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趙修淚眼婆娑跑到我跟前哭訴:“鳳儀,你與徐玨周墨瞞得我好苦!竟然沒告訴我身中百日歸之事。他當初竟然還為了我打算迎娶陳國公主。消失的那些時日竟是孤身一人前往長白尋找龍莖草。你們怎可如此欺瞞與我!倘若他有個萬一,我怎麽辦?天大地大,我去哪再去尋一個他這般為我之人!”我頗有些驚訝,此事她是如何知曉的,按皇兄的個性,必然不會告知她。我:“你是如何知曉?”


    趙修哭得越發兇狠了,淚如決堤,幾近抽噎。她紅腫著眼睛看著我:“鳳儀,此事我不會原諒你們的,你們都太理智太絕情!你們凡事都欺瞞我,總說為我好。然而若是徐玨真為我死了,我還有何顏麵苟活。於我趙修而言,能不能活著並不重要,能不能和他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我寧願和他死在一起,也不願讓他一人去做那般冒險之事。


    我要那麽長的壽命何用!一想到漫長時光歲月再也看不到他,我就痛不欲生!雖說他如今還活著,但哪怕是隻有萬分之一的幾率會傷害他,我都不願讓他去做。他這樣寶貴的人,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我被她說得心都痛了,是的,我們所有人都以為瞞住她才是最好。但於她而言,皇兄才是最珍貴。


    我歎了口氣:“修兒,皇兄正是如你想的那般才會去的。於皇兄而言,你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包括他的命,所以為你冒險,他甘之如飴。你要是覺得難過,那嫁給皇兄後加倍待他好便是了。”趙修聽完我這番話竟開始羞澀起來,羞答答的說:“他又沒說要娶我。”我噗嗤一笑:“他同我說迴徐國告知父王之後便娶你,你就安心等著吧。”


    近來我身子恢複得快,差不多可以下床了。然趙翼還是不許我下床,生怕我累著。熏然近來也養得越發好了,白白女敕女敕的,真是個粉雕玉砌的可人兒,還是那樣愛笑,見人就笑,可愛至極。


    這日我正在床上逗弄熏然,周墨卻來了,以前每次見他,他總是一副羸弱瘦削的樣子,如今解了無心之毒,身子挺拔得很,今日一身黑衣黑帽穿在他身上,如一副寫意潑墨山水畫。他黑色的發,黑色的眉眼,黑色的衣帽,黑色的靴子,唯有皮膚白淨,唇色豔豔。


    以往都未細看他麵容,今日一見才驚覺他眉目如畫,郎色豔豔,好一個翩翩美少年。周墨聲音頗有磁性:“我來跟你辭行的,既然你和修兒之事都已解決,我便可以放心離去了。”我頗為驚訝,便問:“辭行?你要去哪?為何辭行?在這裏不是待的好好的嗎!”


    周墨斂了斂眉:“我曾許下諾言,若是他娶了妃子,便自行離去。何況我如今解了無心,再待下去隻會徒留傷感。我因他在這深宮待了十數年,如今他已不需要我,我也是時候走了,我會出宮懸壺濟世,歸隱山林。你們若是日後有需要我之處,我自會前來。”


    我知道他去意已決,更何況我和趙翼一家其樂融融,把他留在這確實太過殘忍。♀隻好不作挽留:“周墨,我徐鳳儀此生佩服人有二,一是已去的趙王,二是你。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情敵看待,在我眼裏,你一直都是個極好的男子。我想讓你出宮也許是你最好的歸宿,便不留你了。隻是我答應過你,第一個孩子在滿十歲之後便要送與你當弟子。等熏然十歲之後,你記得前來教她學醫。”周墨宛然一笑,看了看熏然,隻留我一個蕭素的背影。此次一別,怕是十年後才會相見吧。


    趙翼晚間來看我時,眉眼裏有一絲清愁。我握住了他的手:“周墨跟你辭行了是嗎?”趙翼頷了頷首,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音知,周墨我一直把他當老師朋友看待,為何他不能同樣待我,我對他的感情無法迴應,但他對我之好,我又怎會不知。我幾次生死關頭都是他救了我,然而我可以迴報他任何東西,唯獨不可迴報感情。


    我欠他的,怕這輩子都還不了。我這一生怕是負了他,他自己給自己中無心,我又怎會不知。隻是若不能給他迴應,我便隻好殘忍拒絕。他如今離開了皇宮,月兌離了我也是好的。隻願他從此山明海闊,一世長安。若是可以能有一個好女子陪伴他更是極好。然而此事我們不便插手,唯有他自己願意才好。”


    我一直以為趙翼並不知曉這些事,原來他竟都知道,一時間竟有些語塞。趙翼複而竟一把抱住我,幾乎要把我揉進骨血。氣息也不是剛剛的傷頹之色而是一種憤怒。他厲聲道:“徐鳳儀,你竟敢瞞著我差點死掉,你以為我不知你懷孕那段時日已經元氣耗盡之事嗎!你那段時日虛弱得幾乎站不穩了,你當我是傻瓜嗎!你竟然為了那個孩子連同周墨一起欺瞞我。


    你真以為我是因為你難產才恨那個孩子的嗎,我是因為你從一開始便打算用自己之命來換她之命而生氣。當初懷孕未足三個月之時你就不應該留下她。孩子以後可以再生,你怎麽能為區區一個孩子葬送自己一條命呢!我總是在等你自己親口跟我說此事,可你一直未說,我以為生了孩子之後你便會告訴我,結果呢!都快一個月了,你都沒有告訴我,你是打算欺瞞我一輩子嗎!


    徐鳳儀,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你怎麽能這麽殘忍,不經過我同意便去死!你怎麽忍心丟下我一個人!你叫我如何不恨這個孩子,其實我更恨我自己,我總在想倘若我足夠好,你便會依賴我,信任我,而不是自己什麽事都憋在心裏,處處算計。


    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你就給自己戴上了一副堅硬的鎧甲,仿佛這樣誰也無法傷害你,可是你知道嗎?你一直都在傷害自己。你忘了你也是個人,是個十幾歲的姑娘,就算是鐵打的也是架血肉之軀,你再怎麽厲害,你都需要人來保護的不是嗎!你以為你在為我好,其實你這種做法太自私了。你以為你一個人光榮犧牲,我們就會感激你嗎!徐鳳儀,你能不能不要再那麽逞強,適當的示弱一下,給我個保護你的機會好嗎?”


    我此刻腦裏一片空白,有很多話要說,但到最後卻什麽也說不出口。痛苦,悲傷,緊張,酸澀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摧枯拉朽,一下子崩潰了。整個人隻知道哭,哭得身體都痛了,哭得心都裂了。


    這麽久以來,我一直都躲在自己的世界裏,別人進不來,我也出不去。這一刻我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卸下了我這麽多年的鎧甲,撕開了我堅硬的外殼,露出柔軟的心,終於能在這個男人麵前痛哭失聲。對的,我也不願這樣,隻是一個人走了這麽多年,如果不勇敢,不堅強,我怕我早已向命運舉手投降,俯首稱臣。


    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我習慣了抵抗所有的溫柔,裝作自己不需要。久而久之便真的習慣了,以為自己真的不需要。從來沒有一個人告訴我。徐鳳儀,你可以休息了。你不用再害怕,不必惶惶而終日,鬱鬱而寡歡,所有你不想接受的,我都會幫你抵擋。我會做你的依靠,冬日給你溫暖,夏日給你清涼。


    我也用力抱住趙翼:“謝謝你,謝謝你肯來愛這樣一個我。謝謝你在我三番兩次拒絕後未曾離開過我,謝謝你願意給我一個依靠。趙翼,我是不是從來都忘了告訴你,我也愛你。”


    趙翼的身子一下子便僵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顫顫巍巍地問了一句:“你說什麽,再說一遍。再說一遍好不好……”他目光滿是希冀,生怕自己聽錯,硬要我再說一次。我隻好用自己覺得最溫柔的聲音告訴他:“是的,我愛你,趙翼,我愛你。從很久之前便開始了,未曾不愛。”


    趙翼一下子便攫住了我的唇。唇舌急迫的探進我的口中,逐漸溫柔而甜蜜,我也開始迴應他,而後他吻得越來越細密。唿吸也開始急促起來,忽然他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正準備起身離開,我知道他想要,恐怕是考慮到我身體,所以才決定隱忍,如今我身體也恢複的差不多了,便在他起身之時,急忙拉下他的脖頸,我不由一滯,唿吸甚是急促。我柔聲在他耳邊說:“可以。”他便再也忍不住了,附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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