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靈汐嫁給離讓已經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來,離讓都對她非常好。有時候青兒甚至都說:“公主,主公好像是真的愛公主。”每每聽到這句話,靈汐心裏都會震動一下。其實她不是不知道,她自己也可以感覺出離讓對她的好。但是每每這個時候,她的腦中都會浮現國仇家恨這四個字。這四個字像一張網,網住了她瘦小的身軀。她的所有快樂都因這種情愫而一掃而空,轉而是滿心的怨憤。


    一年來,每天她都雷打不動地給離讓送去一杯銀杏茶,當然,裏麵是要放上廣百散的。無論是刮風下雨,還是冰雪霜凍。她想,上天一定能看到她的堅定和決心,一定可以感受到她的虔誠。每次,離讓都要讓小衛先喝一口試毒。小衛似乎每次都沒什麽反應,離讓也就放心地把靈汐每天送來的茶一飲而盡。


    這一天,靈汐又再次給離讓送去銀杏茶,卻發現試毒的小衛已經不見,而是換了另一個宮人。靈汐不解,問道:“君上,小衛去了哪裏?”


    離讓看了看身旁試毒的宮人,笑道:“小衛他家裏的老母親病危,寡人就放他出宮了。”


    聽到這裏,靈汐心裏才放下心來。這下,小衛不用再喝有毒的茶了,可以免於遭殃。想到這,她內心的愧疚稍稍平複了些。


    她看著離讓正在看著什麽折子,問道:“君上在看什麽?”


    離讓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折子,說道:“哦,這是伍大夫呈上來的折子。”


    靈汐聽此,神色一轉,“伍大夫一定又是說臣妾是妖女,讓君上殺了臣妾之類的話。君上,伍大夫對臣妾有這麽深的誤解,臣妾很害怕有一天君上聽了伍大夫的話,殺了臣妾。”


    離讓笑笑,“不會的。”


    靈汐道:“怎麽不會?伍大夫是晉國的三朝元老,君上也很敬重他。他天天都說臣妾是紅顏禍水。謠言多了,到時不止伍大夫一個人說,君上就要相信了。”


    “既然如此,”離讓說道,“寡人罷了他的官職如何?”


    “真的?”靈汐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離讓的口中說出來的。


    離讓走到靈汐身邊,笑道:“假的。”


    靈汐有些失落。


    離讓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妖女,寡人心中自有分寸。沒有人能夠左右寡人的想法。不要害怕,寡人會保護你,一直保護你。”


    靈汐靠在離讓的胸膛上,突然有種虛幻的感覺,她一時分不清這是不是真實的世界。而此時的她,是真實的她,還是她幻想出來的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又是不是真的離讓,還是她幻想中的離讓。


    三個月後,廣百散的毒性似乎終於發揮出來。離讓開始了輕微的咳嗽,雖然藥師給他開了多付藥,可是離讓總是不見好。靈汐每天更勤快地送來了銀杏茶。她說:“君上,這銀杏茶還有治咳嗽的功效。”


    “是嗎?”每當聽到靈汐這樣說,離讓就會更加歡喜地將這銀杏茶喝下。


    靈犀想,她的計劃約莫快要成功了。然而,兩個月後發生的事情,卻讓她的計劃完全偏離了方向。


    那日,離讓在大殿中宴請群臣。酒過三巡,眾臣的興致都十分高漲。離讓也十分高興,當即叫來靈汐,讓靈汐舞一曲助興。靈汐在台上伴著奏樂翩翩起舞,婀娜的身姿吸引的不僅僅是離讓一個人的眼光。


    台上的靈汐跳得優雅,台下的伍大夫卻說道:“主公,老臣欣賞不來舞蹈,不如讓老臣在一旁射箭為主公助興。”


    伍大夫話一出,幾位大臣紛紛表示讚同。離讓道:“好,就看看伍大夫的箭術配上夫人的舞蹈是怎麽樣的情狀!”


    伍大夫隨即拿起弓箭,對著箭靶一射,正中紅心,引得眾人一片叫好聲。


    這時在宴席上的蒙將軍起身道:“伍大夫,我來和你比試比試。”蒙將軍走到靶前,拿起了弓弦。一旁的伍大夫也舉起了弓箭。他們兩人屏住唿吸,對看了一眼,然後依次拉動了弓弦。蒙將軍的箭先從弦上射出,伍大夫的箭在其之後。誰想伍大夫的箭卻射中了蒙將軍的箭,然後蒙將軍的箭一個偏轉,朝舞台上的靈汐射去。


    時間仿佛停止了,隻見危險在一步步朝靈汐靠近。靈汐呆在原地,怔怔地看著朝她飛來的箭。她的腦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躲閃。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她突然被另一人撲倒在地。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摔倒在地。等她從一片混沌中反應過來時,看見離讓正倒在自己的身邊,胸口還插著那支箭。


    離讓麵色慘白地看了靈犀一眼,他胸口的血止不住地流,染紅了衣服。靈汐呆坐在原地,看著台上衝上來一群又一群的人,耳邊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嘈雜聲。


    “主公……”


    “藥師,快去請藥師……”


    各種聲音迴蕩在靈汐的耳邊,卻仿佛完全不關她的事一般。她隻是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眾人把離讓抬走,然後在舞台中間留下一灘有些暗紅的血。


    靈汐一直坐在舞台上,直到天邊月亮的銀輝照耀在她的身上。


    青兒默默地走到她的身邊,扶起她,“公主……”


    此時的她才從紛繁的思緒中迴過神來。她掙紮著站起來,腳卻有一些軟,險些摔倒。她呆滯地望著前方,問道:“君上他怎麽樣了?”


    青兒道:“聽說已經請藥師開了藥,包紮了,似乎已經沒有大礙了,隻不過主公他還沒有醒過來。”


    “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靈汐喊叫著,鬆開了青兒的手,朝離讓的寢殿跑去。


    她來到離讓的榻邊,看著還在昏迷中的離讓,不自覺地鼻頭一酸,眼中竟泛起了淚光。她輕撫他的額頭,發現他還在低燒。她看著他的臉,有種恍惚的感覺。她輕聲叫著:“君上,君上……”昏迷中的離讓沒有任何反應。


    突然間,她想起了那個國仇家恨,那個困擾了她許久的複仇,然後默默地從腰間掏出了那把匕首。


    靈汐想將匕首直直地插入離讓的心髒。可是她舉起了匕首,又放下,放下了又舉起,舉起了又放下。反複多次後,她才發現自己根本下不去手。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但就是下不去手。


    她將匕首狠狠地摔在地上,她恨自己這麽懦弱,她恨自己竟然在這一刻下不去手。她想,她的國家,她的百姓,她的家人,都會恨她吧。不經意間,她聽到耳邊傳來的虛弱的聲音,“為什麽不動手?”


    她轉頭,看見離讓正看著她。他還是很虛弱,眼睛沒有光彩,眼神卻是那麽的奪目。靈汐怔怔地看著他。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卻還是啟動了他蒼白的嘴唇,用略帶幹澀的聲音問道:“為什麽不動手?”


    靈汐看著他,一時百感交集。她有驚訝,有遲疑,有憤恨,有悲傷,這一切都化成了她眼中的淚水,“我下不了手。”


    離讓伸手模了模她額前的發髻,靈汐突然起身,朝離讓大吼:“別碰我,別碰我!不要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感激你。我從來不會感激你,我不會!”


    離讓放下虛弱的手臂,輕輕地說道:“靈汐,不要逃避,你現在的感覺都是真的。你已經感激寡人了,你已經對寡人動了感情。”


    “你胡說,”靈汐吼道,“我從一開始就選擇不對你付出感情。你胡說!”靈汐說完就跑出了離讓的寢殿。那本是個絕佳的機會,隻要她動手,別人也隻會以為是箭傷太重而已。可她就這麽放棄了這個機會,這個報仇的機會。


    她腦中亂作一團,不知道該怎樣麵對自己內心的掙紮。那張仇恨的網纏住她太深了,讓她動彈不得。如今,這張網快讓她窒息。她不相信自己已經對離讓動了感情,隻是,她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下不了手。她坐在石橋上,看著天上的上弦月。那夜的月亮像是一把刀,她多想握在手中,劈開裹住她的那張網。


    她就那麽坐著,在月夜中,坐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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