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葉歌最終沒有答應跟汐留有知一起去東京給跡部景吾慶生,實在是她現在跟跡部景吾沒有什麽牽扯了,盡管她是跟著汐留有知去的,但是她整個人站在那一群人裏麵始終是別扭的。跡部景吾的生日聚會,她幾乎沒有錯過過,她甚至可以猜到他的生日上會有哪些人,都是些他心底裏認可的好友,她一個半生不熟的人在那裏始終不是迴事兒。


    更別說她這身體是沒法出遠門的,昨天赤司征十郎來過,她雖然沒有明說她的身體情況,但是根據赤司征十郎的反應來看,赤司征十郎也是了解得七八分了。今天一大早起來,依然是例行一大堆檢查,把她折騰的夠嗆。


    床頭放著一張白紙,上麵的字跡工整,筆畫間隱隱展現著字跡主人人格裏的霸道強勢。可是在看到那一行字跡,她心裏想到的隻是赤司征十郎溫和的笑容,眼睛裏細碎的微光恍若星辰。


    “你好好休息,我迴東京本家,順便給跡部道聲生日快樂,聽話點。”


    又看了不知道第幾遍,薄葉歌把紙小心翼翼地收好,生怕窗戶吹進風來把它刮跑了,可惜沒有什麽重點的東西可以壓著,她還真擔心會被風刮跑。她沒有手機,原先她還是埋怨著連個聯絡外界的工具都沒有的,然而在經曆了上一迴大半夜進急救室搶救的痛苦經曆之後,她比是都怕有什麽東西危害她的小命。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薄葉歌想起來個主意,出門找到了值班的小護士,摳出了口袋裏放了好久都沒有什麽機會買點東西的錢,拜托小護士隨便幫她買個小本子和一支筆迴來。小護士迴來的倒是很快,把本子和筆交到了她手裏就匆匆繼續工作去了。


    薄葉歌看著手裏嶄新的筆記本,粉紅□□咪的圖案,少女心得讓人吐血。不過她這個沒有挑剔權利的人也隻能內心裏吐槽一下,至少可以拿起來寫點什麽東西了。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似乎總要留點什麽,我沒有什麽財產,就隻能留點念想了。本子有點俗氣,是拜托值班的小護士幫我買的,人家工作也挺忙的,匆匆出去一趟幫我買個本子,不過粉紅色也挺好看的對吧。”


    太久沒有寫字了,動筆起來感覺很別扭,似乎手指都不聽自己的使喚,幸好寫出來的字沒有醜到哪裏去。她的字跡一直都挺好看的,工整嚴謹,帶著女孩子特有的小巧別致。她記得她以前還經常被老師安排去參加什麽書法比賽,看到赤司征十郎的字也這麽好看,估計也有過這樣的經曆吧,可惜她好像還沒有在比賽時見過他。又或者……其實是碰到過的,隻不過她心大,她什麽都忘了。


    “現在病重了,連病房都單獨分了出去,估計他們是怕八木跟我鬧起來要出事,等我身體好點了再跟八木繼續住下去。我挺喜歡八木的,雖然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被她帶有痞氣的模樣給嚇了一跳。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才是嚇了一跳,那時候我剛成為薄葉歌,沒想到居然到了京都,還有緣再跟你成為朋友。”


    “我現在依然記得我剛剛以薄葉歌的身份生活的時候,好多人都對我抱有敵意,那天上課好像是在上演講課,老師念到我的名字的時候別人都是冷眼看笑話的眼神,你站起來幫我解了圍,沒讓我一個人尷尬的辯駁。不過這種小事怎麽會難難倒我啦,我那天的演講可是超級帥氣的呢!”


    “後來在我的努力之下改變了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印象,還有了自己的好朋友,前段時間夏樹還來醫院看望我,跟我講了你們這學期去神奈川遠足的事情,其實我超級想跟你們一起去的。到了神奈川,我還可以給你們當導遊呢,我在立海大上學那段時間可是在神奈川混得不錯。”


    ……


    絮絮叨叨,想到什麽寫了什麽,竟然不知不覺到了晚飯的時間。手都寫得有些酸痛了,但是她還是想不停的寫下去,在看不到未來的時候,迴憶著過去的事情總覺得溫暖而美好。


    天氣變冷以後,天也黑得早一些了,外麵的空氣也更冷一些,薄葉歌吃過了晚飯就迴了病房,暖暖的坐在床上。例行慣例的早一次晚一次檢查又開始了,薄葉歌任由他們折騰,現在她是一個特別聽話懂事的病號,因為她也想再多活一段時間。最起碼,要活到再次見到赤司征十郎。


    薄葉歌沒有手機,自從她住進來,手機這東西早就跟她無緣了。她想聯係上赤司征十郎就隻有拜托醫生護士們,不過赤司征十郎也把他的聯係方式留給了護士,他想給她交代點什麽事也可以通過護士的轉述。有的時候他來不了,她最期待的就是給她檢查身體之後,護士對她說赤司征十郎又帶了什麽話給她。這樣維持著,也算是一種原始的方式了,卻也總比相思煎熬要好些。


    檢查完了身體,主治醫生看向她的神情有著一些複雜,他朝身側跟他一起來檢查的護士醫生們低聲吩咐著什麽,他們聽了之後也鄭重的點頭。她依稀聽到什麽多幾個人值班,但是不確定聽到的是不是這麽迴事。


    主治醫生給她交代了幾句,大致就是好好休息之類的,正要收口時看到了她放在床頭的粉紅色筆記本,眉頭微微一皺,“那是什麽?”


    薄葉歌看了一眼她寫了一個下午的本子,說道:“寫點日記。”


    醫生一聽,有些恍然了然的神情,緊接著微蹙著眉頭,有些嚴肅的說,“不要再做勞累的事情了,早點休息。”


    說完,一行人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走在最末端的護士朝著薄葉歌有些曖昧的笑了笑,“赤司說他明天一早再迴來,今天就在東京本家。你好好睡一覺,明天就能見到小男朋友了哦。”


    小、小男朋友……


    薄葉歌一時間被哽的不知道說什麽話,尤其是護士姐姐那曖昧的笑容,讓她慌亂之下想張口否認,卻又覺得哪裏不對。反應過來之後,護士姐姐也已經跟著走出了病房。


    薄葉歌很是聽話,乖乖地躺下了,日記也沒有繼續寫下去。由於這房間極靜,又隻有她一個人住,因此她早早的關了燈,隻留下一盞小夜燈,不然她一個人睡在這裏還是有點怕的。


    她很快就睡著了,並且做了一個很離奇的夢,大概是因為她今天下午寫日記的時候迴憶了太多的東西,大腦一下子被打開了,因而她晚上做的夢都是往事串聯。她時而夢到她在自己家裏吃著黑川叔做的黑椒牛排,時而夢到她在洛山打網球,時而夢到她在醫院裏陪著赤司阿姨,還夢到了她下課的時候跟井上夏樹一起偷吃零食被赤司征十郎逮了個正著……時間線太複雜太混亂,她都無法分清楚自己到底是汐留奈奈還是薄葉歌,總覺得她們都不是自己,又覺得她們都是自己。


    夢境消停了一會兒,不再像之前那樣喧鬧的畫麵了,而是蒼白的顏色,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見過的最多的顏色,那是醫院的顏色。她夢到她的心髒又病發了,直接昏迷了過去,值班的護士也沒法及時發現她的狀況,任由她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地抽搐著。


    她還夢到了跡部景吾居然來看她,見到跡部景吾走進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住了,她伸出手去觸摸他,分明隻是一個幻影。


    為什麽夢到的是跡部景吾呢?她明明……在最後的時候最想見到的人不是他啊。


    夢裏的時間一下子變換了,昏暗的夜晚變成了下午時分的光影裏,她坐在床上,寫著日記的手還在繼續著。


    “那天夏樹來醫院看我的時候,給我看了學校裏的論壇,好多人都在八卦我跟你,就連夏樹也打算把我們拉在一起。在跟夏樹一起說這件事的時候,其實我的心裏挺開心的,不過我沒敢表露出來,我怕被你知道了,那我就不好意思麵對你了。不要問我為什麽在這裏又好意思寫出來了,因為你昨天也跟我說了,再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你今天迴了東京,其實我不是很想讓你去的,因為我怕萬一我就在今天出了事,那我豈不是見不到你最後一麵了。”


    “我聽說人死前是會看到幻覺的,會見到她最想見的人,不對……也不能說是最想見的人,應該說是執念最深的人。我要是連你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就死了,那我好多心事都不能告訴你,那肯定是執念最深最深最最最深的。”


    寫到這裏,握著筆的手稍一停頓,筆畫的尾端暈了一團黑色的墨點。


    蒼白沉靜的病房裏,少女孤身一人坐在床上,唇角微微笑著,洋溢著暖暖的心意。


    “如果現在能夠見到你就好了。”


    剛一落筆,坐在床上的少女猛然感覺心髒痛了起來,撕裂的痛苦透過四肢百骸,她捂著心口毫無力氣的翻滾下去。她整個人跌落到了地上,可是那種疼痛仍然不敵心髒疼痛的百分之一,她全身都痛得忍不住抽搐起來,想喊卻沒有聲音。


    眼前一片漆黑,視野時明時暗,她看不清楚任何東西,卻看到那本粉紅色的有點俗氣的筆記本胡亂的散落在她的病床上。


    此時正是深夜,病房外有值班的護士,可是她沒有力氣發出多餘的聲音,因此沒有人可以及時救她。


    薄葉歌無法忍住全身的痛苦抽搐,艱難地抬起手臂向著病床上的那本粉紅色筆記本伸過去……


    一點、又一點,努力地想要觸摸,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那一點執念。


    ……


    “如果你想多玩一會兒的話,可以陪你多下幾局。”


    “不要再說下去了,這不是什麽需要在意的事。”


    赤司征十郎看著她強行冷靜下來的麵孔,目光依舊冷靜,隻是那唇角似有若無的笑意終於淡去了。


    “我在意。”


    “就賭未來,如果是我贏了,你以後的人生都要歸我管,如果是你贏了,賭注同樣,當然你也可以要求別的東西。”


    麵容溫和,眼睛裏的目光有著幾分笑意,如此淺淡的笑卻帶著不容迴避。


    “不過我現在倒是無所謂了,剛剛成為薄葉歌的時候還覺得我真是賺大了,可是現在越來越覺得這樣占著別人的角色能有什麽意思呢,會為了我而難過的人依然會難過著,我也隻能目睹著他們難過,反倒是死了還清靜了。”


    “不能這麽說。請你不要這麽說。”


    他的手還托在她的臉頰下,眼淚順著弧度落在他的掌心,他看著她如此孩子氣的哭起來,竟然有些無奈的想笑了,“你來找我,赤司征十郎,一直都會等著你來找。”


    ……


    意識逐漸在逐漸的破碎,一片一片都是最後的執念。


    四周好安靜,依稀聽到有值班護士匆忙的腳步聲,一時間匆匆忙忙趕過來好多人。應該是來救她的醫生護士吧,但是好想告訴他們不要吵到她睡覺了,她現在好困……


    真的好困啊……


    奇怪,明明是夜晚,為什麽眼前是如此刺眼的光呢。


    誒?這不是洛山的籃球部訓練館嗎?赤司征十郎正在打籃球,她擦亮眼睛,正好看到赤司征十郎轉身一個利落的投籃,完美投中!那一瞬間,萬丈光芒全部都匯集在了赤司征十郎的身上。


    “你來找我,赤司征十郎,一直都會等著你來找。”


    嗯,如果還有來生。


    ……


    仿佛執念一般堅持伸著想要拿到什麽東西的手臂緩緩落下,精密複雜的儀器上所有的曲線數值都趨向平緩。


    最後歸於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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