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很重,但卻感到了一絲溫熱,仿佛有光透過眼皮照shè在眼瞼上,紅熱的亮度讓他恢複了一點點的知覺。


    ‘這是天堂麽’雷傑斯暈乎乎地想到,幾乎是用盡了力氣睜開了如同鉛塊一般的眼皮,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參雜著綠sè和灰sè,他抬起眼睛,看到了為藍sè的天和漂浮的白sè雲層。陽光從雲層的間隙照shè下來,灑在他身上,讓麻木的軀體感覺到了一點點溫度。


    但隨之而來的,是冰冷,還有chao濕。與此同時,恢複了一點聽覺的耳朵開始能捕捉到一點聲音——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輕響,有鳥兒在林間穿行的清脆鳴叫,有流水打過岩石的叮咚脆響。然後他感覺到了冰冷的來源——他全身都濕漉漉的,隨著清晨微涼的風吹過,皮膚收緊,一身的雞皮疙瘩,那是因為他躺在一個水塘裏。


    他嚐試著動了動手指,模到了水下的鵝卵石。


    “啊,原來還活著。”在終於清醒過來,眼前的事物漸漸清晰了之後,雷傑斯長噓了一口氣,仰麵躺倒笑著慨歎,然而聲音剛剛出了來就變了調子,他的眉頭劇烈地擰緊,眼睛幾乎要流下淚來,嘴唇誇張的變形,一張臉變得無比煞白——這一個翻身所帶來的劇烈疼痛,幾乎當場讓他再次暈死過去。


    先是胸口,那裏尖銳而劇烈的疼痛幾乎過了人能忍耐的極限,雷傑斯大口大口地抽著冷氣,勾著頭去查看,在他的眼裏自己右胸前的一塊皮膚明顯比左胸凹陷——那是因為那裏的肋骨在戰馬的撞擊中斷裂,失去肋骨支撐的皮肉塌了下去。


    然後他透過已經變成了破布的衣物看到了自己整個人正麵全都是凹凸不平的青紫sè,那是在掉落下來時,因為撞擊到水底的岩石而造成的瘀傷。然後接踵而來的感覺是四肢像是斷裂一樣的生疼,肩膀,大臂,大腿,小腿,月複部,脊背,都像是被人生生死裂一般疼得他死去活來,這是透支生命奔跑的代價,他身上許多地方肌腱和肌肉都已經拉傷,骨骼的骨膜也已經磨損炎。最後傳來的是遲鈍的髒器,他覺得子的腸子像是被人打了無數個結,肺像是被人用火燒過,而胃和腎則像是被一雙粗糙有力的大手揉搓了無數遍,但最誇張的還是心髒,這個人體最重要的器官現在跳動地有氣無力,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停掉。


    “啊,啊,啊,”雷傑斯躺在地上,劇痛之下簡直恨不得想要死去,但是他連掐死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癱在地上不斷地出喘息,嘶嘶地如同蛇類一樣抽著冷氣,雖然每吸一口氣,全身的細胞都像是要死掉一樣尖銳的疼痛。但偏偏他的意識又前所未有地清醒,無論怎麽疼,似乎都沒辦法讓他暈過去。


    ‘這麽難受還真是不如死了啊!’雷傑斯腦海裏惡意的想到,此刻劫後餘生的喜悅本已經過去了,痛苦本來已經代替了歡愉,但他轉過頭,透過水麵,看到了另一具屍體。


    那是那個刹不住馬的士兵,躺倒在地上,一圈的流水上蕩漾著一層淺淺的粉紅sè,他的雙眼驚恐地睜大,用瞬先生的話來說,那算是眥鎺yu裂,看他的嘴巴誇張的弧度,下巴應該已經月兌臼了。他的皮膚泛著一種死灰sè,被流水泡的有點浮腫,顯然是已經死了,他的腦袋下有一顆尖銳的卵石,看樣子正好撞在太陽穴上,那些混雜的白sè粘稠物的粉紅sè液體顯然是他的腦漿和鮮血,隻是一個晚上,流水的稀釋已經讓這些液體失去了本來的顏sè。


    這時候,雷傑斯才猛然現自己有多幸運,他抬頭看見了自己掉下來的懸崖——那足足有百米高,如果下麵不是一處水潭,提供了一點點緩衝,就算是一塊鋼鐵也要被摔得支離破碎了,而如果他掉下來的時候,不幸的撞到了某塊凸出來的岩石,那麽他的結果其實就和這個騎兵麽什麽兩樣。


    想到這裏雷傑斯忽然有點想笑,不久前這個人還在追擊自己,然而現在他活著,這個人卻永遠的變成了一具屍體。


    “嘿嘿。”雷傑斯幹冷地笑了起來,但是注視著那塊淺紅sè的液體,他的笑聲卻漸漸的變了味道。昨天晚上的一幕幕開始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揮舞著墨雪,斬斷了三個人的身體,在這之前,他用一並鋒利的鑰匙刺穿了一個人的脖子!


    他開始迴憶起來,在那個還有月光的晚上,他的劍撕裂了人的皮膚,鮮紅的肉翻卷起來,被劍鋒後的利齒絞碎的碎肉合著破碎的盔甲、碎裂的髒器湧了出來,有心髒、有腸胃,還有被切斷的骨骼,和飛濺而出的骨骼的碎片,那些鮮紅的肉,被斬斷的器官,流淌出的血,以及參雜在其中的慘白的骨骼,黏在一起的血管,一幕幕重新迴蕩在他的腦海裏。那三個攝風者的眼神,恐懼、絕望、無助,最後被他洞穿心髒的攝風者睜大的瞳孔裏滿滿的不信和恐慌。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他殺人了!殺的是和他一樣的人!他們也許有妻子兒女,肯定有父母兄弟!有朋友,有愛人!也許在昨晚之前,他們都還和平常人一樣,也許在餐桌上端著啤酒杯講一些葷段子,大笑著罵著髒話,然而就在昨晚,他們變成了一地碎肉,一地再無生氣的殘骸!就像是屠宰場裏被宰掉的牛犢!而這一切,是他做的,而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甚至沒有多少的感覺,他就那麽麻木的揮劍……


    恐懼和惡心攥住了他的心靈,似乎有一條濕滑的長蛇在他的皮肉和心靈裏鑽行,雷傑斯的瞳孔漸漸放大,然後隨著一幕幕鮮血暴濺,碎肉飛shè的恐怖場景迴蕩在腦海,他終於忍不住嘔吐起來。他沒吃什麽東西,糾結的腸胃也沒什麽可吐的,因此他吐出來的都是膽汁和胃液,腥臭的黃sè液體順著他的嘴角流淌在衣領上——他動彈不了,因此隻能仰麵躺著吐。


    他這樣吐了不知道多久,感覺簡直是把心髒都吐了出來,簡直是把胃都整整吐得小了一圈,但腸胃是卻還是忍不住因為腦子中的場景而翻騰,冷兵器的時代,甚至熱兵器的時代,第一次殺人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反應,在和平的年代,很多人因此再也握不住武器,因為那些事情會像鬼魅一樣藏在人的心裏。在戰爭時代,總會有老兵安慰這樣的新兵,但在這裏,沒有人來開解和安穩雷傑斯,沒人給他幫助,無論是他的父親還是大哥,還是他的老師,此刻都不在他的身邊。


    但在經曆了**和心靈的雙重崩潰之後,雷傑斯反而更快地平靜了下來,身上的傷似乎也沒有那麽不可忍受了。他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腦子開始思考。


    約爾家族應該不可能這麽輕易的放過自己,他們肯定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隻是那天夜裏冒險下懸崖比較危險,所以才沒有連夜搜捕。


    “埃拉西亞,不,整個潘德也就雇傭兵和一部分騎士團的士兵還像個軍人的樣子,那些私兵、尤其是臨時征募的私兵簡直是狗屁,和古潘德帝國的軍團士兵還有神州的府兵根本沒得比,要他們執行一些類似於迂迴、包抄的複雜命令都不行,更別說讓他們冒險行事了。”這是瞬先生對潘德貴族私兵的評價,因為這個原因,就算是約爾伯爵親自來,讓私兵在夜裏冒著墜崖的風險走下百米高的懸崖搜索自己,也是不可能得到執行的命令。


    但現在已經是早上了,也幸虧自己醒得早,如果到了中午,隻怕是已經被抓迴去了。雷傑斯惺惺地想到,這個地方不能久留。


    他必須要盡快離開zhongyang王國,迴到西境去,但是在這之前,他需要一身衣服,這身乞丐一樣的裝束太紮眼了,太容易暴露他的身份。然後他需要一個醫生,這一身傷不可能不治,別的還好,但是如果那些斷掉的肋骨得不到及時的治療,極有可能會因為愈合中接的不好而炎,從而影響到他的器官,到時候引肺炎就可能要了他的命。就算幸運的沒事,他也沒時間休息,走動終端掉的肋骨可能刺進肺部或者紮到心髒,那時候就算是瞬先生親臨,隻怕也迴天無術了!


    然後,他需要一個小村莊,來搞清楚自己在哪裏,要怎麽走迴西境,他不知道路。


    想清楚了之後,雷傑斯就模爬著滾了起來,走到那個慘死的騎兵身邊,將他身上的皮甲剝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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