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突發奇想,看到一旁的酒碗,她拿起來就倒在信紙上,果然沾濕了的信紙顯現出一行字:“國已亡,莫再迴嶺南去,世上再無梅繡,前路珍重。”


    這才是陶三娘真正要對莫如水的交代,陶三娘的死是迫不得已,而她臨死之前的托付才是她最想要說的話,然而這番話她不能通過任何人來傳達,隻能以這種方式來寫信。


    這樣寫信的方式與當初明宇給他們傳信時一樣,隱秘而不讓人知道,但是信若落入莫如水的手中,她定能知道其中的密要。


    宋九看著手中濕了的信發呆,而這封信隨著紙張慢慢變幹字跡也一並銷毀,即看即毀的法子原來早就有了。


    信紙還是在墳前燒了,隻是宋九夫妻二人的心頭卻異常的沉重起來。


    “國已亡,莫再迴嶺南去。”這是何意?師父莫如水是吳越國人?可是吳越國並未亡國,而那個時候的陶三娘絕不會知道後來的吳越國會被陶將軍收走兩座城池。


    那麽這國已亡指的是什麽?


    她師父莫如水和陶三娘到底是什麽身份?


    瓦礫地祭拜的事全部落入美婦的眼中,待賢王府的馬車離開了瓦礫地入了北門進城去了,美婦才從官道上出現,徒步來到了墳前,看到墳前石碑上刻著“莫娘子之墓”幾個字,美婦歎了口氣。


    “可知梅繡的發源地為何處?那可是出自帝姬之手,你小小家仆竟是死在了這兒。”


    美婦自問自答,臉上略顯惋惜,卻有著別人看不懂的滄桑之感。


    美婦在新墳前待了好一會兒,天要黑了,美婦才在北城門快要關上時入了城,這一入城,她沒有再在街頭遊蕩,而是直接入了內城鄭府外。


    內城鄭府,管家匆匆去了東院向東院主母曹氏請示,說是府外來了位故人,非要見少夫人。


    曹氏皺眉,待那管家拿出一塊繡著鮮紅楓葉的手帕時,曹氏的臉色大變,猛的起了身。


    東院堂屋裏,曹氏屏退了所有下人,看著一身樸素的美婦從外頭進來,仿佛間像是看到了流光帝姬從那光茫處走來。


    美婦見到曹氏,行了一個宮廷禮,那是與外頭下人的行禮姿勢不同的,曹氏滿臉的震撼,將她仔細打量著。


    流光帝姬當年生了一對雙胞胎,小兒子年幼之時送入道觀不為世人所知,從此兩兄弟明明一模一樣的長相一模一樣的出生,卻有著截然不同的人生。


    鄭府這一脈正是那送入道觀中養大的小兒子的後代,而也正因為如此,鄭府生下的後代男兒不得娶京城權貴世族女也就是因為這個而立下的規矩。


    曹氏做為前朝國師之後代是鄭府的兒媳婦人選,而她所生下的孩子,才是前朝正宗的血脈傳承。


    然而族中所記載下來的那位嫡兄,卻隨著流光帝姬往南蠻之地逃亡,流光帝姬死後,嫡兄帶著家將占領了嶺南一角自成一國,便是而今禍患邊城的吳越國。


    眼前這人的形態可見是宮廷之中出來的,曹氏身為鄭家兒媳婦本就對這段隱密知道的不多,卻仍舊一眼猜出眼前這人的來曆。


    然而令曹氏震驚的不是她的來曆,而是她接下來說的話:“少夫人可還記得嘉喜十年入冬之時,你在大福寺外撿到的一個孩子。”


    美婦一句話,曹氏驚得臉色蒼白,她震驚看著美婦,顫著聲問道:“你怎知?”


    “那年你大女兒生了重病送去寺裏祈福,聽說術士之家信風水,你在這個時候遇上了一個麵相富貴的兩歲孩子,便認養了下來,將孩子從大福寺帶走,並改了名姓成了鄭家二房的女兒。”


    曹氏已經坐立難安了,當年大女兒有一劫差一點兒沒命,而寺裏突然出現一個女娃娃,與曹氏當年在半路早夭的孩子生辰八字一模一樣,再看長相更是相似,她開始懷疑當年路上顛簸時,繈褓中的孩子或許根本沒有死透,是被人救了下來。


    的確那個女兒後來長大了些,越來越像鄭家的人。


    美婦卻是歎了口氣,“那個孩子的確是鄭家的骨肉,卻並不是你曹氏的骨肉,她天生貴命,卻命裏克六親,她的父母將她遺棄送到了大福寺,那是因為有人知道大福寺隔著京城不遠,而你曹氏好巧不巧的帶著大女兒去寺中祈福。”


    “你猜那生辰八字是誰放入孩子懷中的?”


    美婦似笑非笑的看著曹氏,當年那寫著生辰八字的繡帕正是與今日看到的楓葉刺繡一模一樣的針法。


    曹氏緊握著拳頭,沉著臉看著美婦,不答反問:“你到底是何許人?”


    “嶺南來的,我叫柳娘,而今事有變遷,我來尋得小主迴去,不知她而今怎麽樣了?”


    柳娘一臉沉著的看著曹氏,曹氏氣笑了,她心心念著的小女兒竟然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可是生辰八字一模一樣,長得也有著丈夫的樣貌,還有她克六親的命格,以及她無人能比的貴命。


    曹氏以為自己有希望,而今突然冒出一個人來告訴她,這個孩子並不是她的子嗣,可是她的小女兒死在繈褓中,那是在她入京城的路上,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此事,便是身邊服侍的下人都被滅了口,那這個人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柳娘整了整衣裳,不緊不慢地開口:“將孩子養在京都這事,是先皇的意思,克六親卻有貴命,孩子送走卻要好生養大,那唯有一直避世不出的二房,那位與先皇同枝的堂兄弟了。”


    “而今我來了,敢問孩子在何處,我要將孩子帶走。”


    柳娘再次問及孩子下落,曹氏的心情也慢慢地冷靜了下來,說出了醜奴眼下的去處,正因為她克六親之命格,即使是術士出身的鄭家也沒辦法養她,將她給送走了。


    柳娘生了氣,但得知在賢王府,更是成了當今太子的親戚,看來孩子從小到大並沒有受委屈,反而快樂的長大了,柳娘很欣慰,隻是對曹氏的態度卻沒有了先前溫和。


    曹氏不明白,終於問出了口:“我的小女兒為何與東來這孩子同日同辰出生,便是命格也一樣,為何她不是我的小女兒?這世上不會有如此湊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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