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六點三十的時候,霍澤南坐在書桌前,手裏拿著一根煙,麵前一個筆記本,皺著眉頭在寫資料。


    煙霧嫋嫋的,他一臉嚴肅,不時抽一口煙,又寫上幾筆。


    門外突然有了敲門聲,他說了一聲進來攖。


    小張手裏端著飯盒,在外麵喊了一聲首長,便進屋,關上了門。


    “豆角燒肉沒有了。”


    小張有點鬱悶,怎麽就晚了一步呢,最後一份都賣完了,隻能給首長打了土豆燒排骨。


    霍澤南放下筆,起身,邊抽煙邊轉過身來,笑嗬嗬的,“沒有了就沒有了,你沮喪什麽?”


    小張摸摸腦袋,突然笑開,“但是首長,有個比豆角燒肉更讓您喜歡的事情來了。”


    “……”償


    霍澤南倚著椅背,眯眼吞雲吐霧瞅著他,隻見那家夥鬼鬼祟祟的拿手擋在嘴邊小聲道,“嫂子來了。”


    霍澤南愣了一下,沒吭聲,小張笑嘻嘻的又說,“嫂子跟文工團一起來的啊,之前您不知道吧。”


    他是不知道,幼琳沒告訴他。


    霍澤南最後抽了一口煙,滅掉,小張已經把飯盒端到他麵前來了,“嫂子說你不喜歡看演出就算了,晚點她來找你。”


    “來找我……”


    霍澤南坐下,拿起筷子準備吃飯,輕笑兩聲,“我稀罕她找我?”


    這是生氣了?


    小張站在一邊,摸不準他的情緒,難不成事先嫂子沒告訴他,他真的生氣了?


    今天是他生日,說不定嫂子是故意不告訴他想給他驚喜呢。


    小張這麽一說,他也沒吭聲,慢悠悠的吃著飯,過了好久才撂下筷子,“太鹹了,吃不了!”


    說完他就站起來,整了整軍裝領子,“我出去一趟。”


    小張看著他麵無表情的出門,然後迴頭,視線落在那個飯盒裏。


    拿起筷子挑了一塊排骨放進嘴裏,嚼了嚼,“不鹹啊……”


    ……


    ……


    霍澤南雙手背在身後,在樓下緩緩踱步。


    演出台子搭在操場那邊,這會兒座位都已經安排好了,就等著演出開始入座。


    他往那頭看了一眼。


    停下腳步,從褲兜裏摸出一盒煙,拿出一根,點上。


    不時的有人從他跟前經過,站直了跟他行軍禮,叫首長,他點頭,眼睛卻一直瞧著操場那頭。


    團裏有不少女兵,那些女兵都花癡他,這會兒他在樓下走來走去,對麵那棟樓的姑娘們都跑到陽台上來看他,全都冒著星星眼。


    但他這會兒煩躁得很,他覺得自己可能等不到某人演出結束後來找他。


    但又有點兒放不下矜持,她這樣一聲不吭跑來,他要是顯得太激動,會不會很沒有麵子??霍澤南重重抽了口煙。


    沒有麵子就沒有麵子吧,去找她。


    手上的煙放在唇邊最後抽了一口,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轉身,朝著操場走去了。


    小張在樓上,瞅著下巴搖頭,無奈道,“首長真是不矜持啊。”


    此時後台很多演員化好妝都去休息了,幼琳走後麵,這會兒還在慢慢的畫。


    剛剛袁藝過來給她拿了一盒熱牛奶,放下就先出去了,說化妝間悶得很,得出去透透氣。


    部隊平時很少見到漂亮女人,那些女兵在男人眼中就是男人婆,好不容易來幾個野戰醫院的護士或是文工團的女演員,那些男人就跟瘋了似的,一看見樓下走過幾個穿著明豔的姑娘,就在樓上成群結隊的吹口哨。


    雖然是開玩笑圖熱鬧,但這也涉及到紀律,開會的時候政委著重說過這個問題好幾次了,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


    袁藝和梁悅手挽著手從宿舍樓下走過,樓上噓聲歡唿聲一片,兩個姑娘雖然都結了婚,還是忍不住臉紅了。


    霍澤南從她們倆身邊經過,雙手插兜慢慢的走,聽到樓上那陣仗,忍不住停下腳步往樓上看。


    這一抬頭,樓上伸出來的那些頭就全都縮迴去了,一時間安靜得很,因為全都認出了他。


    他皺了皺眉,收迴了視線。


    袁藝認出了他,過來跟他打招唿。


    “霍團長,好久不見啦。”


    袁藝跟他握了手,寒暄一陣,霍澤南顧著要去找幼琳,說有事要先走。


    看著他朝著後台方向去,梁悅蹭了蹭袁藝,“他去後台幹什麽呀?找我們團長嗎?”


    袁藝白了她一眼,“關你我什麽事啊,別那麽好奇了。”


    “我沒好奇啊,隨便問問嘛。”


    看梁悅撅嘴,袁藝笑了,“走吧。”


    ……


    ……


    後台化妝間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幼琳不急,還在給自己化妝。


    時間還早呢,她可以慢慢來。


    幾分鍾後她畫好了妝,起身去換演出服。


    更衣室在裏麵,她拿了演出服進去了,外麵安靜得有點兒可怕。


    霍澤南從外麵掀開簾子,往裏看了看,沒見到人,不由得皺了眉。


    他人走進來,雙手插在褲兜裏就站在門口,私下巡視,終於看見更衣室那頭燈亮著。


    他也不確定幼琳還在不在這裏。


    化妝間很簡陋,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他隨便拉了個凳子坐下,點了煙抽。


    他很閑,閑來就到處看。


    不遠處的化妝台前,放著一個包。


    那包他認得,是幼琳的,上次在鑼鍋巷幼琳家裏他見過,應該是用來外出放衣服之類的。


    他又轉頭往更衣室瞧了瞧。


    煙抽了一半,他起身,朝著更衣室那頭走過去。


    他站在更衣室門口,能從門下看見一雙女人的赤腳。


    他突然失笑。


    這雙腳他認得,不是幼琳還能是誰呢。


    這雙腳白皙修長,有點瘦,很漂亮,但她怕冷,冬天得讓他握在掌心裏捂一捂才能暖和。


    霍澤南沒拿煙那隻手握在門把上,試探著往外麵拉,隻不過輕輕一拉就拉開了。


    他看見女人光滑的luo背,穿著芭蕾舞服,正彎著腰在穿舞鞋,大概是被身後的動靜嚇到,她猛地轉了下頭。


    那一瞬間,幼琳臉上的表情好看極了,先是嚇得不輕,等她反應過來這人是霍澤南後,又放下心來,然後是歡喜,激動……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了。


    “換好了?”


    霍澤南氣定神閑的,看著她,一副首長下來視察的架勢。


    幼琳笑著點頭,手已經挽住他了,“嗯。”


    他麵不改色的,也沒看她,“要演出了?”


    “嗯。”


    幼琳迴答過後,他低頭看她,眼睛眨了一下眼,又一下,嘴角噙著笑,就是沒再說一句話。


    幼琳得墊著腳才能夠到他的臉,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在這安靜的空間裏,輕輕吻了他一下。


    他看起來有些得意,好像很享受被女人親,幼琳看了他一陣,又墊腳吻他的唇。


    隻是蜻蜓點水的一下,很明顯男人不滿意。


    他雙手摟著幼琳的腰,轉了個身,然後推著她進了更衣室,手往後一伸,帶上了門。


    幼琳被她抵在牆上,他一隻手摟著她,一隻手撐著牆,低頭一瞬不瞬的瞅著她,離得她非常近,聲音有點啞,“打算玩什麽把戲?”


    幼琳笑,“沒有啦。”


    迎上他專注的目光,看見他眼睛裏閃爍著的星光,幼琳特別動心,真想在這裏就把他推倒,但是很顯然,不能。


    安靜了幾秒鍾,幼琳抬眼看他,小聲問,“你想說什麽?”


    男人突然就笑起來。


    手還撐在牆上,額頭抵著她的,濃密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拂過幼琳的皮膚。


    他的氣息從幼琳的臉上掃過,幼琳情不自禁抓住他的衣服,再抬眼,便看見他眼中似是盛開了桃花,他問她,“記著今天是我生日,所以才跟團來,想陪我過生日了?”


    幼琳聳了下肩,“是啊。”


    頓了一下,又道,“還有禮物呢。”


    男人臉色微變,略顯正經道,“不許賄.賂首長。”


    幼琳笑著,緩緩湊上去貼著她的耳朵,唇在他耳廓停頓許久,這才小聲說,“你家又要多一個崽了,這算不算賄.賂?”


    門外忽近忽遠的有說笑聲傳來,越來越近了。


    幼琳和霍澤南在這封閉的地方,深深的看著彼此,幼琳打量著這個已經發懵的男人的表情,在等他開口說一句話。


    “咦,幼琳不在這裏嗎?”


    有人在外麵說話,應該是在找幼琳,霍澤南聽見了,下意識的將她的手攥得緊緊的。


    幼琳也沒說這個時候要出去啊,似笑非笑都看著他,那眼神就像在問,你是不是怕啊。


    等到外麵的人又走了,霍澤南才淡淡開口,深黑嚴厲的目光盯著她,“說清楚一點。”


    幼琳抿著唇笑,看他,但她就不說了。


    身後有個凳子,給演員換衣服用的,幼琳站累了,便拉過來坐下。


    她坐下後,霍澤南緩緩蹲下來,雙手放在她的腿上,這時候再看他,幼琳發現,他臉上有什麽東西產生了變化,那眼中,有著明顯的驚喜浮現出來。


    “懷孕了?”他問幼琳。


    他在掩飾,掩飾著自己的激動,興奮。


    不不,是亢奮,此時此刻,他是足夠亢奮的,隻要幼琳馬上跟他確認一遍,他立馬跳起來都說不定。


    幼琳笑眯眯的望著他,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腿上,小聲的,卻是清清楚楚的告訴他,“霍澤南,你又要當爸爸了,你好厲害啊。”


    下一秒,他臉上的笑容無限放大,先是笑了兩聲,然後伸手捏幼琳的臉,對她說,“我很想幹一件事啊。”


    “什麽?”


    “去外麵,在操場上跑十圈,邊跑邊喊,我老婆懷孕了。”


    “……”


    “你跟我一起跑?”


    他直起腰,雙膝幾乎都著地了,他雙手按著幼琳的肩膀,幼琳在聽他說了這句蠢話之後止不住的笑,“神經!”


    霍澤南再一次安靜下來。


    他看著幼琳,眼神柔軟,他將幼琳額前的發撥到耳後,就這麽一聲不吭的看了她好久,然後將她抱住。


    “完了。”他笑說。


    “什麽完了?”幼琳不解。


    他自己笑起來,嗬嗬嗬的笑了幾聲,然後對她說,“我爸估計真的要被氣死了。”


    幼琳沒吭聲,他欠了欠身,看她,“都懷孕了,還跳舞,會不會傷到自己?”


    幼琳搖頭,“我有分寸。”


    男人皺了下眉,又看了看她,這才道,“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嗯,迴去就不跳了。”


    幼琳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伸手,吸取著他身上的味道,“我好想你。”


    “一會兒演出結束,來找我?”他問。


    “小張告訴你的?”


    “是啊,我最後一個知道。”


    “哈哈。”


    幼琳笑起來,掐著他的下巴仔仔細細的瞧了瞧他,“感覺你也不是這麽小氣的人啊,這都會生氣?”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鄭重道,“不是生氣,是非常,非常,非常生氣。”


    幼琳撇唇,“那現在氣消了嗎?”


    他嗯了一聲,“看在我們家添丁的份上,原諒你一次。”


    “謝謝首長。”


    “嗯,不客氣。”


    玩笑開過了,也該正經了。


    霍澤南看了看時間,問幼琳,“吃過飯了嗎?”


    幼琳拉著他的手,垂眼在他掌心裏畫圈圈,“是心理作用吧,知道懷孕以後,聞著油的就想吐了,沒胃口。”


    他笑,“那也得吃點。”


    “小張請我喝奶茶了。”


    “等演出結束了,迴頭,我讓你給你做點清淡的。”


    霍澤南拉著她的手放進了衣服口袋裏,讓她暖和一下,“迴去之後,你可能要搬迴家裏住了,你懷孕,容嬸照顧你,如何?”


    幼琳點點頭。


    頓了一下,他又搖頭,“算了,還是去住姥姥那邊,省得你媽每次迴來讓你膈應。”


    “……”


    “有意見沒?”


    霍澤南問她,她搖頭,然後笑笑,“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


    蹲在地上看了她一會兒,他說,“給我抱一下?”


    正說著,就已經站起來了,把幼琳拉起來,自己往凳子上一坐,讓幼琳坐在了他的腿上。


    雙臂將她禁錮在懷裏,臉埋在她的胸口,男人閉著眼,很享受此刻跟她在一起這片寧靜。


    他歎了口氣,有點無奈的樣子。


    “歎什麽氣啊?”


    “你說,女人懷孕之後,男人是不是比較委屈?”


    “……”


    “不過也沒事,反正天高皇帝遠的。”


    霍澤南故意說這話,然後他就看見了幼琳眼中的不情願,她說,“我懷孕了,你還要繼續待在這裏?霍澤南,你錯過了看著小遠長得的機會,你還想再錯過一次嗎?”


    他笑笑。


    她推他一下,“笑什麽,不要搪塞我。”


    “我會盡快迴去。”


    他又拉起她的手親了親,“我跟你保證,不會再錯過。”


    ……


    ……


    八點鍾演出開始,霍澤南在內的幾個領帶坐在第一排,歌舞升平,而他就隻對一個人感興趣。


    到幼琳上台的時候,他看了下時間,八點四十三。


    旁邊有人議論開了,說這姑娘身材不錯,長得也美,不知道結婚了沒有……


    某人下意識的皺起眉,很不高興。


    可能以後幼琳都不會再在文工團工作了吧,喜歡跳舞,就在學校給她找個教跳舞的工作好了,給其他男人在背地議論她的身材長相,他做不到那麽大度。


    八點五十,幼琳在台上給下麵的軍人鞠躬。


    幼琳下台後,霍澤南沒多久也找借口離場,在一眾軍中小花花癡的目光下離開了演出現場。


    七分鍾,整場演出他就隻專注看了七分鍾。


    他迴了宿舍,收拾屋子,換床單,把屋裏打掃得一塵不染的,等幼琳。


    其實他的床也才換了沒多久,就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可能有汗味,幼琳來了,還是再換一次比較好。


    他打電話給小張,讓小張去找炊事班小秦熬點粥拿過來,一會兒給幼琳吃。


    這會兒台上在表演小品,小張看得津津有味中,一下接到首長來電,不得不速速離場去找小秦。


    小秦也在看節目啊,臨時被領導叫迴工作崗位,心裏不爽又不敢說,隻得趕緊迴去洗菜切菜。


    而這個時候的某人,正勤勤懇懇在打掃自己的屋子,臉上一副禁欲的表情,可他的內心異常火熱,還想著一會兒幼琳來了,是不是小心點來最後一次?


    幼琳比較好說話,可能會答應。他想。


    想到這裏,男人打掃就更賣力了,更有動力了。


    一個小時後,小張捧著瓦罐過來敲門。


    霍澤南已經洗好澡換了幹淨衣服了,他開了門,從小張手裏接過那一罐粥,看都沒看小張一眼,“好了你迴吧。”


    小張喜笑顏開的,“首長,嫂子今晚住這裏,床會不會小?”


    霍澤南都轉了半個身了,聽到這話,冷冷的扭頭,“小,你是不是把你那床搬過來給我拚一拚?”


    首長陰森森的目光讓小張抖了一抖,趕緊後退,“不小,不小!”


    門關上,首長和那一罐粥,被隔斷在了視線之外。


    小張聳聳肩,轉身,邊走邊唱:


    寒風飄飄落葉


    軍.隊是一朵綠花


    親愛的戰友你不要想家


    不要想媽媽


    ……


    ……


    演出結束已經十點了。


    幼琳先隨同事迴了招待所,卸妝,換衣服,收拾好就十點半都過了。


    那個同事的丈夫也在這邊軍區,一會兒也得去她丈夫那邊。所以幼琳今晚不迴招待所住,都不用絞盡腦汁找借口了,等同事先走了,她再走。


    十點四十,幼琳同事離開,五分鍾後,幼琳鎖門,也離開了招待所。


    這會兒霍澤南坐在書桌前學習,一邊等她,不時的看時間,因為有惦記的人,就不那麽靜得下心來。


    幼琳過來時,已經近十一點了。


    先前讓小秦熬的粥,霍澤南早就裝進了保溫桶裏,所以這時候打開,還是熱的。


    他讓幼琳坐下,把粥拿過來,讓她先喝一點。


    這陣子幼琳是餓了,這粥煮得很稠,看起來很有食欲,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然後笑著對霍澤南說,“好吃。”


    霍澤南彎著腰雙手放在膝蓋上,目不轉睛看她,就等她說這句。


    他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拉椅子過來坐下,看著她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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