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他止不住的渾身顫栗,那感覺竟是比當ri在那小漁村裏莫名生出的怪病還要冰冷刺骨。雖然一個是從體內,一個是從體外,但那難以言喻的軋骨冰涼卻是如出一轍。


    禍不單行,就在心頭冒出這般想法的瞬間,那無法遏製的寒流再度從胸腔裏湧了出來,兩股幾乎勢均力敵的寒流從內外潛入,他同時忍受著雙重侵襲,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轉眼就連指頭也動不了一下。


    兩股寒流如餓狼一般,而江釋的身體就是它們拚死爭奪的骨肉。狹路相逢之時,兩匹餓狼瞬間就撕咬在一起。外麵不斷灌進來的幽冥寒氣稍稍占了些許上風,由體內溢出的寒流節節敗退,最後隻好龜縮在心脈裏,打算死守老巢。


    而這時候江釋體內的形勢就發生了巨大轉變,從兩股寒流的夾擊變成一敵一友,一攻一守。


    從外麵侵入的幽冥寒氣轉眼包圍了心髒,他何等聰慧的資質,立刻就放棄了對體內那股寒流的壓製,將全部魂力轉而對外,此消彼長,竟然在心髒外圍達成了微妙的平衡。裏麵的出不來,外麵的也進不去。


    但他心知肚明,這種平衡隻是暫時的,體內那股寒流能支撐多久他不清楚,他自身的魂力很快就會消耗殆盡,到那時幽冥寒氣便會侵入心脈,攻城拔寨,連那股無名寒流也一並吞噬。


    魂力緩緩消散,他心知再過片刻就是死期,沒有人可以在直麵死亡的時候還可以做到波瀾不驚,無論表現的多麽鎮定,內心也早已是翻江倒海。江


    釋也不例外,他當然不想死,他要活下去,還要活得好,活得jing彩,活得出人頭地。那樣畏懼著死而又渴望著生的龐大意念,在腦海中浮現出江離天真的笑臉時達到了無法再突破的極致。


    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而後他看見江離在盛放的花海裏奔跑,那樣ziyou自在的背影,是他永生都無法磨滅的迴憶。他在那虛幻的背影身後,掙紮著抬手,極力想要抓住那隻纏繞在她身邊的七彩蝴蝶。


    那蝴蝶卻像煙火般向上攀爬,向上,再向上。他也就擎著那隻手,跟著那點火光向前抓取,向前,再向前。哪怕就靠的再近一點,更近一點,他也願意付出一切。


    我不能死,我答應了師父要出人頭地,也答應了阿離會護她一生,我還沒有升官發財衣錦還鄉,還沒有風風火火嫁她出門,我怎麽能死,怎麽能死……


    他這般執念著生,那手便擎得更高了,他奮力向上,在心中發出比五雷轟頂還要響亮的呐喊。而就在這呐喊出口之前,那煙花猝然綻放,散落的星火又在一瞬間刻印出一張滄桑的麵容。


    那張臉分明在亙古般遙遠的蒼穹之頂,卻又在刹那間shè進他眼眸直達心底。而後他終於發出了那聲呐喊,卻張口吐出另一個沉重的姓名。


    “淩星辰!”


    轟隆一聲巨響,識海在一瞬間炸開,浩瀚紛亂的畫麵猶如糾纏的江河卷入腦海,每一幕都是淩星辰的影子。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被擠爆了,三百年漫如長河的幽幽歲月,如同滾滾江水般倒流過腦海。他恍惚間代替了淩星辰,順著三百年時光迴憶生平往事。


    最後的畫麵定格在淩星辰化身金鳳,持劍升騰的那一幕。而後,他看見斷裂的天馬山倒插入地麵,看見江離帶淚的臉龐漸行漸遠。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卻為何偏要選了我來?


    那三百年的記憶太過龐雜,千百本風物誌也未必趕得上來。這浩瀚的記憶一閃而過,忽如cháo起cháo落般褪去,他再度跟著淩星辰的腳步,逆著三百年的時光返老還童,直到聽見那聲破曉的啼哭。


    而後那記憶開始迅速消散,他還沒來得及去消化這些原本不屬於他的記憶,神識就被一股漩渦狀的神秘力量扯了出來。


    迴過神來的那個瞬間,原本退守在心脈中的寒流如坍塌了一般驟然縮減,最終化作點點星火消散在脈海裏。與此同時,就像是解開了封印一般,另一股炙熱如驕陽的魂力從脈海裏衝了出來,入侵的幽冥寒氣如見光死物,瞬間被蒸發的幹幹淨淨。


    若沒有陪淩星辰在這世上看了三百年風景又倒著走迴去,他說不定還會以為這是生死關頭激發出來的潛能,但此刻他卻是悲喜交加。


    喜的是這股魂力擊潰了幽冥寒氣,替他解了燃眉之急,悲的是這股魂力並非什麽潛能,而是被淩星辰那個老王八蛋封印在他脈海中的年獸內丹。


    淩星辰留給他的記憶雖然一閃而過又龐雜無匹,但他本就聰敏,記xing甚好,故而也斷斷續續記得一些。何況天馬鎮一戰,他當時就在不遠處觀望,也就與身臨其境差不多了,是以這一段記得比較清楚。


    那ri,淩星辰為防年獸內丹落入孔雀之手,不惜使出否極泰來**。


    否極泰來**是這世間最極端的兩傷法術,其他兩傷法術充其量也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否極泰來**猶有過之,隻要使出這套術法,無論目的有沒有達到,對手有沒有損傷,施術者本人都必將魂飛湮滅,連個渣渣都不剩。


    淩星辰雖然**湮滅,魂靈卻還殘留了須臾,他在即將泯滅的瞬間耍了個心機,用了一種叫做移魂決的術法,將魂靈與剩餘的魂力全部注入年獸內丹之中,並利用禦魂決將其封印。而這顆內丹,就是那晚擊中江釋後背的冷冽勁氣。


    這老匹夫不愧是暗夜大長老,一身神通術法令人歎為觀止。幾乎就在進入他體內的那個瞬間,淩星辰又用了另一種他未曾聽過的術法通靈決,借此占了他的軀體,並將自身殘留的最為jing純的一縷魂力,與年獸內丹交織起來融入他脈海之中。


    這也就解釋了,那股他無法抑製的寒流來源何處。


    這一係列的術法著實神乎其技,卻也隻發生在彈指之間。怎麽想都覺得這老匹夫就像是個寄生蟲,在他脈海裏到處產卵。


    **消散,那就是妥妥的死人。淩星辰雖然術法通神,暫時借了他的身體來寄宿,卻也無法逃月兌生死輪迴。也幾乎就是在完成了通靈術之後,他那一絲殘念未央的魂靈也隨之煙消雲散。


    不過這老東西端的是欺神盜鬼,手段通天,竟能在魂歸碧落之前,將三百年記憶盡數刻在他的識海中。


    他這個蒙在鼓裏的宿主到現在也還想不明白淩星辰是怎麽做到的,隻知道那留在他識海裏的記憶又叫做種子,隻有滿足了某些條件才會催生萌發。


    妥妥的寄生蟲啊,聽聽這名字,“種子”,“萌發”,說不定將來翅膀硬了還會反客為主,奪了這幅皮囊,卻不知最後落個冬蟲,還是夏草。


    不過這都是將來的事了,淩星辰真是個做買賣的好手,留給他一縷jing純魂力作見麵禮,也扔給他一堆爛攤子要收拾,當務之急還是想想如何重新封印年獸內丹中溢出的魂力。


    若是任由這股魂力流竄,對不對得起淩星辰還是後話,首先他就承受不起這力量的衝擊,鬧不好就是爆體而亡。


    淩星辰用來封印年獸內丹的方法他暫時就不用癡心妄想了,那不僅需要jing純深厚的魂修,還需要jing通所謂的禦魂決。


    他暗自猜想,這禦魂決與移魂決應當是一套功法。但淩星辰的記憶太過於浩瀚駁雜,那一收一放的時間旅行又如流星般稍縱即逝,現在還能記住的不過點滴碎片,且都是斷斷續續連不成串的斷章。


    就在他思考對策的這段須臾之間,那股魂力已經在脈海裏遊蕩了一個大周天。消化了淩星辰殘留的魂力,他如今的魂修再度提升了三倍有餘,但比起四處流竄的年獸魂力,依舊太過於單薄,根本就是一觸即潰。


    再這般放任自流下去,用不了多久這股內火就可以將他整個人都焚毀。


    他就像是突然從冰窖跌進了熔爐裏,渾身內外全部燒得滾燙,衣衫早已化作灰燼,片刻前還凝結著冰層的皮膚此刻卻如烙鐵般通紅,左手尾指上戴著的須彌指環也燒得閃閃發亮。


    他隻覺身體裏的血液也快要沸騰了,整個人要炸開一般。他在這炙熱的熔爐裏忍受著如遭炮烙的煎熬,神智也漸漸被燒糊塗了。


    而後全身的筋脈都凸顯出來,像一條條赤紅的細蛇從骨肉裏鑽出皮膚。禁錮身體的那些青藤轉眼著火,失去依托的身體瞬間被一股吸力扯入身下幽邃的深淵巨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幽幽轉醒,卻發現自己赤身**,躺在慣星舵裏,渾身上下黏糊糊的,像是出了一身臭汗,且是做了一場噩夢。


    “你小子還真是命大,被鰩皇吞了半個時辰竟然沒死。”


    聽見這個略帶嘲諷的聲音,江釋卻覺得就算是天上的仙樂也絕沒有這般動聽。他抬起頭望著那船夫,笑道:“我還以為那怪物是傳說中的鯤神,卻不知這鰩皇又是哪路神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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