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娘見劉勤沒有當場說出詳情,也不再堅持,不過,她對這個謎樣的後生更加注意了,這哪裏像是一個莊稼漢子?她深深看了劉勤一眼,點點頭,吩咐眾人明天再進內窖詳查,就帶著畫兒轉迴後麵的小跨院。


    接著,坊主劉文博也跟在後麵走了。現場就剩下大作師何元和劉勤,以及釋放好關押的夥計隨後趕過來的趙管事。


    如今問題酒事件,已經逐漸明朗了,但何元的心情一點也沒輕鬆下來,這次偌大的損失事小,若是問題酒流到市麵上,那後果不堪設想。他想想還是後怕不已,想不到幹了一輩子大作師,臨老還出現了這種問題,平時太麻痹大意了。想到這裏,他對劉勤又多了一層感激,若不是劉勤及時發現,他就是死了也不能心安呀!


    不過,他對劉勤的解說還是沒有明白,疑惑地問道:“勤哥兒,你確定問題出在酒窖上?”


    “大作師放心,通過你和東主剛才證實的一些情況推斷,小的斷定問題一定出在酒窖上,隻是需要一些實證,小的才沒有向東主細說,明天進內窖一看便知!”劉勤恭敬地答道。


    “好好!勤哥兒,這次實在太謝謝你了!”


    “大作師說哪裏話?小的也是酒坊的一員,維護酒坊信譽理所應當!”


    “好,老朽不說了,勤哥兒,你的才幹大夥都看在眼裏,好好幹,洪家決不會虧待你!”


    “小的謹記大作師教誨,一定繼續踏實做事!”


    “嗯,都迴去休息吧,明天吃好早飯再過來!”


    第二天吃好早飯,眾人都集中到了酒窖門前,連休息的夥計也圍在門前空地上。大家知道,在酒坊引起震動的問題酒事件,今天要揭開謎團了。


    洪秀娘帶領何元、劉文博、趙管事、劉勤,開啟內窖大門,進入內窖。內窖裏濃鬱的酒香,以及一股窒息的感覺,引不起眾人興趣。眾人進入內窖,都是抬頭搜查著頂部,由於內窖是密閉空間,帶進來的火燭,顯得很是暗淡,搜查起來非常困難。


    劉勤請示過洪秀娘之後,搬進一個高凳,他爬上高凳,舉著火燭查看。果然發現,在原本放置問題酒的地方,正上方窖頂有好幾道彎彎曲曲的細縫,縫隙邊沿還有明顯的水漬,水漬中間還有一些不規則的白點。燭光映照下,眾人都看得很清楚,正如劉勤推測的那樣。


    問題酒的罪魁禍首,大家都知道了,現在隻待劉勤解開謎團。


    劉勤也沒有讓大家等待,一退出酒窖,他就解說道:“酒窖滲水大家都看到,之所以沒有明顯痕跡,是因為水量不大,應該隻是在頂部形成小水珠,剛才大家看到水漬中的白點就能證明。東主和大作師昨天說的,酒窖中令人窒息的氣體是二氧化碳...”


    “二氧化碳是什麽東西?本舉人博覽書籍怎麽沒有看到過?”劉文博打斷劉勤的話,搶白道。


    靠,自己又說漏嘴了,劉勤急忙躬身答道:“對不起坊主,是小的沒有說清楚。二氧化碳這東西是小的遠房親戚從天|朝聽來的,天|朝人發現空氣含有一種氣體,很容易在低窪封閉的地方沉積,天|朝人把這種氣體叫做二氧化碳。人唿吸了這種氣體,就會有胸悶窒息的感覺,就像東主和大作師說的那樣。咱們內窖地勢很低,又長期不通風,必然也會沉積二氧化碳。”


    劉勤稍停一下,又接著說道:“二氧化碳溶於水形成一種淡淡的酸性物質,大家剛才看到的,窖頂縫隙邊沿有腐蝕的痕跡,那就是酸性物質造成的,天|朝人稱為碳酸,正是含有這種碳酸的水珠滴到酒缸泥封上,滲進酒裏才改變了酒味。”


    “原來如此!這酒裏果然有一種淡淡的酸味,甚至還有一股氣體!東主,都是小的管理不力,對酒窖沒有修繕好,一致造成如此大的損失,請東主嚴懲!”何元聽完長歎一聲,急忙向洪秀娘請罪。


    “哈哈,大作師說錯了,應該恭喜東主才對,而且是大喜呀!”


    劉勤有些放肆地哈哈一笑。不過並沒有人怪罪他,大家都驚訝地望著他,等他進一步解說。


    劉勤環視大家一眼,見洪秀娘也和大家一樣,用期待的眼神望著他。他連忙拱手施了一個環禮,說道:“碳酸並沒有毒,對人體還有些益處,可以起到清涼解渴的作用,而且這種口味的一壺春,小的敢說,天下絕無僅有,以後恐怕也不會有了。大作師,你有沒有感覺到,這種酒比原來的酒後勁更濃?這可以說是鬼斧神工之作,是上天賜給東主的厚禮,一定會賣出個好價錢!”


    “不錯不錯!東主,小的當時隻擔心酒出問題了,現在想想這酒口味確實獨特,決不是凡人所能釀出來的,東主大喜呀!”何元這時也激動地說道。


    “這酒既然有這般妙處,那酒窖就維持原樣,把酒再放在下麵,等下雨時自然又能得到了,怎麽說以後也不會有呢?”劉文博不解地問道。


    “迴坊主,碳酸的形成需要合適的溫度、二氧化碳濃度、滲水量,這都需要機緣巧合,不是咱們能夠控製的,而且,小的看過窖頂,裂開的縫隙很長了,若再不修繕,下大雨時恐怕要塌了。”劉勤躬身答道。


    “不要說了,這是上天賜給咱們洪家的厚禮,豈能貪心?秀娘知足了!趙管事,趕緊找來工匠把窖頂修好!來呀,把那缸開封的酒抬出來,酒坊所有人分著喝了!”洪秀娘笑容滿麵,大聲說道。


    “東主,那缸酒太貴重了...”趙管事連忙阻止道。


    “為了慶祝上天賜給咱們洪家酒坊兩份厚禮,一缸酒算什麽?!”洪秀娘擺擺手道。


    “兩份厚禮?還有一份是?”不僅趙管事疑惑不解,其他人也驚奇地望著洪秀娘。


    “還有一份厚禮當然是劉兄弟!劉兄弟,以你的才幹作一個大夥計太屈才了,秀娘想調你到府城擔任管事,不知意下如何?”


    到府城當管事?王二叔在洪家奮鬥了十多年才得到的職務,自己一個多月就拿到了?這也太...劉勤急忙婉拒道:“小的多謝東主抬舉,隻是小的才進酒坊一個多月,對業務都還不甚熟悉,實在難當大任呀!”


    “洪家唯才是舉,以你的才幹完全可以擔任管事,業務不熟不要緊,王管事舉薦人才有功,秀娘迴城就升他為副大管事,你暫時跟在他後麵就是。劉兄弟,不知你可識得字?”


    “多謝東主,小的愧領了,小的一定跟在王二叔後麵好好學習!小的以前在老家時,也念過幾年私塾,認識一些字。”


    “那就更好了,就這麽定了!劉管事家裏是否需要安頓一下?若不需要的話,明天跟秀娘一道去府城吧!”


    “迴東主,小的下午抽空迴去說一聲就行了。”


    “好,那就這麽定了!現在大家喝酒吧,把碗拿來,秀娘敬酒坊的夥計們一杯!”


    東主與大家夥同歡,頓時把酒坊裏的氣氛推向高潮,夥計管事都忘記了昨天的不快,大家盡情地暢飲,慶祝上天賜給洪家的厚禮。劉勤喝了一碗酒,就不想再喝了,這酒味太淡了,估計也就比前一世啤酒的度數高一點。這種含有碳酸的酒,對別人是個寶,他早喝膩了,前一世碳酸飲料的品種多得難以計數。


    中午休息的時候,畫兒奉命給劉勤送來了五兩銀子,說是東主獎賞給他的,他推辭不過隻好收下。五兩銀子相當於五貫銅錢,絕對是重獎了,他捏著苦主縫的荷包裏的銀子,對洪秀娘還是很感激的。同時,也對那個女人的魄力非常佩服,果斷幹練,重視人才,難怪洪家在她執掌下,已有複興之象。


    下午劉勤告假出來,準備趕迴山神廟告知楊大娘和苦兒,自己要去府城,不是一時半會能迴來的。哪知在街上正好碰到要迴村的大柱子,他就買了一些東西托大柱子捎迴去,順便知會楊大娘母女一聲,省得自己來迴奔波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記車馬行趕到洪家酒坊,把頂級一壺春連同十九缸問題酒一起裝載完畢,洪秀娘在十名隨從護衛下,跟隨車隊啟程迴府城。劉勤要到府城任職,何元要參與評酒會,也都跟隨同行。酒坊就交給趙管事打理,至於坊主劉文博,原本就是發配過來的,自然還留在酒坊。


    沈記車馬行這次除了運載洪家的酒,還有兩個行商的貨物,龐大的車隊一路緩緩而行,中午時分翻過龍泉嶺,再往前不遠就到皖口鎮。皖口鎮恰在府城和洪家鋪子中間位置,洪家鋪子離府城隻有六十餘裏的路程,平時人們去府城,出門早一點,路上緊趕一陣,也能在天黑之前趕到,但運貨就不行了,最近又連降暴雨,路上積水甚多,速度更慢了,眾人計劃在皖口鎮住宿一晚。


    從龍泉嶺到皖口鎮的一段山路崎嶇不平,車隊搖搖晃晃,終於在太陽快要下山之時,望見了皖口鎮的影子。這時,大夥也不急了,沈記領隊的大管事做主,讓車隊停下來歇息一陣,並派人趕去鎮上安排食宿事宜。


    趕車都是些青壯漢子,一歇下來,就聚在一起胡侃,有人起頭唱起了山歌,現場頓時就吆喝開了。劉勤對這種亂糟糟的場麵還是難以適應,他走了開來,信步登上了一個山坡。一眼望去,夕陽西下,煙雲繚繞,遠處人家隱現,他不由長舒一口氣,低聲吟道:


    訪三山、鬆林春晚


    煙霞迴繞天遠


    層雲暗換千般象


    驚卻倦鷗遲返


    新葉亂


    野色滿


    斜陽小道人家轉


    綠坪水畔


    正幾樹飛花


    劍蘭將發


    始信東風暖


    尋芳客


    淺恨花期又短


    閑愁寄與誰斷


    一壺濁酒離塵去


    直笑平生何怨


    金萬貫


    莫相戀


    繁華到底終須散


    癡心最難


    算此念空空


    軟紅瑣事


    堪了即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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