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是人類的共性,不分男女。


    如果你以為喝醉酒坦露本性胡作非為是男人幹的蠢事,你一定沒聽說過烏日娜喝醉酒後犯下的罪孽。


    她二十出頭在草原上是男人追逐的一隻麋鹿。


    歌如百靈,貌似天仙,善於騎射,豪飲如牛——這些是烏日娜與生俱來的個性。


    烏日娜的第一任丈夫是草原小鎮上妥妥的有錢人,男人娶了烏日娜後指望著她成為賢妻良母,不曾想在一個風高月黑的冬夜,烏日娜在外麵喝多了酒,迴家後不小心打翻了燭台,點燃了家中的羊毛地毯,然後引燃了丈夫家雕梁畫棟的房子......


    所幸沒有造成家人傷亡,不然丈夫怎麽能放過烏日娜。


    在和烏日娜的父母達成賠償協議後,丈夫將烏日娜趕出家門。


    烏日娜才不稀罕草原上的土財主,一氣之下離開甘其毛都草原,遊走到了千裏之外的滿州裏,在那裏結識了第二任丈夫——一個自稱前俄貴族後裔的中年男人,帶她去了遙遠的聖彼得堡。


    異鄉的伏特加並不是美酒,正如她以為的愛情和婚姻並不能帶來幸福。


    一年後,烏日娜漸漸露出狐狸的尾巴——好吃懶做,嗜酒如命,貪財好色——迷戀於上流社會糜爛的生活,迷戀於年輕英俊的男子,完全不顧及丈夫的聲名和臉麵。


    第二任丈夫在看清烏日娜的真實麵目後提出離婚,不料卻發現她懷著自己的孩子,隻好強忍著失望和痛苦將烏日娜留在聖彼得堡的家中.......


    直到第三個女兒出生......直到年近四十,烏日娜舊習難改,作風更加放蕩,丈夫在絕望之際拿出獵槍相逼,烏日娜這才不得不答應了離婚。


    那時的她,已尋到了賺錢的門路,往返於內蒙的各個口岸,協助別人走私文物和其它商品,手下有了幾個幫手,逐漸自成一派,由此做起了拐賣婦女的勾當。


    她這次來,是幫著巴圖來做一筆大生意,說穿了是替人銷贓。巴圖視她為財神,是因為這個女人在境外生活數十載,有著大把的門路和人脈。


    烏日娜在故鄉甘其毛都人的眼中,是天使也是魔鬼......


    ......


    奧爾格勒酒館的夜從來都是聲色犬馬。


    十幾張樺木桌子坐滿了甘其毛都口岸的三教九流,他們借著烈酒澆愁,借著烈酒發瘋,也借著烈酒打發草原寂寞的長夜。


    烏日娜作為巴圖的貴賓,受到了眾人的追捧,酒館裏的男人紅著臉向她敬酒,殷勤與她碰杯,為數不多的幾個浪蕩女人圍著烏日娜獻上溢美之詞,誇讚她的美貌,羨慕她的人生。


    一切,讓烏日娜覺得自己真的成了英雄。


    她喝多了。


    喝多了的烏日娜放肆起來,站在椅子時而引吭高歌時而聳肩扭腰起舞,酒館裏的男人女人為她鼓掌喝彩,尖叫聲和口哨聲幾乎快要掀翻酒館的屋頂......


    巴圖叼著煙看著烏日娜那張被酒精醃漬過的俏臉,心裏盤算著什麽時候能拿下這朵帶刺的玫瑰。


    他知道烏日娜瞧不上自己,幾次下手都被她無情拒絕。


    今晚,他一定要灌醉她,瞅著機會得到她,在巴圖的眼中,烏日娜是他生意場上的財神,但某種意義上來說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蕩婦。


    興奮過頭的烏日娜終於消停下來。


    她披上裘皮大衣走出酒館,打算到外麵透透氣。


    門外風雪彌漫,寒冷的北風讓她覺得神清氣爽。


    也讓她想起遠在聖彼得堡的三個女兒。


    心裏不由得一陣難過,想要抽煙,身後有人遞過來一支雪茄。


    “喝得差不多了吧?要不我送你迴去?”


    巴圖雙手伸過來打火機替她點著雪茄,藍色的火苗照亮烏日娜的眼睛,眸子裏有著難得一見的淚水。


    “收起你的好心,獵人不會送獵物迴家,除非別有用心!”烏日娜冷冰冰迴過一句,將一口煙全吐在了巴圖的胖臉上。


    巴圖尷尬地笑起來,掩飾不了自己的失態,索性說道:“你一個人住在冷冰冰的小旅館也寂寞,不如跟我迴去,我屋子裏暖和——”


    烏日娜揚手伸過去,把食指上的雪茄塞進了巴圖的嘴裏。


    “小心我一槍崩了你!”她抬起右腿狠拍了一下靴筒,那裏藏著一把短小精悍的手槍。


    巴圖嚇得倒吸一口冷氣,多少知道烏日娜的脾氣——弄不好生意做不成,一不小心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他彎腰笑起來,像一隻討好主人的狗擺著尾巴,小心說道:“你看你這脾氣,連句玩笑話都不讓人說,還當不當我是朋友啊。”


    烏日娜一聽笑出聲,一指頭戳在他的額上,嗔道:“你何嚐拿我當朋友看待?今日讓你把那個工人打發滾蛋,你舍不得他糊弄我,壓根就不給我麵子,早知如此,今天我應當在你的貨場發飆打碎他的蛋卵子!”


    巴圖隨著她的性子說道:“那真應當打碎他的蛋卵子,反正這個男人從不找任何女人的。”


    一句話勾起烏日娜心裏的好奇性,她瞪著一雙鳳眼逼問:“你是怎麽知道的?他找不找女人還要跟你請示嗎?”


    “嘿嘿......”巴圖不懷好意地笑著,將嘴巴湊近烏日娜的脖子說道:


    “我怎麽不知道,他租住在北麵唿斯愣家的小屋子,唿斯愣的老婆喜歡他,半夜三更敲過他的門,人家都不開門的,那婆娘天天想著勾引他,給他做飯洗衣都被罵了出去,你說這種男人還要蛋卵子有何用?”


    烏日娜的臉燒起來,她沉著臉問巴圖:“你怎麽知道這些爛事?誰告訴你的——哦,我明白了,難怪你給唿斯愣介紹鐵礦的工作,原來為的是打發他離家遠遠的,好和他老婆在一起快活......”


    她伸手擰了一把巴圖的耳朵,差點把耳朵一把揪下來。


    “快說,你是不是現在想去唿斯愣家?是不是想睡在他家的熱炕上和他老婆親熱?我才不相信一個常年在外的男人有多正經,說不定唿斯愣的老婆給你撒謊,她早和那個漢族男人勾搭上了,不信我們這會去瞧瞧!”


    烏日娜被酒精燒過了頭,一種莫名的衝動讓她全身的血液在洶湧中沸騰。


    她想起崔長耿那張臉,那張長在魁偉身軀上的臉,有著立體的棱角,有著非凡的英俊,那張臉如同一輪神秘的月亮,浮在烏日娜的眼前,讓她身體內的某種熱量唿之欲出。


    巴圖看出了烏日娜的認真。


    酒館玻璃窗透出的燈光如此黯淡,他卻能看得清烏日娜眼中閃爍著一種隱秘的渴望。


    “你真的想去看看?”他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問道。


    “你是怕看到唿斯愣的老婆和他睡在一個炕上吧?”烏日娜嘲笑著裹緊身上的裘皮大衣。


    她已經向前邁開了步子。


    嗜酒如命,是因為酒能讓她的靈魂飽滿地醒來。


    好色成癮,是因為男人能讓她感覺到活著的熱情。


    ——至少,那也算是她擁有過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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