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約爾家族的攝風者闖進莊園的大門,湧入雷傑斯的房間時,少年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當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麽拔劍試圖抵抗的時候,一發重弩的弩箭已經釘穿了他的右小臂。


    當他被摁倒在地,五花大綁地見到了守在莊園門口的約爾伯爵的時候,還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的雷傑斯仍在驚疑地大喊大叫。


    而作為對他的迴應,斯坦因站在人群中向他投來了一絲憐憫的眼神,而約爾伯爵則直接時報以一聲冷笑,道:“天真。”,然而伯爵說完這句話,夜風吹過他的臉頰帶來的火辣辣的疼痛就讓老伯爵又感到了一絲屈辱,於是他沒有再多說什麽,直接揮手下令將雷傑斯關入地牢,然後將萊昂家族的其他隨從全部殺死。


    天真,這確實是對雷傑斯最恰當的形容,瞬先生說的一點都沒錯,雷傑斯就像一個一直活在搖籃中的孩子,他的生活很單純,一直被保護著。他其實一點都不笨,至少比斯坦因要聰明得多,但是連斯坦因都隱約看出了約爾家族的態度不對勁兒,可雷傑斯卻直到事情發生的時候,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因為雷傑斯太女敕了,沒有一點經驗,就像他的劍術絕對不差,得到瞬先生的真傳,連浴血百戰的老兵都承認雷傑斯的劍術讓人驚豔,但是老安德也直到,如果兩人戰鬥起來,雷傑斯在他麵前不可能站著超過一分鍾,他在遭遇諾德人襲擊時的表現也證明了這一點。


    因為一個從來沒有上過戰場,從來沒有殺過人,甚至除了少年之間的嬉鬧完全沒有經曆過戰鬥的人,不管他的劍術和武技多麽的jing湛高超,麵對著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百戰jing銳,平時的練習能夠發揮出十分之一就算好的。


    雷傑斯從瞬先生那裏學到的不僅僅是劍術,他們的師生關係就像柏拉圖和亞裏士多德,傳授的不僅僅是具體的學識而已,這裏麵包括了許多道理,但是就像瞬先生所說的,記住了這些道理,和真正懂得,是兩碼事。而懂得道理,距離能夠在具體的事務中運用出來,更是有著十萬八千裏的距離。


    瞬先生一眼就能看出約爾家族的不正常,他們要舉行婚禮,卻根本沒有邀請賓客,甚至就連自己的領地裏的封臣召集的絕大多數都是約爾家族的直係子嗣,外臣幾乎沒有。婚禮本來計劃在雷傑斯完成騎士學院的招生考試之後進行,但約爾家族卻根本沒有為近在咫尺的考試準備,而更關鍵的是,約爾家族的士兵並沒有穿上禮儀xing質的儀仗盔甲武器,而是荷槍實彈,穿著著戰時的武裝!這樣的布局,不管約爾家族打算在領地裏做什麽,都可以做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完成,而且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封鎖消息。


    而且,他們之前遇到的諾德人,雖然宣稱是亂軍,但是距離王國上次和諾德人的戰爭已經過去了幾年,王國的境內根本不可能有諾德亂軍遊蕩。並且不管是流竄進來的強盜還是亂軍,都絕不可能是那樣的諾德jing銳,因為王國的貴族隻要不是太傻,就絕不可能放人這麽一股小規模jing銳部隊在自己的領地裏遊蕩,這些人隻有可能被招降或者絞殺。


    這些都是很細節的東西,像雷傑斯就完全陶醉在每天和艾薇兒的遊樂嬉戲中完全沒有注意到,或者說他注意到了,但卻沒有在意。但是心思縝密,經驗豐富的人,卻能從這些蛛絲馬跡裏判斷出異常。就像斯坦因雖然並沒有雷傑斯聰明,但長期作為約爾家族的外交官員,家族即將舉辦婚禮,卻連續四五天沒有讓自己向親近的貴族家族發出請帖,就已經讓這個男爵感到了不正常。


    天真的雷傑斯蹲坐在yin暗cháo濕的疾風城地牢裏,他的眼光散亂,神情頹廢,蓬頭垢麵地仰著頭,呆滯的瞪大無神的眼睛,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看到他,絕對無法想到這是那個充滿活力的伯爵公子,而是會當他是一個路邊等死的乞丐。


    雷傑斯的嘴一開一合,他右臂上的弩箭已經被取了出來,但是為他取箭的醫師明顯態度敷衍,手段甚至還比不上他們路過的那個鎮子裏的鄉下牧師。取箭的時候扯動了傷口,導致鮮血橫流,但那個醫師也隻是給他草草打了個繃帶,甚至沒有做任何的止血處理,不斷沁出的鮮血染紅了繃帶,隨著時間的流逝,傷口甚至開始發炎潰爛。而這些天約爾家族看守他的士兵隻給他帶一些發餿的食物,有幾次甚至沒給他帶水,所以他的嘴唇在失血和缺水的折磨下變得蒼白龜裂,布滿了血紋和僵硬的皮膚結痂。


    五天的時間,終於讓雷傑斯接受了現實,他終於放棄了自我安慰,麵對了這個事實,曾經他一度覺得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或者這幹脆就是一個夢。他甚至想到了是不是由於自己和傑姆的衝突,大地公爵施壓,這個沒有經曆過風雨的年輕人一度想要道歉,然後連婚約也不顧了,隻求能夠迴到故鄉去——他這一輩子,也沒承受過這樣的痛苦!約爾家族的人並沒有毆打他,也沒有對他動刑,甚至沒有侮辱他,他們隻是每天在夜間在他的門口前點燃一盞明亮的燈,並且整宿發出嘈雜的聲音,讓他完全無法入睡,連續五天沒有睡眠,已經讓他jing神憔悴。


    還有,看守他的獄卒似乎被吩咐過了,他們在這五天裏從不與他交談,不管他是聲嘶力竭的吼叫,還是低聲下去的哭喊,都像是被一個無底的大洞吞噬了,沒有任何迴應,他們放任他在這裏自生自滅,從頭到尾,似乎這個世界上就隻剩下了他自己,如果不是那些獄卒的腳步聲的話。然而就是這樣,才最讓人崩潰。


    第四天,雷傑斯終於放棄了,安靜了下來,他還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他已經知道了這不是個誤會,他也明白了,對方派這些低級的獄卒在這裏,幾天裏完全沒有一個有點身份地位的人來,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未來已經被決定了。借用瞬先生的一句話,人為刀殂,我為魚肉,魚肉,沒有和刀子討價還價的餘地,也沒有得到握著刀殂的人原諒機會,因為要得到原諒,你至少要有些東西能夠作為討價還價的資本。


    然而雷傑斯還是不清楚,約爾家族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者,他們為什麽敢做這麽,他們不怕得罪自己的家族麽?他們不怕得罪整個西境麽?雷傑斯想不通。


    但是他也不想在說什麽了,在他昨天又一次向某個獄卒哀求時,他終於看到了一個眼神,帶著蔑視、恥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隻搖尾乞憐的狗!


    那一刻,雷傑斯終於想起了,他是誰,他是萊昂伯爵文森納斯的兒子,他是烏木護手騎士団團長,米斯蘭達的弟弟,他是那個傳奇一般的瞬先生的學生!即使是要死了,他也不能用這樣的姿態,辱沒了家族和師門的榮譽!


    他忽然想起了瞬先生在那個夜晚傳他墨雪劍時說的話:“不要讓它的劍刃蒙塵!”。然後,他忽然從心中生出了一股淡定的力量,或者是因為已經絕望過了,已經身處絕地,已經發泄過了,已經哀求過了,所以他反而能夠鎮定下來。


    這個夜晚,他在強光燈下睡著了。


    “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他,而是要這麽折磨他呢?”斯坦因給約爾伯爵斟了一杯酒,似乎漫不經心的問道。


    “斯坦因,你是做外交的,應該明白什麽事情,都不要做得太絕。”約爾伯爵舒服的靠在真皮的大椅上頭也不抬的迴答。


    “連王國和教廷都有人參與,萊昂家族肯定會被滅了,事情都到這一步了,還需要留什麽迴環的餘地麽?”斯坦因靜靜地放下酒壺立侍一旁。


    “你覺得區區一個萊昂家族,值得西境公爵、大地公爵,甚至國王和教廷聯手對付麽?”約爾伯爵飲了一口,嘿嘿一笑。


    斯坦因一怔,確實,如果想對付萊昂家族,根本不需要這麽大的陣勢,別說國王和教廷,就是西境公爵自己,動動手指頭,也足夠萊昂家族灰飛煙滅了!因為萊昂不是個大家族,他們家族的顯赫在於文森納斯和米斯蘭達的職位,然而不管是首相的權力,還是烏木護手的力量,其實都不算是萊昂家族得東西,他們家族的力量其實隻有那點小的可憐的領土和為數不多的人口!這麽一個小家夥,怎麽可能值得國王和教廷聯手出擊呢?


    “哼哼,在這件事情裏,有的人是為了利益,比如西境公爵,有的人則是為了振興家族、穩固地位,比如大地公爵。但是,這件事情最大的兩個參與者,卻是為了在萊昂家族背後的東西!”約爾伯爵迴頭看了一眼震驚的斯坦因:“不信是麽?你也許在想,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東西居然值得國王和教廷聯手,莫非是萊昂家族手中握著聖杯?”。


    約爾伯爵說了個小玩笑,然後臉sè卻立刻沉了下來:“我可以告訴你,國王和教皇,都是為了利益,他們會破天荒的聯手,是因為恐懼!什麽東西能讓國王和教皇都感到恐懼?嗬嗬,那是個組織,其實我也完全不了解,甚至我都不知道這個組織叫什麽,因為教皇和國王都頒布了法典,試圖將這個組織存在的痕跡全都抹去!我隻知道,幾十年前,為了剿滅這個組織,包括大陸上三分之二以上的國家一起動員,發動了超過十萬大軍對他們圍追堵截!聖殿騎士團也參與了,你知不知道,幾十年前,聖殿騎士團忽然減員一半?”。


    斯坦因心中一聲驚雷!聖殿騎士團,大陸上最強大的騎士團!除了在麵對庫吉特人的入侵時未嚐敗績!但幾十年前,據說是君主會議和教皇互相妥協,讓這個收到教皇控製的騎士團減員,但約爾伯爵的話裏麵,似乎那次突然的減員另有原因!而且十萬大軍!除了遠征蘇丹的炎陽十字聯軍,潘德大陸自從古潘德帝國滅亡之後,已經再也沒有拿出過這麽大的手筆了!這些……隻是為了圍剿一個組織?那那些人可就太可怕了……


    “這件事情具體是什麽我不知道,我也不夠資格知道,但我仍然參與了進來,因為這件事情迴個家族帶來莫大的利益,但同時,也意味著巨大的風險……所以,夾在這麽些或者龐然大物,或者如同怪物一樣的勢力中謀求家族利益的最大化,我怎麽可能,不留一點籌碼呢?”約爾伯爵淡淡的一笑。


    斯坦因動作幅度很小的皺了皺眉頭,眼神忽然產生了一點變化,然後很快恢複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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