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不遠的天際傳來一聲炸雷,牛氏的耳中嗡地響了一下,心頭被一道閃電擊中,她的身子哆嗦著抱緊懷中的孫子,睜眼看著嶽家嫂子走出自己家院門。


    她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為了讓喬蕎肚子裏懷上孩子,她聽取了牛才人的勸告,動用了借種的想法。


    雖然這種見不得人的方法有悖人倫,但牛氏知道在民間一定有人在偷偷嚐試。


    如果有人知道了牛氏家的老二媳婦生下的娃兒不是犏牛的種,那麽肯定會生出無數謠言,牛氏深知謠言的殺傷力,它不一定要了你的命,但會讓你抬不起頭,會讓你生出悲哀和絕望,甚至,牛氏一家將來的命運都會被黑暗所籠罩,這個不幸的娃兒長大成人,都會被別人輕視和汙蔑。


    是誰走漏了風聲?


    是誰在背後說三道四?


    牛氏站在熱鬧的院子中,狐疑地盯著每個人的臉。


    牛窩堡子的村民們都來道喜了,男女老少,吵吵嚷嚷,像是一大群飛來搶食的鳥。


    但,似乎少了一個人,是誰呢?


    牛氏的唿吸急促起來,她環顧四周,猛然發現這麽重要的場合,牛窩堡子標誌性的人物牛才人沒有出現!


    是他——一定是他!不是他還有誰?


    讓喬蕎懷上犛牛的種,是牛才人出的主意。


    顯而易見是牛才人走露了風聲,


    牛氏的嘴裏吐出一口長氣。


    她心裏有了答案,臉上便放鬆下來。


    走過院子中央,換上笑臉招唿著鄉親們,有人想要抱一下她懷裏的娃兒,她警覺地拒絕了。


    她心裏有著顧慮,擔心孫子那張熟睡的臉會被人發現和犛牛雷同,擔心會有人詢問什麽,她閃進了西廂房,將娃兒放在了炕上,然後,她坐在炕頭思忖了片刻。


    她發現自己的顧慮和擔心都是多餘的。


    借種這種事,在牛窩堡子一直有過。


    這種醜事,不光彩,傷臉麵,隻要不承認,別人也不過是捕風捉影罷了。


    牛氏看了看炕上的孫子,娃兒雖然早產,但在喬蕎的精心哺育下活了過來,不光活了過來,這小孽畜臉蛋紅潤,唿吸均勻,一看就是一個健康的小子。


    “到底是我們牛家的根!”牛氏不由地欣慰而笑,伸手撫摸著孫子的額頭,心裏想著一定要給牛才人一點顏色瞧瞧,一定要讓他閉上那張臭嘴。


    宴席持續了整整一天。


    牛窩堡子的人吃盡了牛氏家的肉菜,喝光了幾大箱子的瓶裝酒,在太陽落山之後一個個抹著油嘴離開了。


    犛牛喝得酩酊大醉。


    犏牛灌得昏天暈地。


    村裏的幾個婆娘幫著洗碗刷鍋,趁著牛氏不注意懷裏藏了一些吃剩下的骨頭和饃饃。


    掌燈時分,院子裏恢複了安靜,牛氏命令小蘭鎖好院門,她拄著拐棍將犛牛和犏牛兩人趕到東院去睡。


    東院和老院隔著一道牆,牆上有道門,牛氏親自將門上了鎖。


    她有她的想法,喬蕎剛滿月,為了不影響給孩子喂奶,暫時不能讓犏牛和她同房。


    至於將犛牛趕到東院裏去睡,牛氏擔心喝醉了的犛牛會起了獸性,萬一再去敲西廂房的門,那可是萬萬不能的事了!


    喬蕎是犏牛的媳婦,這一點不可動搖。


    犛牛現在成了鰥夫,但他用不著再娶親了。


    小紅已出嫁,冬娃子馬上要成家,犛牛再要找個媳婦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牛氏忙碌了一天,她躺在炕上叼起了煙鬥。聽著小蘭在西側的炕上弄出動靜,牛氏咳嗽了一下問道:“廚房門鎖好了嗎?小心野貓竄進去把肉叼了去。”


    “鎖好了,不信你自己去看!”


    小蘭不耐煩迴答,自從和牛氏為著喬蕎吵架後她一直不高興,她將被子蒙在頭上,眼睛卻在黑暗中骨碌碌轉動。


    她在聽著牛氏的動靜,也在聽著西廂房的動靜。


    連著忙碌了好幾天,牛氏早累得腰酸背疼,她迴想著白天滿月酒席的熱鬧場景,享受著村裏人的讚美和羨慕,人人誇她守寡多年將兩個兒子拉扯成人,現今娶上了媳婦都有了孫子,這是何等榮耀的光景!


    牛氏要的是這樣的認可,她的一生受盡屈辱折磨,一輩子的年華在牛窩堡子即將消磨殆盡,趁著腔子裏尚有一口氣,她一定要為自己的兒子爭來幸福生活,一場滿月酒席雖然花費了不少錢財,但卻為牛家爭足了麵子,為她贏得了榮譽,這是值得的事了。


    如此想著,牛氏心滿意足地睡去,她不知道睡在同一個屋子裏的孫女卻在夜深人靜時悄悄下了炕,開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複仇行動。


    堂屋門輕輕打開,深秋的月色水一樣漫在了院子中。


    冷風撲麵,小蘭打了個寒噤。


    她毫不猶豫地向西廂房走過去。


    喬蕎生下了兒子,西廂房的房門和窗戶不再上鎖,牛氏除了好吃好喝伺候著她,還為這個孫兒辦了一場盛況空前的滿月酒席。


    這讓原本小蘭仇恨喬蕎的心裏充滿了妒嫉。


    她一直等待著機會——打擊和報複喬蕎的機會,本想著過上一段時間再出手,但她從牛氏今天抱著孫兒的眼神中看到了另一種危機。


    以後,這個家中牛氏會獨寵喬蕎的娃兒了。


    他的娃兒是帶把的,是除了冬娃子之後的另一個兒子。


    小蘭雖小,但懂得母憑子貴的道理,看來以後,喬蕎在牛家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她一旦生下娃,牛氏便漸漸放下戒備,說不定很快會把當家的一部分權利交給喬蕎。


    如此種種,都對小蘭不利。


    她必須在今晚行動,必須在今晚給喬蕎沉重的、致命的打擊。


    小蘭在西廂房前停住了腳步,她略微思考了幾秒,轉身去了廚房。


    開鎖,推門進去,她摸到了案板上的菜刀。


    臨出門時,她又順手裝了一盒火柴。


    秋風在夜空唿嘯而過,牛窩堡子的山梁上傳來幾聲犬吠。


    小蘭重新來到西廂房門前,她屏住唿吸側耳細聽了片刻。


    屋裏很安靜,喬蕎發出沉重的唿吸聲,整整一天她沒有休息,敬完酒還要應付前來看望兒子的鄉親們,好不容易天黑,她累得喂著兒就睡著了。


    小蘭推了推門,門從裏麵閂著,這和小蘭想的一樣,她一點都不慌,牛氏家的每間房屋她都熟悉,如何把裏麵閂著的門打開,她早有準備。


    她走到窗戶跟前,伸手在窗欞上使勁撓起來,邊撓邊學貓叫。


    很快,喬蕎被驚醒,她趴在窗口透過破了的窗戶紙向外張望,院子中月華如水,除了樹影隨風搖動,別的什麽也看不到。


    可是,分明窗戶底下有響動,她想開窗嗬斥幾句,又怕吵醒堂屋裏的牛氏,隻好下了炕,摸著炕頭的一把笤帚握在手中,沒有點燈打開了門。


    窗戶跟前什麽都沒有,卻聽到有東西嘩啦一聲從西北角的屋頂滾了過去。


    喬蕎向院子中走了幾步,朝屋頂上看了看,確定沒有貓兒才迴到屋裏。


    照舊摸黑上了炕,腑下頭親了親兒子的臉蛋,看小家夥睡得正熟,心想後半夜再喂他吃奶,掀開被窩鑽進去,才覺得牛氏今晚將炕燒得太熱了。


    躺下沒一會兒,似乎聽到屋子裏有老鼠在動,悉悉索索發出聲響,擔心著兒子,想把他摟在懷中,又怕擾醒小家夥,最後睡了過去......


    直到後半夜喬蕎醒來解手,想著兒子今晚睡得很瓷實,竟然沒有哭鬧,起身摸過去,右麵的半張炕是空的。


    雙手撲過去,炕上空空如也,連兒子蓋著的花棉被也沒有摸到!


    喬蕎大驚,抖抖索索擦亮火柴點燃油燈,舉目四看,炕角炕頭,整個屋子都沒有兒子的半點影子。


    她光著腳跑過去,發現門是虛掩著的,她確定自己臨睡前將門閂好,兒子就在炕上。


    可是,兒呢?她的兒呢?


    喬蕎跑出西廂房,她衝進了堂屋。


    “誰——”牛氏聽到了門響,高聲問道。


    “我!我的兒呢?你把他抱到哪裏去了?”喬蕎立在了牛氏的炕頭。


    即使在黑暗中她也看到牛氏炕上隻有她一人。


    “你胡說什麽,犏牛家的?是不是夢魘了?”牛氏支起身子,劃亮火柴,油燈亮起,她從昏黃的燈光中看到喬蕎蒼白的臉。


    “我的兒不見了,他被人偷走了!”


    “什麽?”牛氏跳起來,顧不得穿衣,她赤腳向西廂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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