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瘋了似地在毛家梁的大街小巷竄來竄去,幾乎竄完了毛家梁鎮的每一條街道和巷子,她沒有找到毛有德的下落。


    她不知道毛有德的家。


    問了路上的幾個人,都說不知道這個人。


    冬天的太陽從山巔上照了過來,半隱在青灰色的薄雲中,似乎有著羞於見人的樣子。


    趕集的人多了起來,各種叫嚷聲此起彼伏,攪得桃花原本驚慌不安的心更加煩躁。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毛有德搶走了書信,一看其中內容一定火冒三丈。


    桃花再愚笨也知道毛有德看到書信後的反應——他是人販子,幹著見不得天光的醜事,喬蕎的家人收到書信會報案,公安會來毛家梁鎮、會來牛窩堡子,象毛有德這種罪大惡極的人販子,國法難容,天理難容!


    毛有德能不著急嗎?


    桃花跑累了,最後倒在了一片枯草地上。


    草地在毛家梁的鎮南邊,一條溪水還沒有封凍,清幽幽地溪水發出悅耳的歡唱流進了密林深處。


    沿著溪水旁邊的小道,便是去往牛窩堡子的必經之路。


    桃花知道毛有德一定會去牛窩堡子,他會向牛氏和犛牛報告自己捎書帶信的事,牛氏和犛牛一定勃然大怒,會等著桃花迴來,然後將她和喬蕎一並處置!


    怎麽處置呢?


    桃花的右眼皮在不停跳動——右眼跳災,這是不好的征兆!


    以牛氏的惡毒和犛牛的野蠻暴躁,桃花知道她和喬蕎一定受盡折磨——生死未卜也難說。


    她想起自己在牛窩堡子二十多年受過的苦、遭過的罪,全身沒有一處不在作痛!牛氏擅長用針紮,間或拿燒紅了的火鉗子燒她,那年桃花生完小紅還沒出月,不小心打破了一個碗,牛氏拿針紮她的手,紮得手心手背全是血窟窿,紮完了當晚就讓犛牛和她一起睡覺......


    較於牛氏的惡毒,犛牛對桃花的折磨過猶不及。


    打一巴掌踢一腳是小事,怕的是犛牛喝了玉米酒,他會整宿整宿變著法子折磨桃花,拿煙頭燙她的胸,燙她身上的每一處,桃花要是哭叫,犛牛會取下牆上的皮鞭子——皮鞭子是鹿皮編織的,抽在身上如刀割似火燒,桃花滿炕打滾,不敢喊一句哭半聲,她趴在犛牛的腳底下求饒,每一次都會換來更大的鞭笞......


    “隻怕這一次,我自己活不成,這個苦命的女人也活不成了!”


    桃花想起了喬蕎。


    她沒想到自己用僅剩的一點善良換來了一場災難!


    早知如此,她不會答應給喬蕎寄信。


    現在,一切都晚了,都完了!


    她聽到了馬蹄聲從身後傳來,轉眼已到她身邊。


    是毛有德,他騎在一匹毛色紅亮的馬背上,準備趕往牛窩堡子。


    “大哥——大哥——你聽我說——你聽我說——”桃花跳起來跑過去,想要抓住馬嘴上的韁繩。


    啪——


    馬鞭落下打在了桃花的手上,疼得她滾倒在地。


    “你他娘的個蠢貨!吃s長大的婆娘!幸好老子在郵局碰到你,不然你壞了老子前程!”


    毛有德怒不可遏,他罵完桃花拉緊韁繩。


    “大哥,你行行好,求你行行好,求你不要告訴我婆婆和我男人,我給你當牛當馬都行,隻要你發慈悲放過我,我今生今世報答你的恩情......”


    桃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眼淚滾落,一臉淒惶。


    然而,這都是多此一舉,毛有德才不想聽她這些沒邊沒際的話。


    他冷笑著從牙縫裏迸出話來:“狗日的東西,你等著吧——有你的好果子吃!”


    馬鞭一響,毛有德疾馳而去。


    桃花聽著密林裏的馬蹄聲漸漸消失,她的心如墜冰窟......


    她站起來,身子搖晃著走進林子,陽光退去,林裏一片陰森,桃花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地獄的門口。


    她向前走,聽著悅耳的溪水,看著望不到頭的樹林,想起了自己在晥南的老家——那年她還不到二十歲,夏天的晚上跟著村裏的姐妹們去鎮上看大戲,迴來的路上尿急,她鑽進一片野蒿地,剛提上褲子就被人捂住了嘴蒙上了眼睛......


    喬蕎是被汽車拉到毛家梁鎮的,而桃花是被騾子馱到毛家梁鎮的,整整走了十來天,桃花最終賣到犛牛手上,犛牛同樣用騾子將她馱進了山林裏。


    走的就是這條路。


    桃花清楚地記得,犛牛帶著她走了三四個時辰,放她下來吃些幹糧喝口水,盯著她的身子看了幾眼,最後將她拖進了林子裏,大白天象狼一樣撕開了她的衣服......


    桃花起初天真地以為,自己將身子給了犛牛便會過上想要的日子。


    而進了犛牛家見到牛氏,她才知道世間真有魔鬼存在。


    她從沒想過要逃跑,她知道路途千裏迢迢,就算自己跑出牛窩堡子,跑出這深山老林,自己能跑到老家嗎?


    她沒有逃跑的念頭,在牛氏看來便是最大的嫌疑。


    花錢買來的女人,在牛氏和犛牛的眼中,不過是一個生育的工具。


    直到,桃花生下了最小的閨女,犛牛才對她緩和了一些。


    也不過十來年的光景,打罵少了,但從沒把她當人看。


    而今天,毛有德一進牛窩堡,傳達了桃花替喬蕎捎書帶信的消息,她知道一切都成了壞事,等待她的,將是酷刑和駭人的折磨!


    “我能迴去嗎?”


    桃花問自己,她的聲音像幹枯了的鳥鳴,發出幾個悲慘的音符。


    抬起頭,密林遮蔽,隱約的陽光細如金線。


    有貓頭鷹的叫聲在她的頭頂迴繞,桃花的心突然被什麽扯了一下——不是疼痛,不是難過,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想要勝利的絕望和炫耀。


    她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樹林,找到了一棵挺拔的鬆樹,鬆樹枝椏繁茂,下麵是一塊青白的石頭。


    桃花走過去,解下了自己的褲帶——棗紅色的一條布帶子是她從另一條破了的褲子上剪下來的。


    褲帶很結實。


    站在石頭上將褲帶一頭甩過去,搭在了鬆樹粗壯的枝椏上。


    再挽上死結,扯過來套在頭上,有些夠不著,桃花用盡全身力氣抓住了樹枝,身子向上縮了一下,頭便伸進了褲帶中。


    她想都沒有想放鬆了身子。


    有風從密林中吹過,發出悲愴的嘨音。


    風吹散了桃花的頭發,四十四歲,她的頭發還像年輕時一樣烏黑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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