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日我還是不能動,隻能躺在床上休養,周墨說我至少得有一個月才能下床。♀這段時日,我身體依舊很虛弱,不過比懷孕之前好得多,身子也在慢慢恢複。趙翼每天有大半時日在我身邊,我洗漱用膳,他從不假他人之手,大小事務全都是他親力親為。把奏折都拿到我這裏來批閱,每隔半個時辰便會起身來照看我,問我有什麽需要。


    他依舊還是沒有看孩子一眼,更別說抱。我叫他給孩子取名字,他也不願。對待孩子總是一臉嫌惡,我屢次勸他,他也是愛聽不聽的,心裏總是認為這個孩子差點奪了我的命。趙修那日來看我,一臉歡喜的抱過孩子,睜大眼睛打量孩子,一會說孩子像我,一會又說孩子像趙翼。這個孩子出生到現在,最待見她的卻是她的姑姑。周墨一向比較冷淡,整日在給我配藥,也沒有多看孩子。喜兒那日恐怕也是被嚇壞了,也和趙翼一般覺得孩子差點要了我的命,雖然不像趙翼那般對待孩子,但也談不上多喜愛。我的女兒真是可憐,隻有她姑姑最喜歡她。


    趙修眉眼裏突然斂了光彩,眉眼低垂,緩緩說道:“鳳儀,你生產之日,我和皇兄被阻在門外,不讓進去。其他宮人也盡數放在門外聽候差遣,隻有喜兒和周墨在裏麵,這是為何?皇兄當日聽聞你昏過去恐怕會死之時,簡直跟瘋子一般失了心智。♀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皇兄,他素來都是一個十分沉穩淡定之人,做事從來都計劃謀略周全,父王死時,他都未亂陣腳,宮中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條。


    他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那日卻恐怖至極,若不是我勸住他,恐怕他早已闖進產房了。那是我第一次見皇兄哭得那般傷心絕望,他那樣一個人向來運籌帷幄,不失分寸,但那一刻我卻知道皇兄他在害怕,害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他說盡那般狠絕之話其實不過是太害怕了。你沒見到,他最後都跪在地上,一直在向老天磕頭,磕得頭都流血了。那一刻我便知道皇兄愛你,深入骨血,此生怕是難以割舍了。


    當時在場的宮人都嚇壞了,生怕你死了。你若是死了,怕皇兄會殺盡天下人。鳳儀,謝謝你還活著,皇兄這一生太苦太孤單,他站在那樣高的位置,每個人都算計他,雖然他總是一副待人和善,彬彬有禮的樣子。但我知道他並不開心。皇兄從來沒有說過特別想要哪件物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愛你至深。鳳儀你真的很幸福,有皇兄這般愛你。”


    我沒想到趙翼竟然還當眾磕頭下跪,他那般高貴矜持之人,向來不信神佛,倘若不是絕望至極,毫無他法,也不會當眾下跪祈求上天。♀對於趙翼,我從來都無力想象他的情深。


    看著趙修暗淡的眉眼,我知道她必然又在想念皇兄了,趙修大限將到,等不及了,看來唯有跟趙翼商討用城池跟陳國換百惠芝之事了。皇兄難道真的兇多吉少嗎,趙修走後,我看著孩子柔和的小臉,胸腔裏頓時溢滿了一股柔情,事到如今,也唯有這個孩子能給我許些安慰了。孩子現在已經睜開眼了,總喜歡用她那圓圓的大眼睛看著我,眼睛純淨的沒有一絲瑕疵,她跟其他孩子不同,她不喜哭鬧,總是喜歡笑。真是個快樂的孩子,我和趙翼都不喜歡笑,看來這個孩子剛好補了我們的空缺。


    我腦子突然閃過一個名字,趙熏然。煙火熏然,歲月靜好。晚間趙翼來時,我便跟他說了趙修中毒,皇兄赴長白山采藥之事。他一聽此事,眉頭緊鎖,嘴唇緊抿,雖然他從未說,但我知道他很疼愛趙修的,如今這個妹妹中毒即將身亡,怎能不痛心。


    他麵色微怒:“這麽大的事,你為何不早日告知我,若是早日言明,你皇兄也不用辭世子之位,遠赴長白。如今人生死未卜,修兒又大限將至,我明日便派人去跟陳王商討此事,用兩座城池跟他交換。隻是修兒若醫治好了,而你皇兄卻……我恐修兒會想不開,明日我會加派人手去尋你皇兄的。此事你就全權交由我手吧,你身子還未好,還是好生將養。”


    我點了點頭:“也唯有此法了,我今日給我們的孩子想了個名字,便喚趙熏然何如?煙火熏然,歲月靜好。”他沒料到我突然言及孩子名字之事,臉色有些莫名。但還是敷衍說道:“你做主便好。”我佯裝生氣,偏過頭去,沒有理他:“女兒她是無辜的,你又何必如此。你不給她取名字便算了,如今也不給她個封號嗎?你要是不要女兒,我明日便帶女兒走,離你遠遠的,也不討你煩了。”


    這是我第一次撒嬌,頗有些不適,不過趙翼聽完我這番話,氣得臉都黑了,周身一陣寒意,但終究還是怕我離開,思忖了片刻便說了兩個字:“鳳雛。”鳳雛這個名字極好,三國時期那個與孔明臥龍先生並排名的龐統便喚鳳雛,我是鳳儀,我的女兒喚鳳雛便是再好不過的。我笑逐顏開:“這個名字極好,她一定會很喜歡的。”


    趙翼沒有作答便離開了。雖然他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但我知道這個名字他也是思忖了一番的。這日早晨我被喜兒急忙喚醒,她整張臉都興奮得不行了,我:“何事?”她雀躍不已:“主子,主子,二皇子帶著龍莖草迴來了!王上已派人將龍莖草送往陳國。估計不久陳國便會將百惠芝送來。這會子二皇子正在公主那呢!”


    我心裏那塊大石終於落地,感謝上天,讓皇兄平安歸來,我終於可以跟父王和趙修交代了。上天果然待我徐鳳儀不薄,我所愛之人都一一得以保全。正準備起身去見皇兄,卻被喜兒一把拉住,喜兒急忙說道:“主子,你現在身子不宜下床,二皇子應該稍後便會來探望你的。”


    我隻好作罷,心情久久不能平複,一直在等著二皇兄來,果然黃昏入幕之時,他披一身霞光向我走來,像個外出曆險一路披荊斬棘歸來的戰士,美如神祗。他柔聲說道:“音知,我迴來了。”我覺得這是我聽過最溫情的話了,他還是那般清貴俊秀,但儼然多了一份男子氣概,這樣一個男子,難怪趙修會如斯摯愛。


    我看著他竟良久說不出話來,他微微一笑過來握著我的手:“音知,這些時日辛苦你了,對了,我的外甥女呢?我還沒見著呢?”我急忙喚喜兒抱熏然來,皇兄在看到熏然的時候,眉眼溫和似水,抬手去抱,熏然又咯吱的笑了起來,仿佛知曉是誰在抱她一般。皇兄看著熏然對著我說:“鳳儀,這孩子長得像你幼時。”


    我幼時是什麽模樣我自是不記得了,但皇兄年長我五歲,我幼時又愛纏他,他自是記得。我問道:“皇兄,你此番前去長白,旅途兇險,你是如何尋到龍莖草的。”皇兄神色安詳,柔聲說道:“說來話長,此事以後再與你說。”我又思及趙修,便問道:“皇兄,你與趙修兩情相悅,待趙修毒解之後便迎娶她當我嫂子吧!”


    皇兄赧然一笑:“自是必然。待她毒解,我便迴徐國告知父王準備聘禮,彼時便來向趙王求親。”我本想留皇兄多坐會,無奈趙修竟派人來催。我也不好打擾他們,便不作強留。如今皇兄與趙修也修成正果了,我再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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