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裏了?”蘇挽歌問剛剛走進門的沈清寒。


    沈清寒早間起來便不見了蹤影,差不多到了申時他才迴來。


    “有事……怎麽做起飯來了”沈清寒一臉平淡的走到蘇挽歌跟前,想幫她擇籃子裏的香菜和蔥。


    沈清寒未告訴她是去做什麽事,那貨大抵是因為昨日聽了那些話,居然傷感起來了,覺得沈清寒都開始有自己的秘密了,開始防著她了,越發覺得自己要溫柔要賢良了,不然怎麽痛失家庭的都不知道。


    為了展現自己的賢良淑德,蘇挽歌擠出的不是一個賢妻的笑容,而是一個慈母的笑容,提著籃子錯開沈清寒伸出來的手,背對著他,“不用了,飯菜都已經差不多做好了,隻是差著這點做蘸水的配料,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出去一天應該很累了,你去那邊坐著就好了”


    沈清寒收迴停留在空中的手,表情無異,心中卻有些不舒服……那種感覺又迴來了,抓不住摸不透的感覺。


    沈清寒未動,就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聽見蘇挽歌說道:“哦對了,我昨天叫了宸越和緋月來吃飯,昨天晚上忘記同你說了,早上又沒見著你,你去收拾一張桌子出來吧,估計他們一會也該到了……”


    “嗯……”沈清寒過了一會才應了一聲,心中的不快忽然升得很高,有些忍不住的問道:“……你對他……”


    蘇挽歌疑惑的迴頭:“什麽?”


    “沒有”沈清寒快步的離開,蘇挽歌莫名其妙的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宸越一家子到了之後,飯宴很快就開始了。


    “蘇挽歌,還有板凳嗎?沒坐處了”宸越去了一趟茅房迴來,大家已經坐好了,他環顧一圈,發現沒有他坐的地方。


    “沒有嗎?”蘇挽歌站起來看了一眼,才發現是真沒有宸越的坐處,剛想叫沈清寒去找一個來,卻想著自己先前說了不再使喚他,便抬起頭略帶歉意的笑了笑,“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找一個”


    “你坐著,我去”沈清寒止住蘇挽歌的動作,站起來動作順暢的走向門外。


    過了許久,也不見沈清寒迴來,比去搬龍椅還耗時間。終於那大爺迴來了,手裏拿著的板凳實在“鶴立雞群”,袖珍可愛得很呐。


    “我家平日少人,板凳少,隻有黏黏的這個了,你也不矮,將就著坐吧”


    沈清寒越看宸越就越發覺得不順眼……他居然差點和蘇挽歌成親了,豈有此理,不管在哪裏,他都不允許。


    蘇挽歌忽然有點胃疼,雖說雲清峰窮,可也沒那麽窮好吧,就是這裏沒有,去前麵的青柒殿還是能搬來幾把的啊。想說沈清寒幾句卻見他眉頭微微皺著,顯然是不怎麽高興,蘇挽歌便刹住了嘴,笑得越發慈祥,也跟著顛倒黑白,“峰中好像是沒什麽板凳了,要不,你坐我的吧”


    “沒事沒事,你那麽矮,坐這個連桌子都夠不到”


    那個自稱高的人坐下去也不過是頭高出桌子一點而已,就隻能看見碗身的花紋。不過那廝居然發現一種頗為享受的樂趣,讓自己親愛的娘子給自己夾菜,差點沒把那廝給幸福死。


    反觀另一邊,蘇挽歌全程慈祥的笑,差點把沈清寒看便秘了。


    不染忽然道:“對了,有件重要的事要同你們說一下”


    “放”蘇挽歌道。


    不染白了她一眼,“淩雲峰要換下代峰主了”


    “為何?”蘇挽歌問道。


    一桌人除了沈清寒都看向不染,聽他道:“今日秋善師姐留信說,她雲遊去了,具體原因也沒說,峰主人選也沒說,大概是想讓我們看著挑的意思”


    “你們說師姐怎麽突然的想去雲遊了?”不染一臉好奇寶寶的神情看著大家。


    “去找淵遠了”沈清寒道。


    “你怎麽知道?”蘇挽歌這才打破一臉慈祥的假笑,眼神真誠又好奇的看著他,讓他心裏的陰霾一下子掃幹淨了,“日中時候遇見,交談了幾句”


    “去找淵遠師兄啊……”不染一臉憋笑的看著滿桌人。


    “那秋善師姐知道淵遠師兄在哪裏隱居嗎?找得到嗎?”蘇挽歌高興之餘又有些擔憂。


    “也許找得到,也許找不到,緣起緣落,皆是命罷”沈清寒淡淡道。


    吃著吃著,沈清寒忽然對正享受著來自妻子的愛而滿臉美滋滋的宸越說道:“宸少主,閑來無事,不如賭酒,可有意乎?”


    宸越想了一下,答道:“行啊,不峰主也一起嗎?”


    “……那就來一下吧”不染想了一下,才道。


    “怎麽賭?”宸越問。


    “擲骰子,比大小,如何?”沈清寒道。


    宸越:“行”


    蘇挽歌默默的吃著東西,一言不發,已經預見到了結局。


    果然。


    沈清寒雷打不動的坐著,泰然自若,而對麵的兩位就有點不太樂觀了,幾乎可與“風吹草低見牛羊”中“草低”的柔韌姿態相比。


    “唔嗯……來……再來,我就不相信我今天喝不倒你……我不相信你一次都不會輸………”宸越神誌不清的說道。


    不染搖搖手,“你來吧,我不行了,撤了撤了……”,然後搖搖晃晃的起身,如何喝了假酒一般,跳著高難度的“舞步”走到門旁邊,扶著門哇的吐了出來。


    蘇挽歌看不下去,走過去拍拍他的背,“還有生還的機會嗎?”


    “嗬……老子什麽人”扶著門框虛弱的站起來著,蘇挽歌撇了撇嘴,“看你這模樣喘氣都費勁,今晚勉強收留你吧”


    說完,把他架到了西廂房。


    季緋月走過去敲了一下宸越的頭,“還來?看看你現在都醉成什麽樣子了,迴去了”


    看向沈清寒,“師尊,讓您見笑了,宸越醉都成這樣了,我這就把他帶迴去了”


    “夜已深了,不如就在此歇息了”


    “不用了,乘著那白雕,來迴也快”


    “如此師尊也不再挽留了,以後多來串串門”


    “自然”季緋月笑著答道。


    扶著宸越走出留蘭居,季緋月問倒:“你是不是招惹師尊了?”


    宸越迷迷糊糊的看著她,“嗯嗯?”


    “哼什麽哼,醉鬼”


    蘇挽歌迴來時就近沈清寒坐在那裏喝悶酒,蘇挽歌見此又“充滿思想”來了:難道我真的壓迫沈清寒倒這種地步了嗎?


    “怎麽了嗎?”蘇挽歌走過去,又繼續端著慈祥的笑,在沈清寒看來實在不順眼得很。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臉,“好難看”


    蘇挽歌:他已經嫌棄我是黃臉婆了嗎?


    “人總是會老的啊,醜是醜了點,你將就點看好不好”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沈清寒忽然靠著蘇挽歌的肩膀上,讓蘇挽歌有些無措。


    “沒有啊……要錯也是我的錯啊……”


    “可是我沒錯,你為什麽突然對我笑得那麽疏遠”沈清寒滿是委屈。


    “……疏遠?不是溫柔賢良嗎?”


    “不是……”


    “那你覺得我做什麽好一點?”


    “像原來一樣就好”


    “你不會覺得我很兇嗎?”


    “沒有,很好”


    “你不會覺得我很懶?”


    “沒有,很好”


    “那你會一直不討厭我永遠愛我嗎?”


    “會”


    蘇挽歌心裏暖暖的,可還是想問,還是想聽,“那我為什麽我問你去幹什麽了,你不告訴我?”


    “因為想給你一個驚喜”


    “嗯?”


    “作夜聽你迷迷糊糊的說想吃丹荔,起早便南下買了一些來”


    蘇挽歌眼神亮了亮,“那麽遠……”


    “你需要的,多遠都無所謂”


    “我放在冰室裏了,要吃嗎?吃的話,我去給你拿”,這麽說著,他已經站起來了。


    蘇挽歌拉住了他的手,“明日吧,明日再吃,你坐下來,我還想問些話”


    “嗯”


    “我見你好像對宸越有點意見,怎麽了嗎?”


    “……沒什麽”


    “……你看你還是不相信我,什麽都不告訴我”蘇挽歌假裝生氣。


    “因為……在沒有我的時間裏,他差點與你成親了……我”


    蘇挽歌拉著他的手,“你是因為這個啊,我與他隻是時勢而為,沒有什麽的,我隻會愛你的,你相信嗎?”


    “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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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黏黏五歲了,長得可愛好看,就是上房揭瓦下地撈魚,淘氣得很,這不,又是一個風和日麗適合作死的天氣。


    “染哥哥,我來看你了”


    不染一聽這聲音就頭大,沈家這娃太黏他了,感覺他比他親爹親娘還親。


    蘇挽歌是糾正過好幾次沈深這個稱唿的,可那孩子總有一堆狗屁不通的道理說什麽就應該叫不染哥哥,搞得蘇挽歌直接放棄治療他。


    “看我給你帶來什麽寶貝?”沈深賊兮兮的說道。


    “哦,什麽?”


    “當當當當,我爹的寶貝笛子”沈深甩得高興,不染是看得膽戰心驚。


    不染拿過沈深手裏的悅心,“祖宗,你小心一點,這笛子可能比你還重要,來,我幫你收著,自己去那邊玩去,我批完封文再帶你玩”


    不染記得上次他碰了一下這個笛子,沈師兄那眼神,似乎要將他大卸八塊一般。


    “啪啦”一聲清脆的聲音,擾斷了正在批封文的不染,他轉頭一看,滿臉菜色。


    已經被他“妥善”放著的悅心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了那瓜娃子手裏,現在已經在地上光榮壯烈犧牲了。


    沈深開始怕了:“染哥哥,我覺得我可能會被我爹打死”


    不染走過去撚起一塊碎渣,“黏黏,自信一點,不是可能,是一定”


    “什麽一定?”憑空響起沈清寒的聲音,感覺世界都靜下來了。


    沈深搶住先機,一臉無辜又真誠的表情奔向他爹,“爹,染哥哥把你的笛子摔碎了,還威脅我與他狼狽為奸,作為一丘之貉來欺騙你,可我還是選擇了爹”


    不染滿頭黑線:這龜孫子。


    據說沈深的那天的結局很慘,具體有多慘,請參考平時你爹怎麽收拾你,具體一點就是沈深的豬叫聲從七攬峰一直綿延不絕的延續到玄遠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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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深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天才,天賦異稟,小小年紀,修為已經遠遠高出同門,於是這天,他跑到蘇挽歌麵前:“娘親,我想去惡煞成景冒險,我一個人去”


    蘇挽歌摸摸他的頭,“黏黏不可以一個人去這麽危險的地方,黏黏這麽可愛的小貓咪,萬一被惡狼吃掉怎麽辦?”


    沈深覺得他娘親真是太愛他了,於是他又跑到沈清寒麵前說:“爹,我要去惡煞成景”


    沈清寒神情焦急的看著他:“你娘去嗎?”


    沈深有些得意,看來爹也是愛他的,於是他接著樂洋洋道:“我娘不去,我一個人去”


    沈清寒鬆了一口氣,“哦,那你去吧”


    沈深呆了,再問:“爹,我要去非常非常危險的惡煞成景,非常非常,危險,我一個人”


    沈清寒:“嗯”


    沈深愣住了,嗯是幾個意思。


    然後,沈深去找他娘親訴苦了,“娘親,我爹是不是討厭我?”


    “啊?你為什麽會這麽想?”蘇挽歌放下手裏的針線活,疑惑的看著他。


    黏黏抬頭,“你看,爹來了,眼裏隻有你,根本看不見我”


    果然,沈清寒抬著一盤點心徑直走到蘇挽歌麵前,“餓了嗎?吃些點心”


    蘇挽歌拍拍兒子的頭,“乖,你先去玩,我和你爹談談”


    等沈深走了,沈清寒問:“挽挽要談什麽?”


    蘇挽歌鄭重其事道:“你要對黏黏好一點啊,他是兒子”


    “嗯……”


    然後某天。


    “黏黏迴來了,抱抱”蘇挽歌張開懷抱,黏黏便跑了進來。


    沈清寒想起蘇挽歌的話,抬手要笑不笑的,“黏黏迴來了,要不我也抱……抱就算了,我給你個禮物吧”


    黏黏跑過去,“什麽禮物?”


    “這個鑰匙給你,在我玄遠峰的書房裏有一個箱子,裏麵有一千兩白銀,注意清點,好了,趕緊去睡覺吧,我和你娘也要睡了”


    黏黏拿著鑰匙慢慢的走了出去。


    “什麽一千兩白銀?你是在布施還是賑災啊?還想睡覺?我看你哄不好兒子就別迴來了”蘇挽歌一臉震驚的看著沈清寒。


    於是沈大峰主是一連幾天都睡的冷床,而有了小金庫的沈深,是要多滋潤就有多滋潤。


    這日,沈深迴來時,“兒子,過來,我們聊聊”


    沈深顛顛的跑過去,“怎麽了,爹”


    “關於我對你的態度問題,我覺得我們很有必要談一談”沈清寒說。


    “兒子,你知道嗎?有時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聽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就像你給魚很多吃的,你以為他們會很開心,可是他們可能會把自己吃死,你以為草本長得不快,你伸手拔高卻隻能加速它的死亡,所以,為父漠視你不是因為什麽,而是為父除了你娘以外的生物都不感興趣”


    沈深:……什麽渣渣東西


    “是一千兩不夠花嗎?不夠可以再找爹要,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一個不染的秘密”


    沈深忽然來了興趣,“是什麽?”


    “你知道該怎麽做,我才會告訴你”


    等蘇挽歌迴來時,沈深便屁顛屁顛的擠進蘇挽歌懷裏,“娘親,爹好愛我”


    沈清寒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容:這兒子,不作的時候似乎可愛了那麽一點。


    那晚沈清寒告訴沈深:“不染暈血”,據說沈深知道後,不染三日沒下過床,那倒黴兒子在不染的床頭上方掛了一個血袋。


    ————分割


    “娘親,我眼睛好熱,閉上眼睛就想流眼淚”黏黏可憐巴巴的靠在蘇挽歌的背上。


    “還有呢?”蘇挽歌把他拉到自己的懷裏,仔細的扒拉他的眼睛看了看。


    “頭痛,肩膀酸”


    “昨天幹什麽去了?是不是染風寒了?”蘇挽歌擔心的摸摸他的額頭。


    “今天和爹在蓮花池裏泡澡了”黏黏說道。


    蘇挽歌瞪了沈清寒一眼,沈清寒裝模作樣的走過來,摸了摸他額頭,一臉“我是華佗在世”的模樣,淡淡道:“沒事”


    ……


    過了幾天,黏又鼻子一吸一吸的靠在蘇挽歌身上,“娘親,我就說我不舒服,爹非得說我沒事”


    “你先去睡一覺,娘親給你熬一點去風寒的藥,沈清寒要是再領你去泡澡,告訴我,我抽不死他”


    又是一個炎熱的天氣,沈清寒這個假爹和黏黏這個真不長心的兒子又要去蓮花池泡澡了,蘇挽歌忙著看封文,又看這兩人一副誰都拉不動他們尋求涼爽的架勢,便隻草草的交代了沈清寒一句,“你記得出來時給他穿件衣服,別又染風寒了,他才剛剛好”


    沈清寒很認真的迴答:“放心,我很會照顧人的”


    第二天,黏黏又掛著兩條長長的白鼻子,“娘親,我覺得我又不舒服了,一直流鼻子”


    蘇挽歌轉過頭看都不想看沈深,“別跟我說話,你跟你爹一個德行”


    “噫,嬌滴滴的,流兩天就不流了”沈清寒在旁若無其事的說道。


    一聽沈清寒講話,蘇挽歌就更來氣:“這就是你說的很會照顧人?”


    於是父子倆頭一次統一戰線,縮在角落裏默默無聞了


    ——分割


    “娘親,我有喜歡的人了”沈深如今年芳二十有二,體形碩長,長相俊美。


    “誰家姑娘啊?說給娘聽聽,娘為你提親去”蘇挽歌一臉“我要有孫子了”的高興模樣看著沈深。


    “娘認識的”


    蘇挽歌有些疑惑:“娘認識,娘也不認識哪家姑娘啊,宸越家的那個?”


    沈深搖頭:“不是”


    “不過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人,很善良,很討喜……”


    蘇挽歌已經看見她孫子向她跑來了。


    “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喜歡我……”


    “怎麽會有人不喜歡我兒子呢,你快說說是誰吧”


    蘇挽哥覺得自己快要抱到孫子了。


    過了良久,沈深才道:“掌門”


    蘇挽歌:……


    蘇挽歌的孫子已經被扼殺在搖籃裏了。


    寒楓居外邊的石牆上坐著一個紅衣男子,戴著笑臉白麵具,有一縷黑發被編成了一條細細的辮子,一直延至腦後。那人緩緩的脫下麵具,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額頭上有一個蛟龍的紋符。


    正是鬼市那日下賭的紅衣男子。


    “琬呐,這才遲來幾載,你連孩子都有了……嘖嘖,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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