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格格的事情發生在順治年間,而且是皇家的醜事,所以皇家是極盡掩蓋的,就連皇家的後人知情的也不多。但是乾隆不同,他是皇帝,這朝中的王公大臣至少祖宗三代他都有所了解,自然,如今端親王的後人,乾隆對他們的先人做過的事情也了如指掌。


    大概講述了一遍新月格格的故事,乾隆甚至有些期待地看著江愉帆。這樣沒有廉恥的宗室,他多麽希望不是他愛新覺羅家的原因啊!


    江愉帆看不出神色,半天幽幽地開口:“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也是同一個作者寫的另一本小說。”


    乾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臉又黑了。他愛新覺羅家怎麽得罪那個作者了?怎麽什麽沒腦子的人都往他家塞?順治年間還是個宗室格格,現在可好,輪到他就是親生女兒了!還是買一送一的女兒!


    史書也看完了,江愉帆對這個世界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她心裏的心結也消散了。這個世界就是個多個故事串聯的世界,但是從夏商周開始,幾千年來,曆史按照自己的方向前進著,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一代代生存繁衍著,幾個充滿愛情的故事太渺小了,她根本不需要如此介意。


    放下了心結,江愉帆的關注點就被《還珠格格》給吸引了,如今已經是乾隆十四年了,而小蝌蚪找爸爸的戲碼是在十五阿哥出生那個時間附近發生的,也就是二十五年前後……


    “渣渣,你真的把夏雨荷給忘了嗎?那個愛了你一輩子,等了你一輩子,恨了你一輩子,想了你一輩子,怨了你一輩子的女人?她現在還在濟南等你吧?”


    乾隆整個人都僵住了,他一遍遍地看著這本書,關注點都落在了那些重大事件以及五阿哥令妃等人身上,完全忘了還有一個夏雨荷!


    小心地看著江愉帆的臉色,乾隆為難了……他要怎麽迴答?忘記了?會不會讓帆兒覺得他太無情?記得?要是讓她誤會怎麽辦?他可是清楚記得帆兒抓著他的手問他是否愛上過夏雨荷……


    “咳……”乾隆斟酌著字眼,“朕和那個女……咳……夏雨荷……完全不是書裏寫的那麽一迴事!”


    “恩?”江愉帆懷疑地看著他。其實當知道書裏的一切是真的時候,江愉帆在打擊過後還是傷心的。渣渣不止一次聽到過夏雨荷這個名字,可他一次次地忽略掉了,說明什麽?渣渣根本就沒有把自己寫過詩、送過扇、同過床、共過枕的女人放在心上!這更讓她看到了一個現實——渣渣是個不錯的朋友,是個吸引人的男人,是個英明的皇帝,但是,在女人方麵,他還是一個渣!


    她期待的三千若水隻取一瓢,渣渣做不到。


    乾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不知為何,看著江愉帆清澈的眼睛,他就算不愛夏雨荷,也心底發虛。


    “乾隆五年的時候,朕微服私訪到了濟南,因為偶然的原因住進了夏家。後來聽說夏家是當地的書香世家,便暫時住了下來,順便打聽消息。咳……你知道的,朕出去,下麵的官員都會送些……送些……那個夏雨荷三番兩次與朕‘偶遇’,而且言辭輕佻,朕便以為是夏老爺知道朕身份後送上來的女人……”乾隆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


    江愉帆不置可否,涼涼地說道:“我不知道送什麽,也沒見過送什麽。”


    乾隆老臉一紅,呐呐道:“帆兒……這都是過去的事情……”


    江愉帆沒理他,隻問道:“她難道沒有說自己是主人家的女兒?”


    乾隆臉更紅了,眼神亂飄:“一般都是自稱某官員的女兒或什麽侄女、親戚。”


    江愉帆臉上沒有表情,心裏卻覺得所謂美好的背後實在太可笑了!吃醋嗎?她有什麽資格好吃醋的?別說是過去的事,她又算是渣渣的什麽人?她隻覺得,她和渣渣之間的距離在一點一點地肉眼可見地擴大。


    “現在你打算怎麽辦?紫薇已經九歲左右了吧?夏雨荷還沒有去世,小燕子應該還在北京城的街頭。”


    乾隆聽到江愉帆平靜的聲音,迴過頭仔細地看著她,可是他什麽都沒有看到,除了平靜、平靜、還是平靜!


    平靜得他心裏又悲又惱。


    喪氣地開口:“朕會派人去查探,但是不管怎樣,滿漢不能通婚,夏雨荷是不可能進宮的。至於小燕子,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朕不至於和她過不去,朕不會去管她。”


    江愉帆沒什麽反應意見。


    乾隆歎了一口氣,走到江愉帆身邊,拉住她的手:“帆兒,你最近怎麽了?不是整日整日地沉浸在書畫裏,就是沉默不言,以前那個樂觀愛笑的江愉帆去哪了?”


    江愉帆的眼圈立刻就紅了,低著頭,不想讓他發現她的異樣。用力一掙,掙脫了他的手,扔下一句“沒什麽。”跑了出去。


    她怎麽了?


    她隻是喜歡上了一個人,而這人卻是一個擁有三宮六院的皇帝。


    原本十三年的選秀即使推遲了一年仍已經開始,前兩天,秀女開始進入宮中,渣渣的女人那麽多,前赴後繼,她的喜歡太微不足道。


    她知道自己變了。從前那個單純無憂的江愉帆再也迴不來了,她以為她可以做到的,可以把這份喜歡放在心底,把這份喜歡隻當做自己一人的悲喜。可是她現在不確定了,她現在的心境比得病時還不如,那時候尚且能保持心境平和,如今,悲喜不定,她所有的喜怒哀樂,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渣渣給占有決定了。


    被江愉帆扔下的乾隆並沒有伸著空落落的手站多久,因為禮部尚書不一會兒就來了。


    貴妃冊封,原本沒什麽好問皇帝的,隻是大家心知肚明,這一次的貴妃很可能是未來的皇後,所以這禮部尚書便想著來聽聽皇帝的意見。


    然而,這位大人並不明白皇帝對嫻貴妃的態度,才剛進門說明來意,就被皇帝一句語調不善的“照舊例”給趕了出去。


    禮部尚書暈暈乎乎地出了養心殿,乾隆在殿裏心情低沉,然而他還沒好好地弄明白自己今後該對江愉帆如何想法,和親王又來了。


    “臣弟參見四哥,四哥吉祥!”和親王提著一個食盒笑眯眯地進門。


    “說吧,這時候怎麽有空過來了?”乾隆收起了自己的思緒和心情,對著嬉皮笑臉的弘晝無奈道。


    “四哥怎麽能這麽說,臣弟好不容易得了一些好東西,想給四哥一起分享分享,沒想到還被您給嫌棄!”弘晝一臉委屈無辜,乾隆看得臉皮直抽。


    “什麽好東西要你巴巴地親自送過來?朕讓你幹的正經事呢?才不到一年,就又打算故態複萌?”


    “誒——四哥你這麽說可不對!臣弟自從被您苦口婆心一番教導以後,可真的是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了!”弘晝不服地嚷嚷,“啪”地打開手裏的食盒,將裏麵的幾道菜端出來,又喜滋滋地放上一壺好酒,“臣弟今日啊,是真心來孝敬您的!您吃了這些東西,就知道臣弟有沒有認真辦事了!”


    乾隆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麽一堆話,什麽孝敬送東西,恐怕重頭在後麵,也就不再多說,看向了他帶來的所謂好東西。


    “如今才三月,怎麽會有這些東西?”乾隆仔細一看就驚訝了,弘晝帶來的菜不名貴,可都是不當季的。宮裏雖然有反季節蔬菜,但都是很早就能種植出來的例如黃瓜之類,而幾十年來,新的品種就再也沒有被溫室培育出來過。


    “前天我去禦膳房的采買那裏轉了一圈見到的,怎麽樣,四哥,你就算是皇帝,也沒有見到過吧?”弘晝得意洋洋,給乾隆到了一杯酒。


    乾隆拿起筷子嚐了一口,新鮮脆嫩,整個冬天都沒吃到過這麽新鮮的蔬菜了。江愉帆不知道抱怨過多少次古代的“大棚種植”技術落後,每日裏翻來覆去都那麽幾樣蔬菜。


    乾隆麵無表情,放下筷子看向弘晝:“既然采買那裏有,為何不進上來?”


    弘晝輕笑,細看便可發現其中帶著嘲諷:“皇兄可知道采買那裏有多少東西?您每日吃的又有多少?”把玩著手裏的杯盞,難得的,一向痞子一樣的和親王臉上也出現了戾氣,“您可知道前幾日,臣弟聽到了一個多可笑的說法?進了內務府的新人,都要知道一條規矩,進給主子的東西不能太新奇,因為太新奇的東西不易得,今日進上了,萬一哪日主子一高興又想要了,你拿不出,那你就要倒大黴了!所以,這宮裏的皇上,後宮的主子娘娘們,每日吃的穿的用的樣式換著法的變,實際的材料幾十年不換新!”


    “碰——”乾隆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跳了跳。


    “四哥別呀!你生氣歸生氣,別浪費這些好東西啊!這可是難得吃上一次!”


    好嘛,弘晝你是故意的吧?乾隆本來就氣著,你一說完,他就更氣了!


    陰沉的視線射在桌上的那幾道菜上,乾隆胸脯幾個起伏,半響才平靜地開口:“這些隻是小事,你還查到了什麽?”


    弘晝稍微收斂了一些臉上誇張的可惜表情:“那可實在多了,皇莊裏欺上瞞下克扣租子的也就算了,畢竟四哥你不缺這點錢嘛!有些落魄宗室卻不同了,莊頭拿著主家的地租給佃戶,自己當起了‘二地主’,當主子的收租子還要看奴才的臉色;宮殿守衛都是出自包衣,可臣弟這一年來查探,發現幾大包衣同氣連枝,這一宮之主支不支使得動這些守衛還真不好說;采買更不用說了,四哥自己去看看宮裏的采買單子,再看看外麵集市上的物價就明白了……還有公主府!臣弟聽說,公主出嫁後,想要召見額駙還要嬤嬤同意,拿嫁妝賞賜是小事,給了錢財還要被教導‘不知羞恥’,額駙公主婚後一年不見麵也是比比皆是!”


    乾隆靜靜地聽著,眼眸越來越黝黑,神色令人發寒,最後看了弘晝一眼,似笑非笑:“公主府的也查了?你這阿瑪果然盡心。”


    弘晝嘿嘿傻笑:“當然查了,這公主府裏的奴才不也是包衣?四哥你可真冤枉我了,我這也是為了咱們愛新覺羅家的姑奶奶啊!”幸好他查了,要不然他家和婉明年出嫁還不得被欺負死?


    和親王唯一的女兒,乾隆收的義女,和婉,已經被下旨賜婚給巴林博爾濟吉特氏德勒克,明年二月完婚。


    “好了好了,你是和婉阿瑪,你為她操心也是理所應當的。把折子呈上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唧唧歪歪一大通,本就該遞折子的事情他特意自己跑來說,不就為了公主府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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