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數代人的孤寂如同冰雪一樣被塵封著,看似晶寞。(..tw)


    仿佛冰雪雕琢而成的雪木晶瑩剔透,樹枝煢煢,結木成林,與遠處的雪峰交相唿應,泯川的源頭也在此處,夏季的融雪會從泯川而下,蔓延過大漢和現在的東林,最終流入彭海之中,化為虛無。


    雪木卻無法移動,千萬年千萬年地屹立著,似乎在嘲笑世人的愚昧和無知,似乎在感慨時光的緩慢,又似乎,隻是為了表示一種存在,一如墳頭前的石碑,表明某些人某些事,曾經存在過。


    到底是為了哪種,梁千山不知道,山中無歲月,自從他被父親送來這裏,跟一個渾身冰冷的人開始學武,他的時間就如同雪木一樣開始緩慢下來,春夏秋冬,無論怎樣的季節變化,雪木都不會有所改變,一如雪峰的永不消融,這一片雪域似乎就是永恆。


    後來,那人死了,就剩了他一個,每天每天,坐在雪林中修習功法,那至陰至寒的功法也隻有在這裏才能夠練習,卻一步不能出。


    他可以不畏寒,深厚的內力與這寒冷如出一源,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他的武功已經很高,化冰為劍毫不費氣力,卻也有一點不好,他竟然不可以再出這雪域了,外麵的暖氣於他就如劇毒,越暖越有喪命之虞。


    練武本來就是為了強身體,為了行走江湖,而今,武功雖高,卻一步不得出,怨是有的不甚,因為他還要為盤龍堡守著,沒有了他的存在,沒有了這麽一門功法,盤龍堡也就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而結果很簡單梁家至此斷絕。


    “千山——”銀鈴一的笑聲伴隨著香風襲來,梁千山迴首住了那個翩然落入懷中的粉衣女子,從十二歲的初見到現在,她總是粉衣飄飄,容顏卻越發靚麗了,不複最初的稚嫩。


    少年相逢又是紅鸞初,想要忘掉都很難況,她為了自己,甘願進入這極寒之,已是用情頗深,又怎能相負?


    “又有麽事情,這麽高興?”嘴角勾起意卻無法達到眼底,在這寒地待久了乎連情感也枯竭了,不知道該怎樣笑怎樣哭,每一種表情都顯得陌生。


    “隻是到你就覺得高興!”依靠地好似一段冰雪麽冰冷。怎麽也捂不熱。就連表情都是冷地。他地心。可有幾分在自己身上?一麵歡喜。一麵悲傷。歡喜能夠跟他在一起。悲傷他若知道了那段過往。可是會嫌棄自己?隻是想想。也覺得傷感。


    “是嗎?”抬手拂過容巧地發。三朵小巧地粉色絨花並列而下。末尾地發梢垂在一側。說不出地嬌俏可愛。看到也覺得欣喜。卻也有不安。棲霞樓地樓主。她已經是棲霞樓地樓主了吧!


    不敢問。不願問。不想因為那些事情而影響了此刻地平和幸福。若是她永遠不出去。永遠在此地陪著自己。愛她又何妨?


    “千山。你在雪域之中不得出。你地任務就是要看守著雪林嗎?”容巧開口。問地卻是“正事”。這個問題遠比愛不愛更容易迴答。


    “是。也不是。”梁千山迴答得似是而非。有些事情他也是不清楚地。還有些事情是他清楚卻不能夠說地。太悠遠地秘密不能夠觸及。否則。不是傷人。就是傷己。


    容巧聽了撇嘴。這是什麽答案嘛!想要撒嬌。拽著梁千山地胳膊正要晃一晃。卻想到了另外地一件事情。轉而道:“你在此處不得出。盤龍堡地一切就與你再無關係了吧?”


    “盤龍堡出了什麽事?”


    聞弦而知雅意,梁千山一聽,第一反應就是盤龍堡出事了,比起自己的從不外出,容巧的出入實在是太頻繁些了,對於外麵的許多事情都會比自己清楚,她無緣無故這麽說,定然是盤龍堡出事了。(..tw無彈窗廣告)


    盤龍堡對太康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並不是簡單的江湖門派,所以朝廷才會駐有兵防,一般來說,其他的門派也不會招惹盤龍堡,若是出事,也隻能是內亂了,而這種情況,自己倒是不能插手的。


    輕歎一聲,容巧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內亂,你大哥被殺,被懷是你二哥下的手,盤龍堡中分成幾派,你的幾位叔叔也來添亂,你、還是不要管了吧!”


    蕭寧玉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卻真的可以聯合幾派力量,盤龍堡外麵看來堅不可散,但,若是裏麵壞了,崩塌也在眨眼之間,等到潰如散沙,蕭寧玉才會出手吧!各個擊破,她的確是妙計巧施。


    這些,容巧都不敢說,她的確喜歡梁千山,不同於喜歡其他人的喜歡,卻還遠遠不到推心置腹的程度,自己所為的很多事情,若是說出來得到的絕不會是理解和體諒。容巧很清楚這一點,更明白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


    “我可以不管,但有一點,盤龍堡一脈不能斷絕,否則,這天下才是真的要大亂了。”梁千山說得頗為感觸,無論如何,蕭氏都不能夠再次興起,盤龍堡的存在為的就是要壓製蕭氏餘孤,百年來,這是唯一的使命,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朝廷才願意供養盤龍堡的存在。


    蕭氏,無論對哪一個皇帝來說都是一個可怕的存在,恨不得把她們全都殺死了,卻做不到,一個女子想要隱匿,實在是太容易了,若是蕭氏從此安分下來,也不好找,所慮的,不外是蕭氏野心不除,這些年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得詭異。


    “千山,你在說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容巧揚著臉,眼眸中閃爍的都是問,“盤龍堡不是一向不理會江湖是非的嗎?又不是什麽皇族血脈,哪裏就能夠影響天下大勢呢?”


    即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門派,即便是勢力獨大的門派,即便,真的是什麽皇族的血脈,隱居在此,卻也不至於說一旦滅門就會導致天下大亂,哪裏有這麽誇張?!容巧心裏不以為然。


    梁千山也不想,歎了口氣,道:“你隻要幫我留心江湖上出挑的女子就好了,別的也別管了。”


    看到梁千山不願意再說,巧也不糾結於這個問題,做出一副吃醋模樣,叉著腰跳開,嗔道:“什麽出挑的女子,我容巧就是最出挑的,已經在你身邊了,你怎麽還這麽不知足,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錯了,你現在看都看不到,還要我找,難道不怕我生氣不理你了?!”


    “那,你會不理嗎?”梁千山饒有興致地問道。


    “才不會,我若不理你,世還有誰理你,還是說,你除了我之外,還有什麽紅顏知己?”容巧說到後來已經上手捏住了梁千山的耳朵,想要拉扯,卻又不忍心,摩挲了一下又一下,看著他的耳朵泛紅,才收了手。


    “是啊,若不理我,世上也不會有人理我了。”盤龍堡本來就少理世事,梁千山雖然曾經在江湖上曆練過一段時間,卻沒有結識什麽知己好友,更沒有人知道他被困在此處,還有誰會來看他,會來理他呢?想到這裏,容巧的情義就愈發可貴,愈發讓人感動了。


    容巧梁千山也如此說,心頭湧上欣喜,笑道:“若是永遠和你在這裏就好了,誰也沒有,就你我兩人!”


    蕭寧玉對棲霞樓的指使:來越多,雖然都是不大不小的事情,卻也著實讓容巧心煩,更煩的是為了討好蕭寧玉,她不得不再次出賣容珍,直到現在,她都不敢查探容珍去往何處,結果如何,實在是怕了。


    若是她離我遠一些,若她不是我的好姐姐,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故事了吧,她會跟著那個周俊毅白頭到老,他們會有很多個孩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總是被我迫害。


    有的時候,容巧會自暴自棄地這樣想,有的時候,卻又覺得她過於幸福了,若不是自己犧牲了那麽多,成為了這個棲霞樓的樓主,她現在又哪裏有那麽幸福,還不是如賤婢一般芶延殘生?


    心裏的平衡不時變化,好的時候是特別好,壞的時候也是特別壞,害人不會手軟,哪怕那個人是自己曾經發誓要好好保護的姐姐,容巧的情緒變化越來越複雜極端,也唯有此時,唯有倚靠著梁千山的時候,才會覺得平靜,才會開始反思曾經的所為。


    反思久了,又開始自卑,自己做了那麽多錯事壞事,真的配得上眼前這個如玉的男子嗎?他如冰雪一般純傲高潔,而自己,比泥塵還汙濁,真的配得上嗎?


    這樣的反思讓容巧不安,她甚至不敢把自己的手段施加在梁千山的身上,也不敢問他關於愛不愛的話題,甚至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若即若離,隻要在,就會緊緊相擁,也唯有這種時候才會覺得彼此親密,不會輕離。


    梁千山卻從沒發現過容巧的不安,隻覺得她活潑如火,恰恰能夠溫暖自己已經冰冷的心靈,卻並沒有想過要占有她,他的欲念已被這鋪天蓋地的寒冷一並塵封了。


    凡塵種種,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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