,額頭上還點了一個紅點,他的發尾因為受洗還在滴水,站在後排目光有些懶散不在意地隨意哼唱著歌,顯然是在偷懶: “快樂日,快樂日,神明救我,使我歡樂。 贖罪寶血洗我罪惡,生命活水解我幹渴。 快樂日,快樂日,神明救我,使我歡樂。” 這歌曲討好的意思太明顯了這是這群【投資人】的快樂日,而不是這群小孩子的。 歌聽了沒一會兒,白柳很快就興致缺缺了,坐在前麵的苗飛齒和苗高僵兩個人幹脆就抱胸打起了瞌睡,但苗飛齒手上還握著刀,苗高僵也沒有完全睡著,這兩個老玩家都還保持著一種基本的警惕,但這無疑是一場冗長乏味的表演。 除了坐在後排的劉懷看得目不轉睛,他眼神一分一秒都沒有從劉佳儀身上移開過,頗有一種看一眼就少一眼的悲哀之感。 四個小時苗飛齒已經抱怨了好幾次怎麽這麽長,能不能直接開始屠殺小孩。 但對劉懷來說,這四個小時又太短太短了,他仰視著那個額頭上點著小紅點,在輕輕搖晃著身體唱歌的劉佳儀,忽然低頭擦了一下眼睛,但很快他又抬起了頭,劉懷不想浪費任何一秒可以看劉佳儀的時間。 不過或許劉佳儀永遠都不會知道劉懷這樣看過她了,她現在還看不見。 等小白六他們唱完下去之後,按照節目單他們下一場節目還有十五分鍾才開始,白柳起身繞過座椅向準備教堂裏走去,看著在假寐的苗高僵瞬間就睜開了眼睛,他斜眼看向白柳:“你要去幹什麽?這才唱了個開頭。” “去找我的小孩,看看能不能教他逃出去。”白柳說。 苗飛齒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聲:“誒,你就讓他去吧,人家唯一的通關機會。” 苗高僵遲疑了幾下,最終還是讓白柳走了,這裏就在教堂前麵,白柳就算想要提前偷襲他們看上的小孩也是不行的,因為這個教堂禁止屠戮小孩,這也是他們現在都還沒有動手的原因。 當然苗飛齒還沒恢複的體力槽是他們現在還沒動手的另一個原因。 白柳對苗飛齒他們點點頭,往小孩退場的教堂裏走了,苗高僵看著白柳的背影,眼神又沉又陰鬱:“我始終覺得這個木柯不對勁。” “你有點煩人了爹。”苗飛齒懶骨頭一樣貼在座椅上,他側過頭看向苗高僵,“麵板你也察看過了,電話你也察看過了,這個木柯絕對就是個普通玩家,麵板都沒有超過b,遊戲次數也才兩次,就是個純新人,應該是倒黴進來就被白柳給控製了,我們殺死白柳他正好就解除控製了,你說說,他到底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他道具欄裏有一個破鍵盤。”苗高僵眉骨很低,這讓他皺眉的時候眼睛和眉毛聚得很攏,看起來有種陰狠的戾氣,“我記得我兩次察看他的係統倉庫的時候,看到的時候,那個破鍵盤上掉落的鍵帽都不一樣。” 苗飛齒聽到苗高僵這樣說,也撐著椅子坐直了。 苗高僵心思很細,他總是能注意到一些常人注意不到的細節,也擅長懷疑細節和利用細節,而苗飛齒和苗高僵合作這麽久,知道苗高僵這種懷疑一般不是無的放矢。 苗飛齒被苗高僵一提醒,挑眉反問道:“爹你的意思是,有人通過鍵盤在和木柯交流,你還記得木柯的鍵盤上掉落的是什麽鍵帽嗎?” 苗高僵眉頭越鎖越深:“問題就在這裏,我對鍵盤的排布並不熟悉,我隻能意識到鍵盤上空著的位置變了,但具體是什麽位置,對應的是什麽鍵帽,因為我也隻是掃了一眼,其實我也不太記得很清楚。” “通常來說,係統背包隻能自己一個人察看,木柯一直都和我們在一起,不太可能把鍵盤遞給某個人然後又拿迴來,並且這樣的交流方式風險太大了。” 苗高僵語氣沉沉:“我覺得更有可能是有人和他共用了係統背包,如果有人的技能可以和木柯共用係統背包,那這套交流方式就是行得通並且極其隱蔽的。” 苗飛齒沉靜了一會兒,在場上他們不清楚個人技能的玩家隻有一個。 “你的意思是,白柳沒有死?他的個人技能不止控製,還有這個共用係統倉庫背包?”苗飛齒表情也滲人了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木柯是他打入我們這邊的棋?還在不斷用鍵盤和白柳交流著?” “但這隻是我的猜測。” 苗高僵又看向臉上已經出現兇相和殺氣的苗飛齒,“木柯一個c級麵板的玩家,你什麽時候殺都來得及,最好不要衝動行事,因為你現在在應援季,貿然殺死一個投誠了你的普通玩家對你聲譽沒有好處,會影響你的支持率,以及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共用係統背包這個技能已經是【規則技能】的範疇了,這需要侵犯係統權益才能做到。” 苗高僵雙手撐在膝蓋上,深思:“目前遊戲內也隻有幾個人的個人技能是【規則技能】,我覺得白柳的個人技能是【規則技能】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如果他真的有【規則技能】這種bug級別的個人技能,完全就可以像紅桃皇後那樣直接靠技能鉗製我們,白柳不需要這麽被動。” “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這個可能性,畢竟白柳是一個新人,使用不好自己的個人技能也是有可能的,再看看吧。” 苗高僵看著白柳進去的教堂,眼神陰鷙:“等你恢複了,他露出馬腳了,再殺他也不遲。” 此時的白柳走到後台,小木柯和小白六正麵對麵地坐著,正在用紙巾蘸水擦拭臉上化妝的痕跡,見白柳進來了,小木柯還警惕又恐懼地後退了兩步,他沒認出這就是之前給他洗禮的白柳。 倒是小白六麵不改色地掃了他一眼,站起來輕聲說:“這裏不適合說話,我們換個地方。” 小木柯瞬間意識到這就是小白六那個給他洗禮的【投資人】,他略有些尷尬地點頭問好,然後小白六拉住白柳的手把他帶走了。 小白六把白柳帶到教堂後麵的雜草叢生的小樹林裏,白柳靠在牆麵上,低頭看著站在他麵前還在執著地擦自己臉上腮紅的小白六,這小朋友擦得又狠又認真,他似乎不太喜歡化妝品的味道,皺眉把自己的五官都擦變形了。 白柳很自然地拿過了小白六手中的濕透的衛生紙,蹲下來給他很仔細地擦拭起來。 “你這樣擦是擦不掉的。”白柳用一點衛生紙,反複點摁在小白六的眉心,“口紅你那樣擦會被擦得整個額頭都是。” 小白六麵無表情地被白柳摁住肩膀擦額頭:“你很懂怎麽用口紅嘛,自己經常用?” 白柳假裝沒聽出這小朋友言語中暗含的譏諷:“我之前也被這樣化過妝,和你差不多的場合,你是因為我沒有給你洗禮而導致你被院長懲罰而生氣嗎?” “不算生氣,隻是覺得自己被耍了而已。”小白六看著白柳,嘴唇抿了一下,抬眸看向白柳,“但因為這個,你得給我” “好的,我知道,加錢是吧?好的,隨便你開。”白柳前傾身體,湊近去擦被小白六胡亂擦到眼尾的紅色口紅印跡。 白柳湊得很近,唿吸平穩地噴灑在小白六的皮膚上,眼尾垂下來有種專注地在嗬護一個人的錯覺:“別動,你這裏還有一點,院長那樣說你,你真的沒有生氣,被父母和神明,還有我這個投資人拋棄的孩子?” 小白六屏住了幾秒的唿吸。 很快他飛快側過眼神不去看白柳,語氣很平靜:“我沒有生氣,畢竟院長某種程度上也沒有說錯。” “也對。”白柳擦完站了起來,他現在這個投資人的身體非常細長,站起來的視角幾乎可以用俯瞰來形容他看小白六的角度,“神明的確沒有眷顧過你,因為你是個從來沒有相信過神明的壞孩子。” 小白六仰頭看著他,眼中赤,裸裸地寫著【那又怎樣】。 對,他就是天生的壞孩子,就是不相信神明,所以那又怎樣。 “我也一樣。”白柳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