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被許嬌嬌掐的齜牙咧嘴,當然,這是他故意的。


    雖說她的手勁並不大,相比較下來,針紮到肉裏頭都要更疼一些。


    可隻要看到陸小鳳這樣子,明知道被騙,不,說不定真的相信他很疼的許嬌嬌連忙說了“對不起”。


    就算被陸小鳳騙上一萬次,許不高興大概也不會懷疑他的動機不純。


    就是這麽一個“傻”的“好笑”,“傻”的“可愛”的女孩子。


    雷卷就看著陸小鳳在騙一個很好騙的小姑娘,頗覺得自己“交友不慎”。萬萬沒想到名滿天下的“靈犀一指”陸小鳳,居然會連一個沒長大的小姑娘都下得了手去騙上一騙。


    當然,陸小鳳不是那種上至百歲老人,下至黃口小兒都狠得下心去騙的無恥之徒。


    雷卷第一次見到陸小鳳的時候,他正在和一個女孩子吵架,那女孩子衝著他發脾氣,而陸小鳳則連連說自己錯了,也不說自己哪裏錯了,逼得那女孩子又哭又跳,他看不下去了,就出了手,結果那女孩子居然頂了迴來——


    我和他吵架,幹你什麽事?


    她的脾氣也大的很。


    像是烈日驕陽一般美得奪目、脾氣也大得嚇人的女孩子。


    雷卷活了那麽多年,總算是知道,和男人吵架的女孩子,哪怕是真動手打了上去,也不過是在開玩笑。


    隻要她心中有那個男人,手就用不了力,心中懷揣著愛戀之情,便是夏日驕陽,也變得溫柔和善,惹人憐愛了起來。


    陸小鳳哄了那叫做“薛冰”的姑娘迴去,大半夜的抱著壇酒來找雷卷喝酒了。


    當然,他本來隻打算自己喝酒的,可雷卷卻阻止了他這種“獨享”的做法,如果是朋友,應當是“分享”。


    哪怕雷卷病入膏肓,哪怕他的醫囑裏頭一定有一條“不能飲酒”,可該喝的酒還是要喝,交朋友時喝的酒,怎麽能算是酒呢?


    他還活著,能夠看到陸小鳳和另外一個女孩子吵架,能夠看到他服軟,就證明當初的酒沒喝錯。


    哪怕兩個女孩子之間並沒有什麽相同之處,哪怕對陸小鳳的態度也截然不同,哪怕種種不同,可他總覺得開心。


    人生之中,最高興的莫過於在茫茫人海之中,不用轉身,就見到自己的朋友掀開了車簾,上了車,向車內的你問好。


    雷卷笑道:“我知道。”


    他的臉色很白,那是病人的蒼白,他的臉上帶著倦意,大概是不想赴宴卻偏偏還要去的人臉上都會帶著的倦色。


    可他卻在笑。


    許嬌嬌看著他,覺得他長得很好看,和她以前見過的一個人挺像的,但是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她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於是便搖搖頭。關心起另外一件事。


    “噫?我那麽有名了?”


    她也沒想到這個時代的信息傳播速度還真挺快的。


    雷卷咳嗽一聲,說道:“許神醫的大名,天下皆知。”


    天下間誰人不知道,有一個能從閻王殿上判官麵前把半隻腳踏進去的人給搶迴陽間的神醫?


    她一出世,便將天下醫者硬生生的打降一格。


    沒頭沒腦,沒有道理,完全不可理喻。


    可這樣子讓人覺得無可捉摸的許神醫卻在雷卷的對麵笑了起來。


    她看上去就和街邊的賣蓮藕的姑娘沒什麽區別,可再看一眼,卻大不相同。


    完全不同,和這個世間都格格不入,完全不同。


    可和世界格格不入的許神醫“哦”了一聲之後,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你要治病嗎?”


    雷卷看不懂許神醫這個人,於是他看向了陸小鳳。


    陸小鳳也很讓人弄不懂,但是總歸能和他溝通的。


    總歸你能弄得懂他的想法。


    許不高興的想法,或許任何人都能弄得懂,她的邏輯很直接,兩點之間如果用直線就能走過去,她就不會繞一個圈子,明明知道委婉一點會更好,卻偏偏不高興這麽做。


    所以她說出來的答案有時候讓人覺得莫名其妙,隻是因為這個答案太過理所當然,又太過不可思議。因為這個答案除了她之外沒人能做得到,沒人願意去做,所以就隻有她說得出來又做得成功了。


    “相對而言更好理解的”陸小鳳卻在笑。


    雷卷忽然發現,陸小鳳的笑容看上去和許神醫的笑容很像。


    大概那種尷尬的笑意,人人都是一樣吧。


    雷卷身上當然有病。


    他身上曆年沉積下來的大大小小十幾處暗傷,他的內髒上還長了一個腫瘤,甚至還有先天不足的體弱……


    這些病全部都藥石無靈。


    開腹取瘤這種事情,又不是哪個大夫都是三國時代的華佗。


    何況別說是曹操,換了別人,要做開顱手術,任誰都要心虛打顫一番吧?


    可就見得那位天下第一的許神醫向雷卷伸出了手,含笑說道:“承蒙惠顧,十萬兩。”


    馬車在花家的側門停了下來,雷卷沉思了一會兒,咳嗽了一會兒,從懷中取出一塊木牌。


    “此令一出,我小雷門弟子無所不從。”


    若是使用妥當,這塊木牌可比萬兩黃金還重。


    可許嬌嬌像是不知道它有多值錢一樣,拚命搖著頭。


    “不要,不要,我不要。我都說了收多少錢,那你給我這個幹嘛?拿到當鋪也當不了十萬兩那麽多啊。”


    其實她另外有辦法。


    也不是每個身懷絕症的人都能想得到,天上會掉下來一個能治好所有病的神醫。


    換做別人,可能連提——都不敢對雷卷提治病這件事。


    更不敢對他說些若要病能治得好,封刀掛劍休動幹戈的好生休息才能行得通。


    可偏偏陸小鳳卻能做這種事情,他可以給明令禁止不能飲酒的雷卷喝酒,也可以不管人家的禁忌避諱,硬是把天下第一神醫給塞到了他的麵前。


    魔也是他,佛也是他。


    壞人他做不得也不想做,好人……他大概想幹就幹,不想幹就不幹。


    許嬌嬌從懷中取出了一份格式全部填好的欠條——


    之前她的病人裏頭沒一個人是缺錢的。


    現在這欠條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雷卷看著這張欠條,心中湧起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他忽然很想笑,於是他笑了。


    笑意在半截變成了咳嗽。


    可他落下的筆很穩,他寫出來的字也很漂亮。


    四平八穩,鋒芒骨幹俱在。


    比許嬌嬌的字好看多了。


    天下間大概沒幾個識字的人,字寫得能夠比許嬌嬌的還難看。


    雷卷寫了欠條給許嬌嬌,這才從她那兒換了一顆藥迴來。


    這藥在光下五彩斑斕,看上去古怪異常。


    可這顆藥價值十萬兩。


    能夠買下一條繁華的街道,能夠治好天下間必死無疑的絕症。


    能讓黑白無常氣得發瘋,也取不走這條被生死簿上勾了一半的性命。


    雷卷吞了藥,許嬌嬌立刻捂住了鼻子。


    她會這麽做,因為知道這藥帶來的效果如何。


    最起碼陸小鳳看到雷卷吐血的時候,就拉著許嬌嬌竄下了馬車。


    他倆還沒站穩,就見到車外一個如山般高大的男人看著他們二人。


    陸小鳳露出了有點心虛的笑容,而許嬌嬌則一本正經的開始胡說八道:“內裏有疾的話,將疾吐出來就好啦。”


    她雙手合十,說的一本正經,正氣十足。


    如果不知道她是天下無雙的神醫,絕對會覺得這是在胡說八道。


    就算是走江湖賣假藥的假把式,也要玩點胸口碎大石的招數好讓人相信這藥真有效果啊。


    許嬌嬌這麽幹,也就是有那幾個吃了藥真好了的病人做背書,才有人會信她這麽滿口胡言亂語。


    若不是替她做背書的那幾個人都是名滿天下的大人物,就許嬌嬌這麽胡說八道信口開河的樣子,怕是也會被人一掃帚趕出門去的吧。


    陸小鳳覺得這種時候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但是許不高興都說話了,他還能怎麽著?


    他本來想給許嬌嬌被書,可轉念一想,千言萬語不過是真憑實據見真章的好。


    馬車裏頭就聽到嘔血的身影,那聲音仿佛連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恨不得連肺一起咳出來。


    這般慘烈。


    可這位許神醫卻在抬頭看著天空。


    她剛剛吃完的羊肉麵也不知道消化了沒有。


    就在這時,89454發來了一封郵件。


    是她的班主任發過來的。


    大意就是沒想到她居然這麽久了都沒將社區服務時間解決了,所以就將她積累了一年的作業統統發了過來讓她盡快寫完了發過來。


    然後是一個怎麽也消不掉的交作業的倒計時。


    許嬌嬌覺得世界都壞掉了。


    “嗷嗷嗷——”她抱頭蹲在了地上,“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誰知道居然還要寫作業!


    為什麽她被罰了那麽久都沒有人告訴她還要寫作業!


    89454為什麽不告訴她!


    人家監獄小精靈已經說明了,我隻負責幫你完成社區服務不負責提醒你做作業啊!


    負責這一塊的是許嬌嬌家的人工智能“小八”,可“小八”負責的對象是許昭,許嬌嬌也隻是“小八”有功夫管一下,沒工夫也不會有人追責的。


    89454甚至還很人性化的反問了許嬌嬌一句,你是學生,難道想不起來就要寫作業的嗎?


    許嬌嬌懵逼的被陸小鳳從地上拖了起來藏在身後,陸小鳳已經和那巨漢過了幾招。


    “沈邊兒,許神醫這家夥呢總是想的太多,你別擔心,雷卷絕對不會有事的!”他猛地拽了拽許嬌嬌的衣袖,有點聲嘶力竭,“對不對啊,許不高興?”


    許嬌嬌睜著雙眼,看著陸小鳳,喃喃道:“我忘記了。”


    陸小鳳要被她急死了,連聲吼道:“你忘了什麽啊?!”


    許嬌嬌下意識地迴答:“我忘了寫作業……”


    陸小鳳也是一臉懵逼:“哈啊?”


    這時,雷卷手腕一轉,撥開車簾,嗬道:“邊兒,住手!”


    如海如山般可靠沉穩的蒼白病弱的青年,此時光華爍爍,仿佛三魂六魄此時才盡數歸了位。


    許嬌嬌卻一點也不高興。


    雷卷的病能治好是當然的,治不好才稀奇。


    她隻是一副“我完蛋了”的表情看著雷卷,又看看陸小鳳,呢喃道:“我現在死一死,是不是能不用寫作業了啊?”


    陸小鳳體驗了一場驚心動魄之後,終於有功夫和許嬌嬌互相拆台了。


    他問:“你在說什麽鬼啊?”


    許嬌嬌答道:“我還是個學生啊……”


    陸小鳳又問道:“所以?”


    許嬌嬌歎道:“學生要寫作業啊,我想起來我作業都沒寫。”


    陸小鳳問道:“多少?”


    答曰:“一年多的份……”


    聽到這迴答,陸小鳳看著許嬌嬌,拍拍她的肩膀:“愛莫能助。”


    誰知道能教出這麽一個神醫的老師會布置些什麽作業啊?


    反正他八成是……幫不上忙了。


    但是看她頭大如鬥的去寫作業,也是個樂子,值得瞧上一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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