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瓊芳宮到重華宮的一路,張燈結彩,紅毯鋪出了一條雲霞之道。喜綢把三月的楊柳都遮住了,滿滿的喜慶顏色彌漫了皇宮。耳邊盡是嗩呐喇叭吹奏出的喜悅聲音,人來人往的恭賀祝福……


    我坐在瓊芳宮外一棵槐樹下的凳子上,讓綠蘿替我打著扇子。雖才三月底,已經見熱了,而我向來是怕熱不怕冷,沒點風就要燥熱,比不得端慧冬能賞雪,夏能遊湖的。百無聊賴地磕著瓜子,我開始不耐煩了,這勞什子婚禮到底要鋪排多久,我還等著迴家睡午覺呢。


    綠蘿一邊搖著扇子,一邊不斷往門內張望,著急地好像自己才是這場婚禮的新娘子。與我這避之唯恐不及的心境截然不同,綠蘿向來最喜歡這種人多熱鬧的場合的,讓她安靜地待著,她絕對會憋出內傷來。


    半個時辰前,洛桑公主從宮外的驛館轉到了這瓊芳宮中,等著梳妝打扮,拜堂成親。她的轎子經過瓊芳宮前的時候,我正捧著綠蘿的腦袋,給她數頭上的旋,因此,她沒能一睹佳人芳容,悔恨交加,現在打著扇子也力不從心,搖了半天都不見絲涼風的。


    我向來是個寬嚴並濟的主子,下人偶有伺候不當,我也能忍就忍了。但在綠蘿把扇子拍到我臉上幾次之後,我終於忍無可忍,“你想去看就去吧,我自己來扇!”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一個箭步衝了出去,風卷殘雲般的,我差點沒來得及把扇子拿迴來。唯有歎一句,這年頭當主子的還得學點功夫謀生,以免被自己的丫頭給誤傷無辜。


    我在秋千上聽著叮叮當當的鑼鼓聲,看著紅綢布滿瓊芳宮,宮女穿著粉紅衣裳來來去去,一個個笑逐顏開,心中兀地生起一股莫名的寂寥。這種感覺,就好似我是個局外人,周遭發生的事情都與我沒什麽關係似的。


    呃,好吧,確然今天這場婚禮,是和我沒什麽關係的。而我,原本也是不打算來的。


    大約我生性就是不喜歡這種喜慶場合,因而有這種錯覺罷。上次中秋夜,大家本來玩的好好的,我偏偏去弄掉一顆牛肉丸,把容懷瑾給惹毛了,宴會就這麽不歡而散。後來我反省過一些時候,問自己,是否看不得別人歡喜。後來我還真發現了,別人歡喜我就發愁,我就是這樣喪心病狂的人罷。


    去去,我怎麽又想起容懷瑾來了。我欠這廝的,前幾天算是還清了。以後他要是再惹我,我,我非叫他再試試牛肉丸的厲害不可。


    綠蘿去探了一遭,迴來告訴我,“那洛桑公主長得真是沉魚落雁,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


    我很不以為然,眉毛當然長在眉毛該長的地方啊,綠蘿怎能憑這個就說她長得沉魚落雁,標準也太低了。


    要我說,起碼也得是柳葉眉,含情目,身姿婀娜,吐氣如蘭之類的吧。


    綠蘿聽完我的意見,道,“小姐,前幾個都還好,最後一個,莫不是要我去聞?”


    我拍了拍她的腦袋,很是同情,“聽說邏邪天寒地凍,那裏的人喜歡吃大蒜來保暖,不過這一點我也沒有證實,唯有派你去查個究竟了。”


    綠蘿怔了怔,忽然直起腰,大義凜然,“小姐,我看清楚了,那洛桑公主平庸得很,一點也沒法跟小姐您比。”


    “眼見也不一定為實,說不定她有過人的才藝呢。”


    “女子無才便是德,小姐這樣的,才是真正居家好女子。”


    我滿意地將扇子遞給綠蘿,讓她繼續給我打風。綠蘿礙於“吐氣如蘭”這個問題,再也沒提出要去看熱鬧,但那雙眼睛還是時不時地朝瓊芳宮裏張望。


    我們在瓊芳宮外一直坐到吉時,見洛桑公主一身鳳冠霞帔地被人攙扶出來,才踩著厚厚的瓜子殼起身,嘎吱嘎吱的響聲十分清脆悅耳,令人頓生自豪之情。


    綠蘿又是扼腕,“太可惜了,蓋頭都蓋上了,要不然小姐你就可以看見那洛桑公主的樣子了。”


    有啥好看的?再怎樣傾國傾城,也不過就是兩隻眼睛一張嘴,難道她還能有三頭六臂不成?


    端慧站在洛桑身邊,朝我招了招手,我迴以一笑,內心其實很是無奈:端慧到底哪根筋不對,為何要讓我進宮來觀禮?她待我這麽熱忱,我又著實不好意思拒絕她。


    新娘子是坐上轎子被十六抬大轎子抬著走的,難為我隻有兩條腿,走著來還得走著去。端慧趕到我旁邊,朝我擠眉弄眼,“你看我多為你著想。”


    我心頓了一頓,努力平和地望向她,一副茫然的樣子。她恨鐵不成鋼,“成婚前幾天不能相互見麵,你不趁這個機會進宮見子平,再過段時間就不能見啦。”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非讓我進宮來觀禮?我暗道,我看起來那麽像幾天寂寞也守不住的人嗎。再說了,我跟容天衡經常一個月也見不到兩次麵,不也這麽過來了。不過端慧也是一片好意,我總不好反駁,於是欣然,“多謝你了。”


    重華宮我還是第一次來,一踏進大門就頓時覺得涼風撲腦後,一股子風水相衝的不自在。除此之外,格局擺設,還是差強人意的。就是庭院裏那棵白玉蘭樹,我私以為,跟容懷瑾的氣質一點也不般配。


    重華宮應該種老虎須的,又黑又兇,望而卻步,這才像是容懷瑾的個性。


    帝後和妃嬪們擠滿了行禮的大廳,我尋了個稍微人少的位置站著,還是時不時被擠到東倒西歪。


    在一聲“吉時已到”的唿聲中,新郎新娘雙雙出場,緩步而行,各牽著大紅花綢的一端。我無可避免地注意到容懷瑾,第一次看見他穿紅色衣服,心中的感想就是:容懷瑾,月兌了吧,這顏色不合適你。


    可惜,他一張俊臉麵無表情,沒感受到我的月複誹,一直走到拜堂的地方。聽著禮官的指引,完成了拜天地,拜爹媽,拜老婆的流程。


    如此,禮就成了。毫無懸念,毫無波折。新娘子嬌羞地被送進了洞房,所有人皆大歡喜。


    端慧用肩膀頂了頂我,“你怎麽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我緩過神來,“哦,這皇族人拜堂也這麽簡單啊?不弄點小插曲之類的?”


    我還以為會有人搶親,再不然,來個暈倒嚎哭啥的也會讓這場婚禮備添幾分色彩呀。


    端慧以為我是嫌婚禮過於寒磣,靠過來小聲在我耳邊道,“洛桑倒追少琮那麽多年,咱姿態可以擺高點。再說了,連年征戰,國庫空虛……”


    我了然點頭,心中不甚唏噓。早知如此,我今天早上應該在家裏睡到太陽落山,折騰這麽久,就為了看他們彎幾迴腰,太也不劃算了。


    按照中原習俗,新娘迴房以後,新郎是要出門來跟賓客敬酒的。可是容懷瑾素有黑麵神稱號,新婚這天也不例外地黑著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這一圈敬酒走得特別快,不到一盞茶時間就走完了。


    他最後去的那桌,我和端慧陪著幾位小公主坐著。他端著酒杯走過來,先是對端慧敬了杯。


    端慧很是激動,秋水般的眸子裏淚水盈盈,哽咽道,“少琮,恭喜你,我,我真心的。”


    容懷瑾點了點頭,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我知道。”


    他飲盡杯中酒,端慧也跟著喝了一杯。然後,他轉頭向我,我正逗著小公主韻寧,她才三歲,咬著我的手指不放,哈喇子流了我一手。


    我抬頭對容懷瑾一笑,“嘿嘿,真對不住,我這抽不開手來敬你。”


    容懷瑾凝視了我一瞬,平淡道,“無妨,郡主請自便。”


    “自然自然,恭喜恭喜。”


    他放下杯子,背著手走出飯廳,朝自己的新房走去。


    我吃痛地掰開韻寧的嘴,“姑女乃女乃,你要把我手咬斷了。”


    滿是口水的食指印上了兩道深深的牙印,微微冒出紅色的血珠。


    綠蘿齜牙咦了聲,拿出手帕替我包了包,然後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瞧著我,“小姐你作死啊,好好的幹嘛把手指塗蜜糖塞小公主嘴裏啊。”


    我模著受傷的手指,故作高深,“說了你也不懂。”


    綠蘿白了我一眼,“不懂才好,我又不是自虐狂。”


    端慧還在因為剛才容懷瑾對她的和顏悅色感動得鼻涕直流,看那樣子,大概還要感動個把天的,我無暇奉陪,帶著綠蘿出了重華宮,打算去後頭的小花園坐坐。


    這小花園我應當是來過的,據說上次喝醉酒就是趴在這裏的秋千上沒起來,被容懷瑾發現後,叫人來把我領走的。


    可我今日再來,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對這個秋千的所在更是毫無線索。


    在小花園裏找了一陣子,總算在一個小角落裏的一棵不起眼的樹下找到了這個年月已久的秋千。


    沒喝醉酒都難發現的角落裏,我當時喝醉酒到底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


    帶著重溫記憶的打算,我坐上了這架年月已久的秋千,並試著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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