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愉帆的世界被顛覆了,大腦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在瞬間挖走了所有的東西,裏麵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乾隆也被震驚了,可是他畢竟在這個世界生活了近四十年,他不相信自己就是活在一本書裏。


    帶著像木偶人一樣的江愉帆迴到養心殿,乾隆使勁搖了搖眼神空洞的江愉帆:“帆兒,你醒醒!有什麽事我們慢慢解決,你現在是活著的,這是事實,你聽到沒有!”


    活著……江愉帆被這個詞激起了反應,慢慢眼神聚焦看向麵前的乾隆。


    她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地抓住乾隆的手,緊緊地,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隻是巧合對不對!你的朝中沒有一個叫福倫的大臣,嫻貴妃身邊沒有容嬤嬤,你沒有在濟南愛上過一個民間女子夏雨荷,你沒有因為文字獄殺了姓方的人家……沒有,沒有,一定沒有對不對!你告訴我啊!對不對!”


    “帆兒,你冷靜下來!”乾隆握住她死命掐著他的手,想要讓已經感到絕望而淚流滿麵的江愉帆平靜下來。可事實上,隨著她的一句句質問,他自己的心也一點點亂了!


    嫻貴妃身邊的嬤嬤他從來沒有關注過,可朝中的確有一個福倫,但是隻是新近的一個微末小官,完全沒有書中那樣是皇帝近臣,所以他從來沒有把這人和書中的人聯係在一起。濟南、大明湖畔、夏雨荷……特意提起的幾個名字在他腦中終於串成線,已經過了十年左右,他早就模糊了記憶,卻依稀記得好像的確在濟南遇到過一個女人!因文字獄獲罪的人家太多了,姓方的又不止一個,他不知道其中是否有這麽一個方家……


    所有看似不符實則相符的細節就這麽串聯起來,隻是平時四處散落而不曾引人注意,如今他細細一想,竟然越來越覺得一切與江愉帆的書中是多麽符合!


    他艱澀地開口:“帆兒,你確定那本書隻是一本……話本?”


    江愉帆怔怔地看著乾隆,突然鬆了手,整個人委頓在地上,是真的……這一切都真的存在……緊緊地抱住了炸裂般的大腦:“是話本,真的是話本,不但出了書,還接二連三地拍了電視,我沒有記錯,不是我的問題……”


    可這對活了三十九年的乾隆來說太不可置信,太無法接受:“也許你記混了?你不是也說了,那本書裏有很多曆史是符合史實的。說不定你把曆史和話本記反了?你看,自從你寫了那本書後,天雷也變得更厲害了,朕看了書後,你就能碰到朕了,這不是說明上天也確定書裏的就是未來嗎?”


    江愉帆真的混亂了,不是對qy小說與曆史的混亂,而是她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狀態,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存在,莊生夢蝶,她已經弄不清楚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己。過去十八年的江愉帆是臆想出來的?還是現在的自己是現代江愉帆在睡夢中的一個幻想?


    父母的愛護,病痛的折磨,清朝的覆滅,百年的國難……這一切的一切難道都是她的想象嗎?是過去的一切是本書,還是現在的一切是本書?


    “啊——”江愉帆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瘋子,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瘋子,一個自我臆想的瘋子。


    同樣狀態不穩的乾隆終於因為江愉帆壓抑的低吼清醒過來,他的那些話並不是質疑江愉帆,隻是他也不能接受自己隻是一個話本裏的人,一個話本裏虛幻的皇帝!甚至因此忘記了書裏的乾隆是如何的荒唐。


    江愉帆的異狀讓乾隆終於冷靜下來。


    這樣的江愉帆是他從沒有見過的,他認識的江愉帆或笑或哭,或怒或怨,無論開心難過,全身上下都帶著一股生氣,朝氣蓬勃,快樂著自己,也感染著身邊的人。然而,現在的江愉帆一片死寂,整個人縮成一團,充滿了驚慌絕望。


    “帆兒——”乾隆蹲下身將江愉帆緊緊抱進懷裏,一下一下地安撫著她的背,“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你不是說過你很珍惜這一次的生命嗎?你活著,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們都好好地活著,是不是書裏不用在意。”


    “你看,我們現在已經和書裏不同了,說不定這些都隻是巧合而已!朕不會讓令妃成為貴妃,也不會重用福家,那些故事情節都不合理,朕不會讓他們發生的!”


    ……


    越說,乾隆越覺得合理。當一切不再發生,那話本不就隻是話本了嗎?而且,就算他活在書裏又怎麽樣?這個世界不是隻有他一人,他的祖先,他的皇瑪法,他的皇阿瑪都曾經在這個世界活著,然而書隻是短短幾年的截麵,如何以偏概全?


    江愉帆隨著乾隆低沉緩慢的述說慢慢平靜下來,一點點鬆開抱緊自己的手,將臉埋入他的肩頭。


    乾隆心裏一鬆,抱著她的手更加緊,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撫著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我不知道,原來還有穿到一本書裏的……”很久,江愉帆開口,聲音沙啞迷茫,“不,現在我也不知道到底這是不是一本書了……也許真的是我弄錯了,我記憶混亂了……我以前對你說了那麽多……我以為我什麽都知道……太可笑了……其實我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


    江愉帆陷入了濃重的自我懷疑中。


    乾隆自然感覺到了,堅定地肯定她:“你沒有做錯,朕是皇帝,你說的做的事情對不對朕難道真會看不出來嗎?就算你不相信朕,也該相信上天吧?每一次,你都收到了大大小小的天譴,那說明,你說的的確都是未來的事!”


    江愉帆頭動了動,還是沒有抬起來。


    乾隆也不勉強她,依舊像哄孩子一般拍著她,不知何時,小棕也跑了過來,蹲在他們身邊,“嗚嗚”地一下一下蹭著江愉帆的腿。


    養心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乾隆的心思也慢慢彌散開來,腦子裏都是那本書的迴憶。當初隻將它當做是江愉帆的一個小小的惡作劇,看的時候並不在意,可如今,發現那是真實的曆史,他心裏的荒謬和惱怒不止上升了一層,那裏麵,有幾個是正常的?


    江愉帆並不脆弱,隻是猛然間的衝擊讓她整個思想被顛覆,混亂了。人不能陷入一個混亂的思想裏太久,不然就算是正常人也能變成瘋子。乾隆及時的冷靜並安慰將江愉帆從牛角尖裏拉了出來,她壓下了所有的猜測思緒,隻堅定了一點:她隻是穿到了一本書裏,她依舊好好地活著,周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江愉帆被刺激到的時候反應激烈,然而接受的時候也是十分快速。因為她看到了乾隆,看到了周圍的所有人,他們不是書裏的符號,每個人都有喜怒哀樂,都真實地在這裏生活著。故事那麽短,寫不盡這裏的前後五千年;故事的角色那麽少,隻有三四人是裏麵的主角。然而,這裏每個人的經曆都足夠寫一本書。


    所以,江愉帆釋然了,接受了。


    剩下的幾日,江愉帆和乾隆兩人都在拚命地看書。


    乾隆是忍著氣怒惡心,一遍遍地看著那本“乾隆野史”,江愉帆已經說了:“這本書原名是‘還珠格格’,我沒有仔細看過戲或者原著,但是聽周圍人講過很多,人物的性格、發生的大事我保證不會出現錯誤,隻是有些地方尤其是細節可能就對不上了,就像是這次晴兒的阿瑪是愉親王不是簡親王。”


    而江愉帆就是翻之前的史書了,她想要找這個世界與從前的世界是否有不同之處。


    將所有的史書看了一遍,江愉帆果然找到了幾處異樣。


    商紂王帝辛,原來的世界聲名狼藉,但是這裏的史書記載,前期的商紂王是個難得的明君,他的昏庸來自於蘇妲己的出現。


    蘇妲己,江愉帆知道她。不是因為曆史,而是因為她從異魂的傳說裏知道,她是這個世界的第一位異魂。當時她不明白蘇妲己為何會愛上一個暴君,而且助紂為虐。如今……


    江愉帆抬頭看了看上方棱角鮮明的側臉,又垂下視線。日久生情不是說說的,日日相處,同吃同睡,一同經曆彼此喜怒哀樂,要動心,太簡單。而發現自己竟然到了一個虛擬的世界,因此生恨,想要毀滅它,也不是不可能。據她所知,蘇妲己的性格似乎是偏激型的。以前她以為所有的異魂都是來自現代,如今她不這麽認為了,也許這個宇宙中分布著無數空間。不然當時馬麵不會說了一句:“她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


    之後還有一兩處不同,江愉帆一一與自己知道的異魂前輩對上了號,一番感慨,然後見到了清朝曆史。


    清朝曆史沒什麽異樣,但江愉帆見到了一個人名——他他拉努達海。不是足夠軍功彪炳的將領不會記入史冊,這個人能出現在書裏說明他是個著名的將領。可是,順治年間……她不記得曆史上有這麽一個人!


    “渣渣,你知道他他拉努達海嗎?”


    乾隆的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臉色也青白青白的,聽到江愉帆的話抬起頭眼神迷蒙了會兒,又聚起了神,隻是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臉色更不對勁了。


    “他怎麽了?”


    “我在我的世界裏沒有聽說順治年間有這麽一個厲害的將領,可這裏的史書上卻有記載,還說他外號‘馬鷂子’,而且很奇怪,我總覺得我對這個名字很熟悉。”


    江愉帆小說看得少,同人就根本沒看過,但是上網時總會在別的地方有所接觸,一次次看到的多了就留下了印象。


    乾隆心下一動,覺得這個努達海和自己手上的書裏寫的人一樣不靠譜,說不定也是那個不著調的作者寫的呢?


    如今的乾隆眼裏,如果某些人不正常是因為有一本書是那麽寫的,他就心裏安慰多了,因為這說明錯在那個作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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