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刻意的隱瞞中,沒有人知道穿行在皇宮中的十一支箭矢,也沒人知道正在城外奔離的刺客。


    南國正安曆30年冬,都城外一刺客向皇宮連shè十一支箭矢,但在禦林軍都統燕雨的保護下,陛下毫發不損,刺客隻能無功而返。然而因為種種原因,這件行走在黑暗中的事件注定在曆史的史冊中不會留下任何筆墨。


    白鬱然臉sè蒼白,在城外的雪地中奔跑。當他的第一支箭在長階上碎成殘枝的時候,他就知道此次的刺殺已經失敗。


    況且他從沒有任何的僥幸心理能讓身後的箭矢穿行過那位皇帝的心髒。


    隻是之前的那個男人是誰?應該是敵國皇帝身邊最親近的那一條狗!年輕人在心中這般想道。傳說中南國禦林軍都統的實力深不可測,今ri相對,他才知道那個男人比傳說中的還要強大。不,在這裏應該不能用強大來形容,也許厲害這個詞語更為合適。


    強大代表了絕對。


    在他看來厲害隻是相對於強大所展現的一種手段。


    腳印留在雪地裏,消失在風雪的盡頭。他奔跑中的臉sè雖然蒼白,但是氣息並不慌亂,這種現象除了反映了他的強大以外,還表示在那十一箭之後,他還有餘力。


    他一直在等南國的追兵,想來以天樞處的能力和行事風格,城裏的鐵騎應該已經在他身後的雪地中狂嘯起來,所以他要時刻保證自己的節奏和體力,從而千裏逃亡迴到周武。


    隻是令他意外和不解的是,一路遁走,他並沒有見到意料中的任何伏兵和追兵。


    這種情況對他來說在好不過,除了快速離開南國以外,他沒有心情再去想別的任何事。


    隻是這種感覺偏生十分不爽。


    ……


    ……


    月缺的酒量不是很好,相對而言幕城要比他能喝許多。


    直到迴到都城,一路的大雪都沒有停過,但這並不影響都城的熱鬧,不管是寒冷的天氣,還是邊防的戰火,距離城裏富貴人們的奢靡生活來說都太過遙遠,這些人身份顯赫,錦衣玉食,何懼寒冷?居住在大陸最安全的城牆裏,何懼戰火?


    月缺和幕城並不是富裕的公子,但他們也並不怕冷,所以在酒樓裏隻顧著吃飯。


    人多的場所消息流的越快。


    一路迴京他們隻顧著趕時間,到沒有太過在意沿路的消息,直到迴到都城以後,他們才稍聞一些風聲。


    北邊戰事吃緊,在正麵交鋒真正擴展開來的一刻,消息第一時間就傳會了都城。在南國廣袤的邊線中,淮安重中之重,絕對不能丟失,地處中原大地,過了淮安就是北七郡,這裏是南國真正的咽喉,如果淮安失守淪陷,等若直接把平滑的胸膛置於敵人身前。


    北國是南國最大的禍患,一直都是,不管天下人承不承認。


    盡管這個國度沒有名將,甚至十年前衰竭若死,看似渺小不堪一擊,但隻有他的敵人在長期的對峙之下,才知道這個國度的可怕。那是一群不要命的瘋子,是無數年來唯一有資格和南國分庭抗禮的國家,哪怕從任何角度講它都不如南國強大。


    這個國家雖然沒有名將,但在十年前出了一個堪比名將的人。


    他大權在握,一手解決內部腐朽,讓漸而式微的國度從新走上正軌,切越發強大,本身就是一種驚世駭俗的表現。


    他叫楊庶,十年前隻是個落魄的書生,十年後也隻是個老不羞的學士,他曾癡迷道法,卻奈何根骨低微,沒有絲毫武道實力,這個人的本身沒有任何值得人稱讚的地方。然而他此時卻是北國位高權重的國師,於國家危難之間挺起胸膛,力挽狂瀾於即倒,一手扶持陛下穩住江山,他是北國的神話。


    於不可能中創造奇跡,除了朝政和軍方的人稱他為國師,民間百姓都暗中把他叫做半神。


    半神不是官位,也不是職位,這個稱謂沒有任何實質上的好處,卻有著淩駕於俗世之巔的殊榮。


    他功高蓋主,連北國皇帝也要禮敬三分。


    從政治和其他角度上講,國師似乎永遠都沒有幹政的權利,朝堂之上體係繁多,劃分明顯,越界者死。但就是這樣的一個職位和人,卻深得陛下的信任,讓他一手處理政事,開創百年不見的先河,偏偏朝堂官員除了信服之外,沒有絲毫的不滿。


    不管是在民間還是朝野,他總有不可撼動的威望。


    這是另一個奇跡。


    麵對這樣一個敵人,以舉國之力傾巢南下,任何人都會驚慌,但是張啟沒有。


    因為陛下相信他,且更重要的是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手下的士兵。


    鎮北軍在淮安天天都有戰爭,不像襄城那麽安靜。他手下的士兵在常年的磨練中早已練就一身敏銳的嗅覺,對於戰鬥和危險有一種先天的反映。


    隻要有他在,有他手底下的鎮北大營在,他不相信有誰能夠衝破南國北方最強大的這道防線。


    都城的食客以女人和美菜下酒,淮安城鎮北大營裏沒有女人,張啟站在城牆上,隻能以風雪下酒。


    淮安地處中原,雖建城之地比較險要,但所轄範圍相對都城來說要平緩很多,氣候也相對溫暖很多,沒有都城的那種凜冽,也沒有北國的那股yin寒,近年來,淮安除了留守的鎮北營,已經不見多少平民,當然心有停滯的老人例外。


    穿過楓林,在往前二十裏,就是北國領地,順著目光看去,你會看到貧瘠的大山,和南國異稟的土地風格。中原地處肥美,而北國剛在中原範圍之外,完全沒有絲毫肥美的感覺,隻是一點點的偏差,就有天上和地下的落差。在這相鄰的二十裏地中,沒有山石樹木,除了停留的大雪,此時還有來不及處理的士兵屍體。


    這些屍體有北國的遠征軍,有南國的鎮北營士兵。


    曾經的熱血在寒風中冷卻,曾經的鮮血在凍雪中凝固。


    有烏鴉從樹梢飛落,像石頭一般紮在雪中覓食,它們黑sè的身影在雪地中格外顯眼,長喙戳著發硬的碎肉,樂此不疲。


    這是一場盛宴,是利yu熏心的人們給冬ri裏野獸最好的迴饋與恩典。


    無數的烏鴉飛來,在雪地上撲騰而落,又撲騰飛起,他們嘎嘎的叫著,彰顯著內心的激動和滿足。


    這樣的場景在各國邊境已經持續了無數歲月。


    張啟將酒壇扔下樓頭,在雪地上碎成無數的殘片。


    他的內心十分的惱火,甚至有股隱隱發作的憤怒。自從唐夏身死的消息傳遍各國之後,他的情緒就非常不穩定,沒人清楚他私下和那個老人的關係到底多麽親密,更無人想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對於他的衝擊,好在作為南國的大將軍,他有應有的軍人素養,才能克服自己穩定心緒。其實以龍將軍在南**中的威望,給所有士兵都帶來了或多或少的影響,這種影響像風雨中驚鴻一現的閃電那般刺目,最終卻同落雨匯聚成溪般恐怖。


    鎮國大將軍智勇雙全,慧眼如炬,軍中有多數人才都是他親手提拔,比如蘇敬武,比如張啟。


    有人說xing格決定人生,所以以蘇敬武的xing格而言,聽聞大將軍慘禍之後,他還能談笑風生,把酒言歡,因為他把所有敬畏都藏在了心底。從許多方麵來講,蘇敬武、張啟,甚至是燕雨這些人,都不太像個將領,因為這些人把意氣和個人看法看的比軍紀更重,這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


    但相比之下蘇敬武要比張啟更像個將軍,因為十年之後的蘇敬武在豪邁的外表下,比任何人都要冷漠。


    張啟使勁的揉了揉發青的臉,揉的發紅,有些煩躁的向身後的親兵喊道:“酒。”


    酒對於這些邊塞士兵而言,在冬季是最好的東西,但往往也是最要命的東西,酒引發的故事可以寫成一部史冊,因為酒錯過的戰機令許多英才悔恨,所以一般情況下軍中是禁酒的,但像征西營和鎮北營,有蘇敬武和張啟這樣兩個將軍,哪裏能真正的禁酒。


    幾天前同北國的一場摩擦,鎮北營損失了五百士兵,才將敵人退了迴去,此時前方的雪地上有無數的屍體躺在大雪中,被慢慢埋葬。天空yin沉如鉛,今年的月亮注定難圓,今年的除夕注定不歡。


    派出去的探子傳迴消息,在淮安前方,北國yin山腳下,盤踞著一支數萬人的軍隊,他們不畏嚴寒安營紮寨,在這些北國漢子的骨子裏,不見絲毫的怯弱。天樞處埋在北國的線人來信,在一路的風雪中,有無數馬車押著物資和糧草向yin山腳下送來,更有一支後續部隊悄悄跟在風雪後麵,護送糧草部隊一起向yin山而來。


    張啟坐在城頭上,冷笑不已。


    他不相信以楊庶的睿智會直接選擇正麵對抗鎮北營,以南國的後續支援和北國糧草緊缺的現狀對比,此時開戰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他不相信北國人會這麽愚蠢,在他看來,北國此時南下,無疑是以卵擊石,且他有十足的信心應對一切應有的變故。


    但他疑惑的是北國的大軍真的已經向淮安迫近,並且已經安營在yin山腳下,開始冷漠對視。


    他非常好奇北國人此時真正的用意,所以他等待著。


    等待著並且期待著。


    他喝著酒,全無酒意,大雪卻濕了他雙肩。


    ……


    ……


    月缺和幕城慢慢放下筷子,在吵雜的人聲中轉頭離開。


    他們出了酒樓,冒著風雪而行,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有無數人同他們一樣,在風雪中默默前進。


    野心勃勃的少年,神秘的隱士,冷血的軍人,孤獨的政客,yin險的賊子,佝僂的老人,寧靜的女子,都在風雪中前行,他們在雪地上留下或深或淺的腳印,各有心思,各懷鬼胎。


    他們已經按捺不住腳步,所以便開始前行,那麽他們終有一ri會走到一起,躲在yin暗裏各自舉杯對飲,共奏一曲空前的盛世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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