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哭不要緊,倒把一旁的雲作賦逗樂了,他好笑的看著手中的草莓,玩味道:“莫不是這草莓還有令人垂淚的功效,怎的我隻不過是喂了你一顆,就哭起來了呢?”


    錦繡趕緊擦去眼角的淚水,邊哭邊笑道:“三爺莫怪,奴婢這是喜極而泣罷了。♀”


    雲作賦完全沒有責怪她的意思,隻覺得好笑,問道:“那你且說說看,怎麽個喜極而泣法?”


    錦繡試探道:“那我若是說了,三爺可不能生氣。”


    “但說無妨。”


    錦繡聽他這麽說,放下心來大膽道:“隻是日前聽聞墨香閣裏的三少爺眼高於頂,目中無人,不解風月,一心都在功名利祿上。現下到了墨香閣親眼看過,親耳聽過,才知傳聞根本都是作假,三爺不僅會拿我揶揄少女乃女乃,還會喂我吃草莓,是個很和氣的人呢。”


    “哈哈哈……”雲作賦不等錦繡說完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外間傳聞我眼高於頂,目中無人,還不解風月?哈哈哈……”


    雲作賦長著一張和年歲不大搭配的稚女敕臉,笑起來頗有一股天真童趣,錦繡不禁也跟著他一齊笑起來:“就是說嘛,根本不可信……”


    “哈哈……”雲作賦漸漸收斂了笑聲,眼神一冷道,“不過說得還真不假,本少爺就是那樣的。”


    “……”


    錦繡這下拍馬屁拍在馬蹄子上了,沒想到他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就是那樣的。一時間錦繡就愣住了,也不知該說什麽好,隻裝作沒聽見,低下頭繼續繡花。


    雲作賦陰笑道:“怎麽不說話了?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當著三爺我的麵兒接我的短?”


    “三爺說過不動氣的……”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如果雲作賦出爾反爾的話,錦繡就真的死定了。


    不過此話一出,雲作賦的怒氣的確收斂了不少,他輕哼一聲道:“本少爺還犯不上跟個無知的奴婢動氣。隻是本少爺得讓你知道知道,以後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錦繡連忙接過他的話頭老實巴交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全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雲作賦白了她一眼,傲嬌道,“編瞎話不打草稿,都是跟誰學的毛病?”


    錦繡又慌忙改口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麽都不知道。”


    結果雲作賦又發話了:“一會兒說知道,一會兒又說不知道,沒個主心骨,牆頭草。♀”


    錦繡哭笑不得,隻得哀求著問他:“那三爺您說我到底是該知道呢,還是不該知道呢……”


    果然老虎模不得,雲作賦不是好惹的,且不說他一向盛氣淩人,就是這股傲嬌的氣焰,也夠錦繡受的了。早知道就不該提起那個話頭,平白無故惹他不高興,自己也沒好果子吃,得不償失。


    “油嘴滑舌,投機取巧,沒個正形,大哥也真是的,姑娘都寵成這樣了,還敢放出來到處亂跑。”


    錦繡無限默哀,自己不過就是說了那麽一句奉承話,他就沒完沒了的埋汰起自己來了。她哭喪著臉哀求道:“奴婢以後是再也不敢惹三爺不痛快了,望三爺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這一迴吧。”


    雲作賦淡淡的瞥了一眼她手裏的花樣,笑道:“饒了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什麽時候把這花兒繡完,什麽時候本少爺就饒了你。”


    錦繡看了看手裏的蝴蝶,鬆了口氣,好在花樣簡單,估計用不了一個晚上就能完工。誰知雲作賦要死不死的提筆又在紙上畫了一個手執團扇的美人,這一下工程量可是浩大了。


    錦繡忙勸道:“三爺,哪兒有人這麽繡手絹的?滿手絹兒都是刺繡,還怎麽用啊?”


    雲作賦高傲的瞥了她一眼,起身抖了抖衣衫上的浮塵,道:“你管我怎麽用,繡你的就是了。完工了我來檢查,不合格繼續返工。”


    說罷他就提步離開了,剩下錦繡一個人坐在炕床上無限悲涼。


    如果這個時候再起一陣陰風,那就更顯淒絕了。


    果然……又起了一陣陰風。


    ***


    這陰風說也奇怪,竟然一路向北,衝著醉風閣就去了,刮過醉風閣主臥門前的台階,卷起幾片掉落的花瓣。


    待聆扇走後,雲作悅百無聊賴的從豔陽高照待到華燈初上,這個中的索然無味,難以名狀。錦繡不在,沒人逗樂,七寶也不在,沒人說話,雲作悅就差撐根竹竿跑到河塘邊釣魚打發時間了。


    好不容易等到七寶迴來,雲作悅忙湊過去問他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七寶先是喝了杯茶水,喘了口氣,才開始緩緩說道:“五爺說了,想要把彩蝶和月衣送到石府去,就得要四爺房裏的珊瑚過去。”


    “這就好辦了,讓珊瑚過去不就得了。左右不過是個奴婢,四弟識大體,肯定知道該如何行事。♀”雲作悅了然一笑,仿佛一切都在他計劃之中一樣。


    可是七寶麵露難色的接著道:“二爺此言差矣,四爺沒答應。”


    “什麽?”


    “四爺也說了,要想讓珊瑚到竹青閣,就得……就得……”


    “就得什麽?”


    “就得要大少爺房裏的錦繡過去。”


    話音剛落,雲作悅就皺起了眉頭,他心裏思忖著什麽時候雲作祥和錦繡的關係也這麽好了?不過現下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原來今早錦繡來問過自己的問題,竟然是這麽個緣由,怪不得當時她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看來是著實傷著了。


    七寶見雲作悅不發話,少不了又是一番揶揄:“二爺說得輕鬆了吧,左右不過是個奴婢,讓過去就讓過去了。現在問題都推給二爺您了,您說說吧,這個奴婢她是讓,還是不讓呢?依著我想,那肯定是得讓了過去的,反正二爺都發話了,不能為了個奴婢毀了石府和雲府的交情,你說是吧?可是依著二爺想,估計又有點舍不得,畢竟她不似我,還沒恬不知恥的爬上您的床呢。”


    雲作悅啐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七寶冷哼一聲就不再說話了,退到一邊垂首而立,且看雲作悅作何打算。


    雲作悅不吭聲,隻是盯著門前的大紅燈籠看,仿佛那一抹光亮能帶給他什麽不一樣的靈感似的。不過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七寶說得在理,他罵了句:“本就不是我房裏的姑娘,來問我作甚!”


    七寶冷笑道:“行,二爺說什麽就是什麽,奴才現在就去蕭然閣問個究竟。”


    說罷,七寶轉了個身就走了,空蕩蕩的房間又隻剩下雲作悅一個人。他啐道:“招惹誰不好,非得招惹四弟,豬腦子!”


    罵罵咧咧一陣之後,又覺得自己幼稚,憤恨的閉了嘴,翻身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不多時七寶就迴來了,湊到床前搖了搖雲作悅,輕聲道:“二爺可是睡了?”


    “沒呢。”雲作悅唔噥了一聲,翻身朝著他問道,“大哥怎麽說的?”


    七寶笑道:“那還能怎麽說,成了唄。”


    “成了?”


    七寶將雲作衫的話一五一十的學給雲作悅聽,“大少爺說了,如果是為了雲府著想,倒也不是不能把錦繡讓出去,而且四爺的性子雖然暴戾,待人卻是極好的,想來錦繡跟了他,也是享福去的。”


    雲作悅一挑眉,漫不經心道:“性子暴戾是真,待人好不好就難說了。”


    七寶忍不住埋汰他道:“四爺待人好不好奴才不知道,奴才隻知道二爺待人真不怎麽地。”


    “反了你了!還敢跑!你給我迴來!”還不等雲作悅罵完,七寶一溜煙兒就竄了出去,不見人影。雲作悅窩了一肚子火氣沒地方撒,隻得拉過被子泄憤似的躺下,念及昨夜懷裏那個嬌小的人兒,忽然還有些舍不得了。


    罷了,大不了過些時日再想法子討迴來就是了。


    這時身在墨香閣裏的錦繡忽然打了個噴嚏,麵前的紅燭因為氣流波動一陣搖曳,錦繡詫異道:“難道是感冒了?”


    一旁的雲作賦接道:“這是有人念叨你呢。”


    錦繡瞬間黑了臉,沒好氣的對上雲作賦的目光:“話說這麽晚了,三爺還不迴房安寢嗎?”


    雲作賦示意她看向周遭的環境,義正言辭道:“這……就是本少爺的房間。”


    經他一提醒錦繡才想起,白日他好像也說過這就是他的房間,也就是說,這本該是杜瓊羅和雲作賦一同入睡的地方。然而此時此刻,自己卻大張旗鼓的在這裏繡花?


    錦繡大驚失色,連忙從座位上起身,作勢要走:“對不住三爺,奴婢還是移居廂房吧。要不一會兒三女乃女乃迴來看見又該誤會了。”


    “你三女乃女乃今兒晚上不迴來,迴娘家哭訴去了。”


    錦繡愕然,這麽嚴重的問題,虧他還能雲淡風輕的掛在嘴邊,他難道不知夫妻吵架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嗎?尤其是其中一方還驚動了父母。


    見她錯愕的表情,雲作賦忍俊不禁道:“我說了你就信?著實好騙。”


    錦繡失言,弄了半天原來雲作賦是在騙她,她嘟囔道:“三爺也真是的,沒事幹了不是,捉弄我玩有趣兒嗎?”


    “有趣兒。”


    錦繡懶得搭理他,對著燭火繼續專注於手中的刺繡。映著燭火,雲作賦淡淡瞥向錦繡的臉龐,忍不住感慨道:“初見便覺貌美,近看越發討喜。”


    錦繡聽他這麽說,少不了心頭一顫,這話跟當日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一樣意味不明,她抬頭尷尬道:“三爺謬讚了,奴婢不過下裏巴人,談不上貌美,笨手笨腳,更說不上討喜。”


    “總比爺屋裏頭這幾個木頭樁好多了。一個個教她管教的,連我的身都不敢近,唉,家門不幸。”


    錦繡知道他說的是杜瓊羅,也不接話,隻是繡著手裏的花樣。雲作賦接著發牢騷:“府裏淨說我不解風月,誰知我屋裏頭的難處。要不是有那個母老虎看著,我早向大太太要鎖墜兒過來了。”


    錦繡就知道他心心念念惦記著鎖墜兒,聽他這麽孩子氣的埋怨,忍不住笑道:“三爺這是敢怒不敢言嗎?要是給三女乃女乃聽去了,還不知怎麽折騰您呢。”


    雲作賦冷哼道:“聽去又如何?我實在是受夠她了,若不是看在杜府和雲府的交情上,我能留她到現在?”


    錦繡鬥膽問道:“那三爺對三女乃女乃就沒有一點情分在嗎?”


    雲作賦歎了口氣道:“說沒有是假,少說也娶過門三四年了,怎麽可能沒有情分,隻不過這點情分也讓她漸漸給磨沒了。若不是若水偷偷向我說了鎖墜兒的事情,我到現在還被她蒙在鼓裏。她隻當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沒人知道,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有朝一日總會馬失前蹄的。”


    錦繡深吸一口氣,喃喃道:“雖然我覺得三爺說得有理,但總覺得有點兒對不住三女乃女乃。奴婢是不懂世家大族之間聯姻這些個規矩的,隻是覺得成親之後的事情著實複雜,倒不如花前月下的時候來得纏綿。情就是情,愛就是愛,一點都不摻假的。”


    雲作賦無奈的笑道:“你這未經世事的黃毛丫頭懂個什麽,不過你說得倒是令人豔羨。花前月下,情即是情,愛即是愛,一點都不摻假。若此生能有那麽一段纏綿悱惻的情之體驗,倒也不虛此生了。”


    錦繡聽他這麽說著,不禁又想到了雲作悅,她是不知自己對他算不算得上是情愛,隻是覺得一想到他心頭就止不住疼痛,牽一發而動全身,最後疼得眼淚都忍不住下滴。


    “這怎麽說著說著就又哭了?你成心惹爺不痛快呢?”


    錦繡哭起來哪管他誰是誰,邊抽泣邊埋怨:“三爺還惹我不痛快了呢,非讓我繡這什麽勞什子的美人圖,不是擺明要為難我嗎?我招誰惹誰了,不管哪個都拿我尋歡作樂,玩完了就踢開,當我是車軲轆嗎!車軲轆滾起來還帶響呢,我怎麽就不能哭了!”


    雲作賦聽她越說越沒譜,車軲轆都說出來了,心道,這姑娘脾氣倒不小,來我這兒撒潑呢。不過這活靈活現的模樣才有個人樣兒,像外麵那些個敢怒不敢言的有什麽趣兒。


    他輕輕挑了挑眉,佯裝微怒道:“衝誰嚷嚷呢?慣你沒樣兒了?還當自己伺候的是活菩薩呢,告訴你,爺這裏不吃這一套。車軲轆還會滾呢,你滾一個我看看呢?”


    錦繡愣愣的看了看雲作賦,恍然間才意識自己早已不是在醉風閣了,也不會再有個雲作悅一直慣著自己了。她擦去臉上的眼淚,頓時沒了聲響,半晌突然起身向門外走去。


    雲作賦喝道:“去哪兒呢?”


    “三爺不是讓我滾了嗎?”


    “迴來!”雲作賦扶額,自己說了那麽多敢情她就理解了這一句,眼看錦繡默然的退迴到床邊坐下,他哼道,“你倒是會咬文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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