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雖然沒見過杜瓊羅,但是對墨香閣這位三女乃女乃早有耳聞,知道她生性多疑,善妒忌,若是被她看見自己在雲作賦房裏洗澡,事情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麽樣兒呢。


    於是她連忙噤聲,趁機將搭在屏風上的衣服取了下來,以防杜瓊羅看到。


    杜瓊羅詫異的步入房中,疑惑道:“這青天白日的,鎖起門來做什麽?”


    杜瓊羅在房內轉了一圈又一圈,確定無人之後,正準備出門,忽然瞥見了茶幾上的衣物。


    杜瓊羅的臉色立刻就黑了,她裝作漫不經心的踱至屏風前,幽幽道:“我還就納了悶了,這沒人在的屋子裏,茶幾上擺一摞衣物是個什麽用意?”


    話音剛落杜瓊羅就推翻了麵前的屏風,錦繡嚇得大叫一聲,忙用衣物擋住自己的身體。


    外間的雲作賦和若水聽到動靜,慌慌張張趕來,正看見杜瓊羅陰陽怪氣的嗬斥錦繡:“我不過是出去打了會子牌,這墨香閣就要易主了?光天化日,人都領到房裏來了,還要不要臉了?”


    錦繡躲在水桶裏咬著嘴唇不發一言,雲作賦見狀忙提步上前,攔住她道:“行了,別撒潑了,人是我帶迴來的沒錯,個中緣由卻不是你想的那樣。”


    “哦?不是我想的那樣?那勞煩三爺給我解釋解釋,這木桶裏的姑娘,究竟是怎麽迴事兒!”杜瓊羅怒氣上來也不是鬧著玩的,揪著雲作賦的衣袖不放手,非要讓他把事情解釋清楚才肯罷休。


    可憐錦繡還不著寸縷的蹲在木桶裏瑟瑟發抖,用僅有的布料遮擋住自己的身體。


    雲作賦撇開視線,拉住杜瓊羅的手將她帶出房間,不一會兒庭院裏就傳來了爭吵的聲音。


    錦繡更覺無地自容,三爺好心搭救自己,自己卻連累他受這種冤屈。♀


    若水扶起一旁的屏風,埋汰道:“趕緊洗好了出來,因為你墨香閣又要不消停了。”


    錦繡哆哆嗦嗦拾起一旁的衣物穿上,剛躡手躡腳的來到門外,就聽見杜瓊羅大喊一聲:“前兒你就惦記著大太太房裏的鎖墜兒,結果沒得手,如今你又來多管閑事,招惹了這麽個狐狸精,我看你根本就是心猿意馬,吃著碗裏的還看著鍋裏的。鎖墜兒也是,這個還是,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風流了。”


    雲作賦聽見鎖墜兒的名字,氣也不打一處來,登時勃然大怒道:“埋怨兩句也就算了,還沒完沒了是不是。我說大太太那兒怎麽忽然沒了動靜,八成都是你裏麵作祟。不過就是要個偏房,也犯得上你杜少女乃女乃親自動手?別說今兒這姑娘跟我沒什麽,就是真有什麽,你又能怎樣?”


    杜瓊羅見他情狀,似是真的為了個奴婢和自己動氣了,一時間怒火消去,委屈鋪天蓋地而來,掏出懷裏的手絹坐在一旁就哭了起來。玉階連忙上前勸阻,一邊好生安慰杜瓊羅,一邊責怪雲作賦:“三女乃女乃不過就是說了那奴婢兩句,也值得三爺這麽大動幹戈?都好生冷靜冷靜,莫要氣頭上吵架,越吵越難聽。”


    雲作賦冷哼一聲,瞥見屋外錦繡瑟縮的身影,衝她走了過去。錦繡早已被這二人的氣勢嚇得花容失色,躲在門後不敢出聲,這會子瞧見雲作賦向她來了,恨不得撒丫子就往外跑。


    雲作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跑什麽?我看看頭還燙不燙。”說著雲作賦就抬手要向錦繡額頭上探,錦繡知他這是故意為之,可憐她無辜做了二人之間的炮灰,成了杜瓊羅的眼中釘肉中刺,以後這日子肯定更難過了。


    於是她慌忙躲開,結結巴巴道:“三爺的好意奴婢心領了,奴婢……想起來房裏還有些衣物沒收,得……趕緊迴去,就不叨擾……三爺了。♀”


    雲作賦瞥了瞥身後的方向,故意提高聲調道:“衣物沒收自然會有人替你去收,你看這外麵雨下得緊,三爺我可不忍心讓你現在迴去,不如就留下來吃了飯再走,正好將上迴我落在你那兒的物件兒還了給我。”


    最後這話說得太曖昧,連錦繡都忍不住惡寒起來,他不過是在下雨的時候撂給了自己一個手絹,怎麽到了他嘴裏就變得如此不明不白了?就算是為了刺激杜瓊羅,自己這炮灰當得也無辜。


    她哭喪著臉低聲哀求道:“三爺饒了奴婢吧,那手絹兒現下不在奴婢身上,您待奴婢迴去取了再還您不成嗎?”


    “不在身上沒關係,現繡一個也成。”雲作賦說完拉著錦繡就進了屋子,留下庭院外目瞪口呆的杜瓊羅和玉階麵麵相覷。


    杜瓊羅捏緊手裏的手絹,憤憤道:“給我去仔細打聽,那姑娘究竟是哪個房裏的?敢明目張膽的勾引三爺,活膩煩了不是?”


    一旁的若水突然湊過來小聲道:“其實說起來,三女乃女乃也認得這個姑娘,隻不過沒見過罷了。”


    “哦?我怎麽就認得了?”


    若水解釋道:“前兒上平安廟進香的時候三女乃女乃不是向鎖墜兒打聽過一個人嗎?叫錦繡的。我留意了一下,迴府後就偷偷認了認,屋裏頭這姑娘……應該就是了。”


    杜瓊羅聽罷,一掌拍在麵前的石桌上,騰一下從座位上起身:“反了她的小蹄子,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敢在我杜瓊羅麵前撒野,也不問問我杜家是不是好惹的!”


    說起杜家和雲家的淵源,那也有很長一段曆史了,隻不過個中關係較為複雜,流傳下來的確切信息少之又少。到了雲作賦這一代,就隻剩下他一個人還和杜家的姑娘有聯姻關係了。


    但杜家的實力的確是不容小覷的,若是杜老爺和杜夫人知道杜瓊羅在雲府受了委屈,事情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麽地步呢。玉階眼看事態越發嚴重,站出來說了句公道話:“三女乃女乃莫氣,一切還是小心行事為好。犯不著為了個奴婢礙了杜雲兩家的關係,這會子暫且讓她逍遙,等日後得了把柄,還不是任由我們作弄。”


    杜瓊羅聽她說得有理,漸漸斂了怒氣,淡淡道:“就依你所言,讓她再猖狂幾日,以後有的是時候,慢慢算這筆賬。”


    ***


    錦繡跟著雲作賦進了裏屋,心思卻還記掛著外間的杜瓊羅,依照她那個雷厲風行的個性,還不知背後會怎麽陰算自己呢,想想都覺得脊背發涼。


    雲作賦提筆畫了個花樣出來,撂在錦繡麵前道:“就依著這個繡吧。”


    錦繡拿起宣紙一看,兩隻翩翩飛舞的花蝴蝶躍然紙上,大有梁祝化蝶之意,不禁為難起來:“三爺還真打算讓我繡花兒呢?”


    “不然呢?”


    錦繡指了指大門的方向,嗬嗬一笑道:“人都聽不見了,還作戲給誰看呢?”


    雲作賦輕哼一聲:“自作聰明,誰告訴你我是作戲給她看的,讓你繡你就繡,哪兒來那麽多廢話?”


    錦繡心道,見過傲嬌的,沒見過這麽傲嬌的,戲都落幕了,還自我陶醉呢。她悻悻的拿起一旁的針線,照著蝴蝶的樣子開始繡起來。繡著繡著便想起昨夜一氣之下絞掉的兩隻鴛鴦,心頭一顫,針就紮進手裏了。


    又是鮮紅的血珠從指尖滲出,她自嘲的笑笑,景同心不同,物是人已非。任它階前樹影如流水,叮叮與咚咚,千載不堪變,人心怎相同?


    正當錦繡一臉愁容的盯著手上的血族發呆時,一旁的雲作賦忽然拉過她的手用紗布包了起來:“繡個花兒也能刺破手,真不知大太太從哪兒招來的寶貝丫鬟?”


    錦繡愣愣的看著他,忽然冷不丁問道:“三爺也覺得奴婢很笨嗎?”


    這話又是從何問起?雲作賦不解,反問她道:“如何用‘也’字?莫非之前也有人說你笨?該不會是大哥吧?依他那個活菩薩的心腸,想來不該啊。”


    錦繡失笑,雲作衫的確是活菩薩,可是雲作悅就完全不一樣了,說是閻羅王估計也差不到哪兒去。她收迴手,繼續默默繡起花來。


    雲作賦道:“傻人有傻福,一個個都像你三女乃女乃似的精明,日子活得多累啊。”


    錦繡輕笑道:“三爺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三女乃女乃肯喝醋,也是因為心裏有三爺使然。若要她真的不管您了,您還不知上哪兒哭去呢。”


    雲作賦不置可否,拖著下巴靠在木桌上往嘴裏送了顆草莓,問道:“我還沒問你,怎麽就弄成了這副模樣?可憐見的,昏倒在路邊也沒個人管,要不是我經過,還不知病成什麽樣呢。”


    說起這個,錦繡一肚子苦楚無處訴,隻得揶揄道:“三爺好心搭救奴婢,奴婢感激不盡,隻是這其中的緣由,還望三爺休得再問才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小小年紀,愁緒還不少。罷了,既然你不願說,我也不便再問。隻是三爺有句話不得不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話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是說這世間,但凡為人,就沒有不為自己謀私利的,這是萬物的定律,也是自然的法則。你能懂就好。”


    錦繡如何不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圖什麽不好,非要圖情?她若是從一開始就能自私自利隻圖些金銀,說不定日子會好過得多。


    忽然一顆草莓湊到錦繡嘴邊,她下意識張開嘴,雲作賦就把草莓放在了她舌尖。錦繡一愣,咀嚼了兩下就咽了下去。甘甜的草莓汁四散在她唇齒間,仿佛帶著微醺的氣息,令她有些失神。


    雲作賦笑道:“看你眉心的結,都能盤扣子了。”


    錦繡啞然,原來這個看似高傲的三少爺,其實骨子裏並沒有那麽不可一世,至少他還會好言相勸讓自己看開些,不像醉風閣裏那位主子,隻知一味的欺侮自己。


    這麽想著,她居然就感動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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