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時,公孫玲瓏站立在堂前,嬌聲道:“小女子玲瓏!久聞齊魯之地多名士,學識淵博能言善辯,桑海儒家更是天下翹楚,故此不遠千裏,特來討教‘辯合之術’,還望不吝賜教!”她本就是以狐狸的姿態來到這裏,露出尾巴是必然的事情。


    “在座都是飽學之士,在小聖賢莊內探討學問,很合適宜。”李斯接下她的話悠然地說,這隻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而已。


    伏念心裏早就知道李斯此行不簡單,他也隻好默許了。


    第一迴合,是子慕上場,公孫玲瓏卻問他知道不知道飛鳥的快樂,子慕便引用了《莊子》中秋水篇的“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以作辯論,卻反而被公孫玲瓏巧用以此作為反駁,以致敗下陣來,輸了第一迴合。


    第二迴合,是子遊上場,公孫玲瓏卻問他讚不讚同,人從出生之日開始,就已經開始走向死亡的說法,子遊便引用了《論語》中先進篇的“未知生,焉知死”來作為辯論,而公孫玲瓏卻又問他太陽升起後,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日落,子遊說是從黃昏開始日落,而公孫玲瓏卻告訴他,太陽從升起後就已經開始日落,這似乎也很合情合理,所以她說人從出生開始就開始走向死亡,這也是非常合理的。


    所以,他們又輸了第二個迴合之後,接下來公孫玲瓏竟然一口氣連勝六場,氣焰囂張得不得了,完全處在一種盛氣淩人的階段。


    “唉!一向號為人世的儒家,也不過是這種程度而已嘛!”公孫玲瓏無比輕蔑地說:“莫說要和李大人的法家相提並論,就算和我們公孫名家相比,也還不如得很哪!”她說完,竟然輕聲的嘲笑連連,完全沒把儒家的人放在眼裏。


    儒家的所人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憤怒之中。


    這時,子聰走進來拱手說:“在下不才,願與公孫先生討教一二。”他說著就毫不畏懼地坐到公孫玲瓏對麵的應辯席上,說:“先生!請出題。”所有人都看向他並對他寄予厚望,卻在這時,從堂外有人牽進一匹純白色的良駒白馬。


    眾儒家弟子皆一片惘然,對此有所了解的人卻暗叫不好,因為這是公孫家最強的辯術。


    “此白馬乃是我公孫家世代相傳的傳家之寶‘踏雪’!”公孫玲瓏上前輕撫著馬頭,然後坐迴辯席上,神色飛揚地說:“我們便以此白馬為題,如何?”她的神色中又增添了幾分對儒家的不屑,看樣子,她對此白馬之說是胸有成竹的。


    然而,接下來子聰與她的幾番對話之後,卻被公孫玲瓏把這匹白馬說成了不是馬,讓所有的人都錯愕的以為她是在胡言亂語。


    “先生錯了!先生所說的道理貌似乎有理,實則荒謬,所謂白馬非馬之說,雖然聽上去無懈可擊,但世間許多不變的事實,並不會因為一場辯論的勝負而改變。”子聰雖然沒有了辯詞卻還是不能讚同她的說法,“即便名家言之鑿鑿地說白馬非馬,但是馬並不會因為這場辯論的勝負就在世上消失了,這樣的天地大道才是儒家修研的目標。”


    眾儒家弟子聽到他的話無不讚同,然而,公孫玲瓏卻突然笑了起來,她笑得是那麽的笑枝亂顫,讓人覺得錯愕不已。


    “先生!?笑什麽?”子聰甚是不解地問道。


    “儒家言必稱,天、地、君、親、師、尊古上賢,可是竟然連自己的祖宗都忘了。”公孫玲瓏說著依然止不住笑意,似乎這是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


    子聰一驚,問:“敢問先生何出此言?”身為名門弟子,沒有人能夠忍受自己的先師蒙受屈辱,更何況他還是天下人敬仰的夫子。


    “有一個赫赫有名的人,曾經讚同過我名家的白馬非馬之說,他也是你們儒家的人,你們應該都很熟悉。”公孫玲瓏的話意之中,已經透出了她這一招的厲害之處,然而,子聰卻還沒能醒悟過來。


    子聰思索片刻,還是不得其解,問道:“是誰?”公孫玲瓏見他掉入她設的陷井之中,得意洋洋的有些迫不及待地說:“就是你們儒家的祖師爺,孔老夫子呀!”


    所有的儒家弟子聽到這一番話,無不說她是一派胡言,就連儒家三傑也露出了慍怒之色。


    “我家先師什麽時候讚同過你們的白馬之說?”子聰壓下心中的慍怒問道。


    “唉!身為讀書人,卻不知自家典故。”公孫玲瓏又在暗中的設下一個可怕的陷井,“唉!也罷!我就再來教你們一著。”她臉上的得意之色不言而溢。


    儒家三傑就知道這又是她的一個陷井。


    (2)


    公孫玲瓏卻說起當年楚王丟失寶弓時的典故,楚王曾經說的一句話,說:楚人失之,楚人得之。接著,她又說起孔老夫子當時對這句話的看法,後來改為:人失之,人得之。這些典故都是他們所熟知的。


    然而,公孫玲瓏便以此為證,說孔老夫子認為:楚人非人,所以他才要糾正楚王的話,卻正好與她的:白馬非馬,不謀而合,這一番說辭直把子聰說得啞口無言。


    “現在……”公孫玲瓏剛要說什麽,卻看到伏念對張良使了個眼色,接著張良說道:“儒家之中還有弟子未曾討教。”他說著已經端坐在應辯席上。


    “原來是儒家的三當家子房先生,真是俊俏得一表人才呀!”公孫玲瓏嬌笑著說道,眼中盡是傾慕之色。


    “哪裏!哪裏!”張良則謙遜地說:“子房在儒家之中算是資質愚笨的弟子了。”


    “你我今番比試辯合之術,可要拿出真本事來哦!”公孫玲瓏巧言令色地嬌聲說道:“可千萬別看人家,是一個美貌弱女子就憐香惜玉!”她說這話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臉紅。


    “好!那就不客氣了。”張良毫不客氣地說道:“請問題目是什麽?”“那就不妨還是以白馬為題吧。”公孫玲瓏卻也毫不含糊“如何?”她依然是信心十足。


    “先生請稍等!”張良狡黠一笑,然後,向門外招了招手,“子明!你來。”他似乎對此早有準備,這讓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陣迷惑之中。


    公孫玲瓏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暗無常,這一下子,玉繡可來了興趣,心中暗道:“這張良在賣什麽藥呀?”


    這時,走進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他正是被張良安排進儒家的天明,隻見,他很驕傲的雙手抱在胸前,麵帶委屈地埋怨道:“為什麽又是我呀?每次遇到這種容易的對手你就推給我,一點挑戰都沒有!”他說著高傲地把頭昂得老高老高的。


    “委屈你了!”張良故作難為情地說:“下次一定給你找個強一點的對手。”“好吧!下次一定要給我找個像樣點的對手!”天明勉為其難地往應辯席上走去。


    張良迴到自己的位置上,顏路低聲問道:“你又在搞什麽鬼?”張良笑而不答,饒有深意地看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公孫玲瓏聽到他們這樣一唱一搭的對白,氣得臉都綠了,而此刻的玉繡,卻很有快意的等待著,她知道這是張良導演的一場好戲。


    此刻,李斯緊緊的盯著這名叫子明的少年,似乎在尋思著什麽,其實玉繡也有些迷惑,這名少年是何許人?張良為什麽不自己辯合?卻讓一個毫不起眼的黃毛小子來,他是怎麽想的?難道這又是儒家教義裏的那套“好男不與女鬥”的說辭?他不至於這麽迂腐吧。


    隻見天明大大方方地選了一個,他認為舒服的姿勢坐了下來,怡然自得地說:“他們都說我念的書最少,每次碰到對手弱的時候就把我給派出來,你一定也是你們那裏書念得最少的吧!”他的這一番提問讓人感覺到他有那種大智若愚的氣質,卻正好成了公孫玲瓏的引火線。


    看到公孫玲瓏已經被氣歪了的臉,玉繡差點忍不住笑,這是張良給她點的一把火吧。


    “這位胖大媽請出題吧!”天明見公孫玲瓏不說話,就不得不提醒她一番,聽到他給公孫玲瓏一個這麽“份量不輕”的稱唿,玉繡幾乎就要笑噴了。


    然而,公孫玲瓏卻能壓下心中的不悅和他進行著接下來的辯合較量。


    當天明在無比驚奇地端詳那匹白馬的時候,公孫玲瓏更是得意洋洋地吹噓一番他們的“傳家寶”了,然而就因為這個“傳家寶”,讓天明找到了突破點,他似是無意卻又是有意地把白馬驚跑了,然後,公孫玲瓏在極度的憤怒中露出了破綻。


    接著天明承諾會幫她把馬找迴來,可他牽來的卻是一匹黑馬,說是他家的傳家寶,還巧言令色地說這就是公孫玲瓏的傳家寶。又經過了一番巧言的詭辯,結果把公孫玲瓏氣得一塌糊塗,就連手中的麵具掉落在地,她也渾然不知,是的她輸給了一個黃毛小子。


    這時伏念等人心裏的這塊大石才落下,雖然他們還不認識這名弟子。


    (3)


    “卟……”玉繡輕輕地拍著青蔥般的玉手,讚許地笑道:“精彩!太精彩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公孫先生也不必太在意了。”她走到天明麵前,意味深長地問道:“這位同學!姐姐給你出一道題目,如何?”


    張良與顏路暗叫不好,好不容易才讓公孫玲瓏敗下陣來,沒想到又來一個更狠的。


    “出,出什麽題呀?”天明心裏有些慌張,卻又靈機一動地說:“說出來,好讓大家一起來研究研究!”玉繡一聽正合她意,心裏暗暗地歡喜:“這小鬼還挺機靈。”於是她笑道:“嗬嗬!這也對喔!在場的都是讀書人,就不妨一起研究吧。”


    “那姐姐就請出題吧!”天明想到有這麽多人做靠山,他才不怕呢。


    玉繡笑意正濃地看著他,然後很有故事的向著眾人說道:“話說從前,有一個聾子,聽說一個瞎子,看見了一匹白馬變成了一匹黑馬,你們說這是怎麽迴事呀?”


    天明聽後,怪誕地叫道:“這是什麽題呀?聾子怎麽聽得見別人說話呢?瞎子又怎麽看得見馬呢?這,分明就是他們在說謊嘛。”


    儒家三傑聽到這樣的題目倒是新鮮,其中的深意似乎並不像是為了刁難他們而來,反而像是在笑話公孫玲瓏更為貼切,隻是這其中的意思,他們一下子也還真沒能猜到,他們還在納悶著的時候聽到天明這樣說,都不約而同地看向玉繡看看這是否是真正的答案,可是……


    “不對!他們說的可都是真話喔!”玉繡笑著搖搖頭。“這怎麽可能?”天明摸不著頭腦,他看向張良想向他求救,可是,他也還在眉頭緊鎖地苦思冥想著……


    “這道題目!……”李斯若有所思地說。玉繡一驚,問道:“相國大人能解此題?”“哦!這倒不是。”李斯苦笑道:“隻是陛下曾給臣下,出過類似這樣的題目。”他至今也沒能破解此題的其中奧秘。


    “那就是說,你也還沒解開囉!”玉繡這才緩緩地舒了口氣,李斯答道:“確實如此!”


    “哼!什麽聾子與瞎子,白馬變黑馬的?”公孫玲瓏聽罷,有些捕風捉影地說道:“你分明就是在取笑於我。”她此刻哪裏還有什麽名士風度,簡直就是形如街邊潑婦一般。


    “我哪有?”玉繡擺出一副被冤枉的表情,“相國大人不是也說了嗎?皇帝陛下也曾出過這樣的題目來考他!哼!陛下的題目還是我出的呢!”她說完撇開臉不再理會她。


    “公孫先生!誤會了,確實如此!”李斯擔心她壞了他的事,言語之間示意她不可再多言。


    玉繡見沒人作答就說:“大家可以慢慢的想,我會在小聖賢莊住下,有的是時間可以聽到答案喔!”此刻,她的神色比剛才公孫玲瓏連勝七場辯合時,還要得意洋洋。


    此刻的大堂之中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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