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牛氏在牛窩堡子生活半輩子,最榮光最高興的事不是她生了兩個兒子,也不是她兩個兒子娶了媳婦,更不是大兒子犛牛有了兒女。


    小紅出嫁算是喜事,可小紅瘋了,能嫁出去換筆彩禮實屬不易,小紅的婚事表麵上辦得風風光光,但牛氏全家都壓抑而緊張,仿佛頭上捂著一層厚棉被透不過氣來,直到將小紅打發出門才鬆了口氣。


    要說牛氏在牛窩堡子最榮光最高興的日子,就是給二兒子犏牛的兒子辦滿月酒的這一天。


    為了給新出生的孫子辦滿月,牛氏花費了不少錢財也花費了不少心思。


    光是從毛家梁鎮置辦東西前後去了三四次。


    殺了二百多斤的一頭豬遠不夠招待賓客,又宰了一頭牛,殺了九隻羊,三四十隻雞,酒是瓶裝的,算不得好酒,但牛窩堡子除了村長家招待客人用瓶裝酒,別人家辦紅白喜事都用的是散裝的玉米酒和高粱酒。


    牛氏這樣出手闊綽要為犏牛的兒子辦滿月酒席,犛牛終於忍不住發話了。


    “又不是娶親嫁人,弄這麽大動靜,花這麽多的錢圖啥啊?不就是生了個娃嗎?當年桃花生下冬娃子不過請了幾桌客人,小紅和小蘭還沒辦過滿月酒呢!”


    “哼!”


    牛氏鼻子發出冷笑,手裏攥著煙鬥在炕頭上磕了磕,斜眼瞟著犛牛說道:“你懂啥?眼見得我老了,好不容易給你兄弟買個婆娘陪他到老,原想著花錢買來的是個年輕貨色,沒想到是個秋天的老母雞——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懷上,眼巴巴盼著生下來,不想卻是早產兒,差點就沒了小命,虧得我天天誦經念佛,不然犏牛連個後人都沒有,看那婆娘的年紀,再生一個隻怕難了,趁著我在世張羅張羅,紅紅火火辦個滿月算是衝一下牛家門上的邪氣,一來讓牛窩堡子的人知道犏牛有了後人,二來暖暖犏牛婆娘的心,好讓她今後跟著犏牛安分守己過日子!”


    犛牛沒有聽懂牛氏的一席長篇大論,也懶得去聽他娘沒完沒了的囉嗦。


    他借著做事閃出堂屋,迴頭看犏牛趴在西廂房的窗台上向裏頭嘰裏呱啦喊叫,他在逗著自己的兒子玩呢,看情形,封鎖喬蕎的窗戶板子已經拆除,連屋門也敞開著,隻掛了一個摞滿新補丁的厚布簾子。


    “美啥美,傻不拉幾的,連兒子是誰的種都不知道!”犛牛心裏暗說道,搖著頭一臉不屑地向廚房走去。


    ......


    到了滿月這天,牛氏家院門前爆竹震天,前來道喜的客人絡繹不絕。


    牛氏一身新黑綢祆子外罩一件棗紅色絲絨馬夾,花白的發髻上簪了一朵紅絨布剪的小花,核桃臉上堆滿笑迎接著親朋。


    酒席剛開,眾人嚷著要見見牛家小少爺,牛氏巴不得顯擺一下帶把的孫子,趕緊進了西廂房,吩咐喬蕎下了炕將身上拾掇齊整,領著母子二人來到院中,瞬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喬蕎身上,人們看到牛氏家的二媳婦穿戴一新,養得白胖了些,頭發也長到齊耳,隻是目光中有著冷漠和悲傷。


    村裏的婆娘們輪流誇讚著娃兒長得俊俏,同時誇讚著牛氏仁義厚道,伺候坐月子的兒媳婦費了不少氣力,母子兩個都氣色好。好話說了一筐籮,直誇得牛氏心花怒放,連聲招唿著大家吃好喝好。


    本來是讓犏牛和喬蕎兩口子給大家敬酒,牛氏看著犏牛蹲在東牆根下流著鼻涕正認真啃一根牛棒骨,氣不打一處來,拄著拐棍從人堆裏擠過去,揪著他的耳朵壓低聲音教訓:“八百年沒吃過肉一樣,老早給你說了這是你兒子辦滿月,你得機靈點,別給我丟人!客人都等著,快去和你媳婦敬酒去!”


    不容分說扯著犏牛來到酒桌前,自己從喬蕎懷中接過孫子,讓喬蕎和犏牛去敬酒。


    喬蕎機械地接過酒瓶,小心倒滿酒盅,犏牛用袖子抹一下鼻涕,端著酒碟遞過去。


    “犏牛,恭喜你當爹了呀,等娃兒長大叫你爹,再讓媳婦生個閨女。”


    第一個喝酒的是牛窩堡子年齡最大的仇老伯,他連著喝了六杯酒臉膛紅若豬肝,嗓子洪亮如鍾,邊說邊咧著一嘴黃牙衝著喬蕎大笑。


    村裏人跟著笑起來,犏牛揩著鼻涕結巴說道:“生,生,生閨女,叫爹,兒,兒,兒子,叫她,娘!”


    喬蕎忙端著酒瓶閃到了另一個桌上。


    坐在仇老伯身邊的一位老婆子嘴裏嚼著一個雞腿,嘟囔了一句:“牛氏家的媳婦還看菜下碟子呢,有頭有臉的人敬酒喝,輪到我繞過去,是嫌我沒隨禮嗎?”


    桌旁的人都聽到這話,站在不遠處的牛氏也聽到了這話。


    她拄著拐棍走過來,戳了一下老婆子的腿笑道:“他嶽家老嫂子,肉沒煮熟嗎?我聽著像是閃了你的舌頭,萬一把你那幾顆老牙給拐掉了,我還擔待不起呀!”


    牛氏的話對嶽家嫂子充滿著敵意。


    想當年牛氏被牛大頭強行占有之後留在牛窩堡子,生下傻兒子犏牛之後,牛大頭居然和村裏的嶽家嫂子勾搭成奸。


    也難怪,嶽家嫂子的男人三十五歲那年進山砍木頭時被一棵雲杉倒下時壓斷了雙腿。


    人是活了下來,但從此以後成了半個廢物。


    嶽家嫂子本想著一走了之,但家中還有兩個沒長大的兒女,她咬牙留在了牛窩堡子,一個人耕種著十幾畝山地。


    漸漸,她感到力不從心了。


    漸漸,她明白想要讓全家人活下去,她得借用別的男人的力量。


    先是村裏的一些地痞無賴,再到後來身強力壯的山村野漢。


    嶽家嫂子用自己僅剩的姿色換取著男人的幫助。


    牛大頭帶給嶽家嫂子的不僅僅是山裏數不盡的野味,還有莊稼地裏的好收成。


    牛窩堡子曆來是雜姓人聚居之地,男女間的閑言碎語層出不窮。


    牛氏懾於牛大頭的淫威不敢說什麽,但她親眼看到牛大頭三更半夜扛了家裏的東西給嶽家嫂子送去。


    要說牛氏在牛窩堡子最恨哪個人,非嶽家嫂子莫屬!


    表麵上牛氏心懷慈悲沒有和嶽家嫂子撕破臉,但心底裏恨不能將這個老表子千刀萬剮了!


    村裏人來給牛氏家賀喜,一個都沒有落下。


    嶽家嫂子自然要來的,並且,以她現在的高齡成了村裏輩分高的老人,肯定要坐在上席。


    她的到來讓牛氏心裏不舒服——隻要眼睛看到這個女人她心裏從沒舒服過!


    現在,她尖酸地叱問嶽家嫂子,眼裏便燃起了久違的怒火。


    “肉是好肉,酒卻沒嚐到,你也不說說你兒媳婦,一點禮數都沒有,我這一桌就敬了個仇老伯,她便走開了。”


    嶽家嫂子顯然心虛,訕笑著給牛氏解釋。


    牛氏一點都不領情,壓低聲音嘲笑道:“你吃了我們家的肉還少嗎?牛大頭活著時總把好東西往你家拿!你隨的那點禮,說穿了也是欠我們牛家的!”


    她臉上的笑有著霜的氣息,嶽家嫂子坐不住了,她有些後悔自己沒有聽從閨女的規勸來參加牛氏家的酒席。


    “我身子有些不好,家裏還熬了湯藥呢。”嶽家嫂子站起來想要離開。


    牛氏拿拐棍橫在了她麵前,今天是她最得意的日子,一會兒還要讓喬蕎抱著孫子給自己磕頭呢,怎麽少得了嶽家嫂子看熱鬧。


    “你那身子年輕時就不好,虧得村裏男人疼你,不然早死了八百迴了,少喝一頓藥也死不了,留著給你那半截身子的男人喝吧。”


    牛氏的話像是毒蜂的針,蜇得嶽家嫂子的心頭都陣陣作痛。


    她睜著已經老去的雙眼,看牛氏的臉上布滿春風得意,嘴角猙獰的笑裏有著刁蠻和寒意,知道今天是走不脫了。


    但她不想再受牛氏的侮辱和奚落,伸手扶著桌子站起來,笑眯眯挪到牛氏跟前,貼著她的耳朵悄聲說道:“我身子年輕時再不好也給嶽家生了兩個娃兒,都是自己男人的骨血,可不象有的人家,自己的兒子行不了男人的事,借個種生個兒子還洋洋得意!以為天不知地不知人不知!——沒有不透風的牆啊,牛家老姐姐,滿月酒辦得紅火,當心燒了自己家的後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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