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語氣並不強烈,麵上的微笑更是柔和至極,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尋常的事情。


    可是,如意的身子控製不住的猛地一顫。


    “殿下……”她麵無血色。


    “你在害怕?”太子另一隻手,順著如意的頭發慢慢的貼在了如意的臉上,唇角的笑容卻加深了,他抱住如意的身體,貼著她的耳朵輕輕道,“孤和你玩笑罷了,怕什麽?”


    “我……”如意嘴唇顫抖,若非太子還抓著她,她幾乎要害怕的癱軟的地上。每次太子做出這副看似玩笑的樣子問她一些事情,或者與她說些甚麽事情的時候,如意都覺得此時的太子讓她害怕的有些心驚。


    這個時候的太子,神色看似平靜,但是如意卻仿佛能夠從他的身上感受出一股陰暗的氣息。


    “奴婢……如意不怕。”如意聲音顫抖著,隻覺得自己臉上強擠出來的笑容,簡直比哭還要難看。


    “如意,孤說了,想和你做尋常人家的夫妻。”太子卻仿若沒有看到如意臉上透露出的害怕,仍然笑著,語氣溫柔的說道,甚至還替她輕輕的將鬢角的發絲繞於耳後。


    “你能了解孤對你的心意嗎?”


    如意隻覺得太子抓住的那縷發絲的感覺,仿佛是扼住了自己的喉嚨一般,她心跳的飛快,卻還是強忍住恐懼,極力定了定自己的心神。


    “如意明白。”


    “孤也覺得,你會明白。”太子笑著鬆開了如意,後退了兩步,看著如意,“你一向都很聰明,很懂得識時務。”


    “殿下,過獎了。”


    如意強壓住自己想要喘氣的反應,抬頭微笑看著太子。


    太子隻是抱以一笑,並沒有說什麽話,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仿佛剛才的那一幕,隻是如意的錯覺。


    但是如意卻不敢放鬆警惕,她微笑著對太子提醒:“殿下,早膳已經擺好了。”


    “不急。”太子並沒有邁出腳步,而是站在原地對如意漫不經心的笑道,“你還沒迴答孤方才的問題?”


    “殿下……”如意並不知道太子為何會如此執著,她抿了抿嘴唇,隻見太子依然目光緊緊盯著她,似乎在等待著她的答案。


    “奴婢並不知太子妃娘娘的想法……”她看見太子的笑容似乎慢慢沉了下來,連忙打起精神又道,“但奴婢也是女人,隻覺得太子妃娘娘或許是怕殿下怪罪她,所以想要……”


    “你這張小嘴,倒是不願意得罪人。”


    如意話未盡,太子卻笑了起來:“明明是這般齷齪之事,在你嘴裏卻變成了這般輕描淡寫。”


    太子說的毫無留情,而如意站在原地,卻不知道該是為太子放過了自己而慶幸,還是為太子刻薄的言行而抹一把冷汗。


    “陳元香以為靠一套衣服就可以籠絡孤的心,真是愚不可及,白日做夢!”


    太子眼中不帶一絲溫度,而如意卻暗暗心驚,也為太子的無情而感到不寒而栗。陳元香與太子好歹是結發夫妻,做了十多年的夫妻。


    如今,隻因為對方不肯以身犯險來照顧得了時疫的太子,便將夫妻情分抹得一幹二淨,多少有點過了吧!


    如意倒也不是為陳元香感到不平,隻是覺得太子的為人似乎有些無情。如意的神態之間不自覺的流露出了幾分疏遠。


    太子看見了,臉上卻依然笑著,語氣淡淡的對如意道:“如意,孤說了,你不必怕孤,你對孤是不同的,孤又怎麽會拿對待別的女人的態度來對你。”


    太子說的自然,絲毫不為他嘴裏所說的別的女人其實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感到有所異樣。


    而如意心中,更是不知道該是什麽滋味,最終,隻是低下了腦袋,恭敬迴答:“如意多謝殿下厚愛。”


    “那你是否該迴報一下孤的這份厚愛?”


    如意心中一驚,不知道太子這頭又要說什麽,心中也有些無奈:“如意的一切都是殿下給的,殿下希望奴婢拿什麽來迴報?”


    “給我做身衣裳吧,做娘子的給相公裁衣,可是理所應當,我的如意可不能夠比別人家的娘子差。”


    太子的語氣十分柔和,如意抬起頭看著太子突然柔和下來的目光,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點完頭後,如意就後悔了。她那點女紅手藝,哪裏好意思拿出來獻醜,她又連忙補救道:“如意女紅不佳,殿下若是不嫌棄,如意就給殿下做一身寢衣吧!”


    她心裏暗暗考慮著,外衣常服她的手藝是決計拿不出手的,寢衣至少不用過多的繡花裝飾,或許多練練還是可以拿得出手。


    其實,太子這一要求,真正是難為了她,進宮之後,她所穿的衣物都是宮裏統一發放,自己至多就是縫縫補補,或是做一些內衣小物,真正量體裁衣,隻怕是浪費布料瞎折騰。


    “如意隻能夠盡力而為。”


    想到這裏,如意又跟著補充了一句。


    她的為難之處,顯露其表,而太子看著她一副害羞又不好意思的模樣,忍不住朗聲大笑:“如意做的再差,我也不會嫌棄,誰叫是我家娘子做的呢!”


    如意本想著能晚一天動工就晚一天動工,心裏還僥幸的想著,或許太子讓她動手裁衣一事,隻是心血**,迴頭可能也隻當沒這事兒了。


    誰知道,早膳過後沒多久,鄧先竟帶人抱著數十匹顏色各異的綢緞到了屋裏。


    “陳夫人,您先瞧著,若是不喜,奴才讓人再去搬。”


    如意瞧著桌上鋪滿的綢緞,心裏別提有多少糾結。她有些苦惱的翻著那些綢緞,推脫的說:“鄧先,這些布匹……”


    “是殿下吩咐奴才拿來的,夫人若是覺得不好,奴才再去挑選一下。”鄧先不明就裏,隻當是布匹選的不好,連忙表示。


    “不用了,挺好的。”


    如意笑的尷尬,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正躊躇間,太子迴了屋,瞧著屋裏的情形,笑著走到了如意邊上,一手抱住了如意的腰,另一手,隻隨意拿起一匹素青色緞子。


    “既然做寢衣,便用這匹吧!”說罷,又衝鄧先隨口問了句:“這個顏色的布匹還有多少?”


    鄧先聽到太子的問話,連忙恭敬迴答:“奴才沒仔細看過,不過約莫還有幾匹存著。”


    “全拿過來吧!”


    鄧先與如意聞言有些詫異的看向了太子,不明就裏。


    太子卻笑著捏了捏如意的下巴,調侃道:“如意的手藝還是得練一練,孤給你拿了這麽多緞子練手,總是能夠給孤做出一件像樣的寢衣吧!”


    如意聞言隻覺得一張臉燒的通紅,太子是把她的手藝想的有多差。


    一匹布起碼能夠做十套衣裳,就像先前她拿的那匹布讓芍藥給做了衣裳,其實用了十分之一都沒到。還是包括了芍藥用剩下的料子給她與薔薇做了小衣與荷包。


    “其實一匹布料足矣。”如意說的沒有太大底氣,但還是想為自己辯解一下。


    “家裏倒不缺這點料子,不用為夫君節省。”太子依然玩笑著說,本還想再多調侃幾句,卻見到如意頭越垂越低,也知道不好再多打趣了。


    於是,笑著拿了一批桃紅宮緞,扯開一段放在如意身上比劃了一下:“這些緞子,你挑幾個好顏色做幾身衣裳,免得每日裏穿的這般素淨,浪費了你的好顏色。”


    正說著,也不等如意這頭挑揀,太子便自己揀出了裏邊最鮮豔的幾個顏色,放在了一邊。


    如意倒是沒顧上太子這頭饒有興致的替她裝扮,視線隻是苦惱的落在了那匹素青色的緞子上,頗有幾分焦頭爛額的味道。


    如意這頭想要做衣服,讓她馬上動手自然是不可能。


    好在她身邊的芍藥卻是個巧手,料子選定後,如意便找了芍藥請教,這頭一問,隻覺得裏邊的學問大的很,量身做衣,先要量身,後裁衣在縫衣,一步都不能夠差。


    更讓如意苦惱的是,這頭曹奶娘不知打哪裏聽說了她要替太子裁衣之事,也來湊了一腳熱鬧。太子的寢衣自然要精細,不可以有線頭磨到太子的肌膚,為此,曹奶娘特地傳授了如意一套十分複雜、據說能夠將不露一絲線頭的針法。


    如意隻覺得一個頭兩個頭,笨手笨腳的學了三天才把該針法掌握,之後,又是馬馬虎虎的替太子量了一下,在芍藥的幫忙下比劃著浪費了無數布料裁了衣,好說歹說著,總算可以上手將那針法用上了。


    太子倒是饒有興趣,成日裏看著如意這笨手笨腳的學習,等到如意開始縫製衣物之時,太子幹脆將看書的地點重新搬迴到了屋裏,躺在榻上看看書,或是看著他的“賢妻”縫製衣物。


    氣氛倒還真有幾分琴瑟和鳴的味道。


    但仔細一看,太子卻是嘴角噙笑,偶爾如同看西洋景一般瞅著如意埋頭苦幹。


    而如意呢,則是心浮氣躁,針法行雲流水與她自是無關,甚至連熟練都做不到,每下一針,隻覺得她的腦細胞都要死了一顆。


    這頭剛上手沒多久,那頭如意便嘶的一聲,手指被紮了,禽出了一滴鮮血。


    如意慶幸的瞅了瞅未被沾上血跡的布料,連忙拿了帕子按住手指,正欲裹上,卻見太子一頭已經扔了書,一把抓起了如意那隻受傷了手指的手,揭開帕子,直接含進了嘴裏吸允。


    “殿下……”


    如意覺得這動作實在有些曖昧,更覺得這做法似乎有些不衛生,連忙使了力氣想要抽迴手,太子卻鬆開了嘴,拿著帕子替如意重新裹上。


    一邊手上纏繞著,一邊嘴裏卻打趣道:“莫怪人說拙荊拙荊,我還當是自謙的說法,不成想,我家的拙荊是真的拙啊!”


    如意被太子調侃多了,對於太子如今的打趣,倒是也能夠厚著臉皮如常麵對,等到太子替她裹好了手指,她也是自如的想要拿起針線繼續手上的作業。


    卻見太子拿下了她手中的東西,開口道:“我倒也沒缺衣到需要娘子你受著傷還替我縫衣,既然受了傷,就該養傷,早些安歇。”


    “隻是手上被紮了一下,不礙事的。”如意覺得太子實在誇張,有些小題大做了。


    但是太子卻一臉認真:“那可不行,你身上每一處都是我的,傷了,心疼的可是我。”


    “殿下真是……”


    如意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太子,這段日子,太子倒是沒有再嚇過她,隻是,這成日裏卻淨是真真假假說著肉麻話兒。也讓如意有種分不清真假的感覺,偶爾間,甚至讓她忍不住懷疑,到底哪一麵的太子才是真正的他。


    針線活兒做不成了,天色雖未完,如意也在芍藥的伺候下洗漱上床歇息。等到了**,如意才知道太子為什麽要這麽早歇息,根本就是他想要禽獸了。


    如意腦子裏迷迷糊糊的想著,她要是膽子再大點,就該反駁太子:既然是傷者,如何讓傷者做如此劇烈的運動呢!


    因著如意這頭並不嫻熟的手藝,也因為太子偶爾的插諢打科,簡簡單單一身寢衣,如意竟也是拖了一個月餘的時間方才做好。而先時太子為如意所挑的布料裁成的新衣,底下人也已經做好了。


    兩人衣服的手藝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不過卻在同一天試了新衣。


    素青色寢衣,一絲花紋全無,但好在大小合身,針腳也算細密。而如意的幾套新衣,技藝精湛,衣裳的刺繡,不管是花草竹木亦或是蝴蝶雲彩,皆是巧奪天空,就連芍藥見了這針法,也是嘖嘖稱讚。


    如意原本還算有所成就感的一顆心,瞬間被打擊的不行,倒是不好意思的上前先要脫了太子身上的衣服。


    “殿下晚間再換上吧!”她訕笑著。


    太子卻是上下打量了自己的衣服,笑道:“也好,讓人好好收在櫃裏,這可是我娘子一針一線替我繡的。”


    如意這頭正疊著衣服,卻被太子的話說的有幾分不自在了。她勉強掩下心中的不自在,笑道:“如意才給殿下做了一身簡單的寢衣,卻換得這麽多件漂亮的衣服,這筆生意,可是如意賺了。”


    “還有更賺的呢!”


    太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心血**的拉著如意來了書房,開口道:“先時在東宮時,你不是在練習書法嗎。孤就給你當個老師,好好教導教導你的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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