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澤迴到寢宮之時,如意躺在**睡得正沉,她側躺著身子,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覆於眼眶之下,麵容看著十分平靜。她的手似乎是無意識的,卻是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趙清澤的目光也無疑是的溫柔了下來,他伸手摸了摸如意的肚子,卻是脫鞋上了床,也躺了下來,身邊的動靜驚動了如意,如意卻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似乎聞到了熟悉的氣息,隻是輕輕呢喃一聲,便習慣的靠在了趙清澤邊上,又安詳的睡了過去。


    大大的寢宮裏十分安靜,底下人伺立外屋,隻有初夏偶爾響起的蟲鳴之聲,卻給這個時節的日子裏添了一份悠閑。


    如意這一覺,睡的真是十分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趙清澤已經坐在床邊看起了書,感受到邊上如意發出的動靜,他摸了摸如意因為睡熱顯得紅撲撲的臉蛋,笑著問道:“熱嗎?有沒有出汗?”


    如意搖了搖頭,熱倒的確是有幾分熱,不過她睡前剛梳洗過,這會兒身體也倒並不覺得難受。


    “那起來吃點東西,你現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用,午膳也沒用過。”


    趙清澤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如意,如是說著。


    如意先前睡前也是用過一些點心羹湯,方才又是睡到這會兒,倒是一點都不覺得餓,不過趙清澤說的也有道理,她乖巧的點了點頭。


    守在外邊的人聽到了屋裏的動靜,很快拿了梳洗用具走了進來,如意任由芍藥與芳草兩人伺候著,隻是換上了家常衣裳,又綰了一個方便的發髻,倒是沒有佩戴任何的飾物,臉上也未上妝。


    “對了,阿滿現在好些了沒有?”


    如意這會兒腦子清醒過來,也想起了阿滿的事情,打算去阿滿屋裏瞧瞧。


    趙清澤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嗔怪著一把拉住了她,開口道:“你安安靜靜的在屋裏吃東西,我讓奶娘將阿滿抱過來,隻是你現在懷著孩子,可不能夠再抱他了!”


    阿滿是個太活潑的孩子,被人抱在懷裏也很少安分,萬一小手小腳亂動,踢到了如意的肚子可怎麽辦!


    如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雖然有些惋惜,卻也是點了點頭。


    等到阿滿被抱進屋子的時候,一眼便瞧見了自己的母親,小手張著想要求抱。他這會兒原本白嫩嫩的小臉兒有些紅腫著,眼皮子更是腫的不行,不知道是因為昨晚哭的太多,還是這出牙讓他受的罪。


    但小摸樣瞧著可憐極了,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如意,讓如意心裏一陣柔軟。


    但是到底是顧念著肚子裏現在揣著的這個,她也不敢伸手去抱,隻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去牽阿滿的小手,身體也不敢太靠近。


    阿滿似乎是因為自己的訴求得不到滿足了,有些鬧起了脾氣,在奶娘的懷裏掙紮著,嘴裏啊啊啊叫著。


    “莫叫了。”


    趙清澤沒好氣的抱起阿滿,摸了摸阿滿額上黏在一塊兒的毛發,隻是摸到了一層濕漉漉的汗漬,忍不住搖了搖頭,對如意道:“你和我也都不是這麽鬧騰的性子,怎麽生出來的孩子一刻都安靜不了,這昨兒的罪剛過去,這會兒倒是活潑上了!”


    如意也瞧見了阿滿身上出了薄汗,唯恐阿滿這頭再受涼,連忙讓奶娘抱下去換衣裳。


    “給阿滿的衣裳可以少添一點,隻是日後若是用冰塊,萬不可放在他邊上。”


    這天兒越來越熱,阿滿這麽小的孩子也不可能靠著冰塊度日,可算是要受罪了!如意有些心疼,倒是趙清澤聽了卻是想到了一事,笑著道:“等再過一個月,會試殿試事兒完了,我帶你和阿滿去避暑行宮住著,你和阿滿現在都不好用冰塊,那處涼爽,倒適合你們母子住著。”


    往年裏,每到天氣最熱的時候,一般宮裏的主子都會到京郊的避暑行宮裏住著,這事兒先前趙清澤也與如意提過,如意先前還在椒房宮裏做小宮女時,雖然太後曾經也跟著太上皇去過幾迴,但如意隻是小廚房裏的小宮女,倒是沒趕上去過,隻聽跟隨鳳駕去過的其他宮女描述過那處的風景,心裏倒是難免有幾分神往。


    聽著這頭趙清澤提議去避暑,她自然是欣然向往。


    隔了幾日,曹老夫人進宮陪如意之時,如意倒是也與曹老夫人說起了此事。


    “姑姑莫不如與我們一道兒去,那處是個休養的好地方,可比這大夏日待京城裏舒服。”


    曹老夫人聽到邀約,心中自然高興,但還是笑著拒絕了:“老身倒是想陪著娘娘,隻是瑞兒與薑家小姐的婚事,就定在娘娘去避暑的時日,家裏除了老身也沒個其他操辦人,老身實在走不開。”


    “那自然是曹將軍的婚事要緊!等曹將軍婚事了了,屆時我再請皇上接姑姑過來。”


    如意笑了笑,倒是沒有堅持,她原先倒是想把話說的再好聽些,屆時接曹老夫人與她的新媳婦一道兒過來,畢竟皇上若是到了行宮,這曹將軍必然會跟隨保護,這樣做也算是給曹家一份臉麵,隻是想到芍藥,如意卻是將話咽了下去。


    這頭正說著,倒是芍藥先端了一碗羹湯進來放到了如意手邊,輕聲道:“娘娘,這是膳房剛做好了送來的。”


    如意不自覺皺了一下眉頭,有些不樂意的看向了那碗羹湯。


    而曹老夫人瞧了一眼芍藥那碗雞湯,隻是鼻子聞一聞,便聞出了不少藥材的味道。


    “娘娘最近可是身體不適?”她猜測著。


    如意端起了雞湯剛剛喝了一口,聞言隻是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曹老夫人見此,腦中靈光一閃,卻是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娘娘這是……又懷上了!”


    “禦醫前不久發現的,如今時日尚淺,姑姑莫到外處說。”


    如意點了點頭,倒是沒有隱瞞曹老夫人。


    曹老夫人聞言卻是不住的點頭笑道:“老身知道,老身不會到外處去講的。”


    她心裏倒是真的替皇上和如意高興,她一直擔心的就是皇上子嗣太少,雖然已經有了阿滿這個太子,但是孩子總歸是越多越好。皇上先前獨寵如意一人之時,她雖然從來沒有說什麽,心裏卻還是有些擔心,沒想到如意的肚子竟然如此爭氣,這才生完太子多久,又懷上了。


    想到這裏,曹老夫人倒是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如意,雖然替皇上的子嗣越來越多而高興,但是她是過來人,自然多知道一些,卻是忍不住為如意的身體有了些許擔心。


    到底太過於年輕,先時懷第一胎時,曹老夫人便看出如意的吃力,如今這才生完沒多久,又懷上第二胎,恐怕得更吃力了吧!而且這孩子生完,如意這個身體隻怕也會虧得厲害,身子就這麽直接垮了的人也不是沒有。


    而且如意宮女出身,更是比不得那些大家出身的自小就保養起來的小姐。


    但是這份憂慮,隻是在曹老夫人心中微微轉了一下,到了嘴邊,曹老夫人也隻是笑著開口道:“娘娘可得好好保養身體。”


    如意笑著點了點頭,隻把曹老夫人這話當成是日常的叮囑罷了,並沒有多心。


    曹老夫人也隻是在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她雖然是皇上的奶娘,但其實心中的顧慮並不比那些太醫院裏的太醫禦醫少,即使知道這一胎,如意會懷的艱難,卻也不會點出來。


    沒有什麽比皇家的子嗣更為重要。


    她看了一眼如意正慢慢喝著的雞湯,語氣柔和的對著芍藥問了一句:“芍藥,娘娘這雞湯是誰燉的?娘娘的飲食你可得上一點心。”


    “姑姑放心,芍藥知道的。”


    芍藥麵對曹老夫人時,也有些許尷尬,但卻還是態度自若的迴道:“這煲雞湯用的藥材都是先前的禦醫大人給的,現在娘娘的飲食,皇上都讓禦醫小心看著。”


    “那便好,那便好!”


    曹老夫人點著頭慢慢說著,但是接下來與如意的說話,卻是有些心不在焉。如意倒沒覺得有什麽問題,隻是以為曹老夫人在操心著曹瑞的婚事,之後,曹老夫人不想留飯,她也沒有強留,便放了人。


    曹老夫人離去後,如意將喝幹淨的碗遞給了芍藥,接過芍藥遞上的濕巾時,她忍不住開口道:“芍藥,曹將軍與薑小姐的婚事,定在殿試之後。”


    芍藥臉上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卻是馬上迴過神來,語氣溫柔道:“娘娘放心,奴婢心中沒有非分之想了!”


    “傻丫頭,我知道忘記一個人沒那麽容易,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往前看,會有比曹將軍更好更合適的人出現的。”


    如意隻是輕輕的說著,看著芍藥低著腦袋的樣子,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這種事情,靠的還是要自己想清楚,若是自己不肯去想清楚,旁人說的再多,也是沒用的。


    會試如期而至,京城湧入的數千名舉子經檢查後進入貢院各自分配到的小屋子裏,開始為期九天的考試。會試分為三場,每場三天,從四書五經到策論再到詩賦進行全方位的考察。


    這樣的考試,不僅僅是對考生學識心理素質的考試,更是對考生身體的測試。


    九天的考試中,不斷有人因為身體受不了而被抬了出去,雖然皇上體諒考生的辛苦,特意讓人在貢院裏擺放了冰塊與解暑之物,但大部分讀書人皆是手無縛雞之力,換做往年春季最舒服的日子裏進行科舉,一樣有人身體會吃不消,更別說是在這樣炎熱的日子了。


    如此一來,倒有一半人是先敗在自己的身體上的。


    黃文仁和曹瑞二人針對此情況也早於皇上做了稟告,但是趙清澤聽罷卻是開口道:“朕選拔人才是為了替朕,替這個國家社稷辦事的,可不想選一批空有才華的病秧子,到時候白白費了國庫裏的糧財養個無用之人。”


    黃文仁與曹瑞聽到趙清澤如此答複,倒也沒有再多進言。


    九天科舉結束後,所有僅存的考生都手腳癱軟,如同邁步雲端一般走出了貢院。


    黃宗寶與陳文瀚兩人一齊在貢院門口找到了守在一起的書童。


    陳文瀚早已經是強弩之弓,這邊一看到自己的書童,整個人好險沒癱軟在地上,而黃宗寶的情況雖然看著較好,卻蠟黃的臉色也看出了此番的確是遭了大罪。


    “你這個笨小子,都不知道給找輛馬車來接爺,爺沒力氣走路了!”


    黃宗寶埋怨了自己的書童一句,書童早就習慣了自家少爺的脾氣,知道也不是真罵他,笑著將黃宗寶扶到了陰涼處,開口笑道:“爺等著,奴才這就給爺租轎子去!”


    “叫兩頂!文翰兄估計也走不動了!”


    黃宗寶遠遠喊了一聲,瞧著倒是中氣十足的樣子,一點都沒有半點方才的虛弱。


    “終於考完了,文翰兄,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好好玩玩!”


    黃宗寶興致勃勃的說著,而陳文瀚卻是早就虛弱的不願意開口說話了。聞言也隻是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黃宗寶。


    他正想繼續說自己打算溫書之時,突然,遠遠的一陣聲音傳來,讓黃宗寶僵硬了身體,也打斷了陳文瀚打算說的話。


    “你這小子,到了京城不迴家來,到哪裏鬼混去了!”


    陳文瀚抬頭一看,隻見一身穿仙鶴官服的中年男子怒氣衝衝的朝著他們方向走來。


    中年男子嗓門極大,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的仙鶴官服,這可隻有正一品官員才能夠穿上身的。


    “三叔……”


    黃宗寶僵硬的轉過了脖子,臉上在下一刻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三叔,你怎麽找來了!”


    “你這臭小子,我收到老家來信,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想著搬了地方你是不是找不到,又讓人找遍京城所有的大客棧,後來一打聽才知道,你竟然將家裏派給你的馬車和護衛全給打發了,就帶著個書童往京裏來了!”


    “三叔,我可以解釋的,我的確去找過了,但是找過去的時候那個府邸早就人去樓空了,所以沒辦法才自己找客棧住的,你可以問我朋友,他可以作證的。”


    黃宗寶連忙拉起了陳文瀚辯解,而陳文瀚不妨被黃宗寶拉了個正著,身形有些狼狽,卻是連忙端正了自己的臉色,衝著黃文仁恭敬道:“這位大人,宗寶兄的確是一入京便去了找尋過。但那處府邸也已經沒有了人。”


    “是吧!是吧!”黃宗寶笑著湊臉討好道,“三叔,你瞧我是沒辦法了!”


    因為有外人在,黃文仁倒是沒有真的在外人麵前發火,隻是笑著溫和道:“你也莫替他說話了,我這侄兒是個什麽性子,我還不清楚嗎!”


    說罷,卻是直接拉了黃宗寶語氣狠狠道:“臭小子,迴家再收拾你!”


    黃宗寶知道自己此次是沒那麽容易過著一關,隻能夠哭喪臉,垂著腦袋乖乖的隨著黃文仁走去,走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衝著陳文瀚喊道:“文翰兄,迴頭我得空了出來找你,你莫搬客棧!”


    陳文瀚笑容溫和,站在原地點了點頭。


    另一頭,出去找轎子的黃宗寶的書童跑了過來,瞧見這副樣子卻是知道自家少爺是被逮了個正著,也顧不上轎子,連忙追了上去。


    貢院之前的這場鬧劇,在黃宗寶被拉上馬車離去後,倒是沒有人再留著看熱鬧。


    陳文瀚收迴了笑容,隻是對著身邊的書童開口道:“走吧,我們也迴去了!”


    書童點頭跟上,小心的扶著陳文瀚坐上了轎子。


    而另一邊,被抓上馬車的黃宗寶日子卻是不好受了,他小心翼翼的瞧著坐於他對麵肅著一張臉閉著眼睛不說話的三叔黃文仁,一心小心髒卻是撲騰撲騰跳的不停。


    黃宗寶是黃家大房嫡次子,因自小長得可愛嘴甜而被養在黃家老夫人膝下,被慣得幾乎無法無天,偏生黃宗寶腦子聰明,什麽東西都一學就會,倒是讓黃家老太爺又愛又恨,但的確是小輩之中最最受寵的一個。黃宗寶的啟蒙,都是由黃家老太爺親自手把手教導。


    早先年黃宗寶父親身體康健之時曾在地方為官,黃宗寶也跟隨自己父母一道兒在父親做官的地方上生活過,因著父親是當地父母官,家中母親溺愛,做事兒有些無法無天,倒成了地方上的一霸,當然當時的黃宗寶也隻是個屁點大的孩子,雖然愛胡鬧也惹不出什麽事情來。


    後來黃宗寶父親因身體關係辭了官迴到老家休養,黃宗寶自由自在的日子這才結束,家中的老太爺瞧著黃宗寶的性子,便打定主意看著他讓他好好讀書,硬是將他生生拘了十幾年。對於黃家老太爺,黃宗寶倒是並不怎麽害怕,老太爺雖然嚴厲,但是還是溺愛這個小孫子,偶爾撒嬌也便讓他放風了,可是黃文仁這個三叔,卻是黃宗寶最怕的了!


    偏生黃文仁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對這個侄兒最是關注,迴迴迴了老家見到這個侄兒,就要好生訓責一番。


    此次黃宗寶也是被拘的狠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家門來放風,自是拚了命的打發走了那群護衛伺候人,隻帶了個小書童,若非時間緊迫,他恨不得遊山玩水好好玩樂一番才上京來。


    隻是,這會兒瞧見黃文仁,他卻是怕了。


    “三叔,嗬嗬。其實這次我考得挺不錯的,很有機會中會元,你瞧我先前鄉試已經中了解元了,這邊再中一個會元,迴頭殿試我中個狀元,我就是‘連中三元’了!嗬嗬……”


    黃文仁睜開眼睛冷冷瞧了他一眼,黃宗寶的笑容瞬間僵硬在臉上,恨不得此時此刻就從馬車上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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