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內城出來的美婦,仍舊穿著那樸素的衣裳,頭上發髻上一支素銀簪子,獨自坐在九州客棧大廳的角落,若不仔細看,還真是難以注意上。


    在那角落旁邊的一桌酒席處,施大海帶著九名京衛坐在那兒正小聲商量著。


    “……待今夜子時行動,府上其他的搬不走,那位莫大家的繡樓院裏定有繡品,你們三個去西南小院,你們三個去正院書房,隻要是能帶得動的值錢的都成。”


    “幹完這一票,以後咱們各奔東西,從此這世上再無京衛,離開京城,咱們互不相識,莫提前程往事。”


    施大海說完這一番話後,端起桌上的一碗酒,九名京衛紛紛起身,也端起酒碗一口蒙了。


    角落裏被人遺忘的美婦此時抬起頭來,她不動聲色的起身離開了。


    長公主沒了後,長公主府的下人大多被遣散,餘下幾個老仆人便收歸入了郡主府。


    而今的郡主府裏,泰安郡主失母心頭不痛快,已經有好些日子不曾出門,府裏也沒有什麽生機。


    除了奇公子和楚公子時常入府,不然這郡主府大門前都得長青苔不可。


    這日夜裏,一群黑衣人潛入長公主府,而後換上一身素衣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在府中走動,那些護衛也沒有太在意,當以為是守府的下人。


    就這樣忙活了大半夜,五更天的時候,這一夥人很快離開了內城,又隱入了城西雜亂之地。


    從長公主府偷出來的東西定會盡快換成真金白銀離開京都是非之地,這一夥人分了贓,開始四處套現。


    一幅出自莫大家之手的梅繡繡品落入了陳記書鋪。


    那會兒陳合剛從蘭芳齋迴來,打理書鋪的掌櫃在看到精致的雙麵繡時,臉色便變了,將那人引入了樓上雅房交易。


    陳合從那雅房的門簾處瞥了一眼,察覺來人是個練家夥的,便聯想到下落不明的京衛,隨即陳合將掌櫃的叫了來叮囑幾聲後,立即親自出府往內城賢王府去了。


    賢王府書房,宋九聽到陳合所說的話,在書鋪裏有京衛來銷贓,多半是偷了長公主府上的梅繡要跑路。


    而宋九這段時間一直被事務纏身,又身不由己的沒辦法出門調查,以至於長公主府敗了勢,她卻一直沒能找到師父莫大家的下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是她一直藏在心底沒辦法說出口的話,而今總算有京衛的下落了。


    隻要尋到京衛的下落,就能從這些劊子手中尋到她師父的下落,想來長公主當初所行的惡事皆是出自這些京衛之手,這是唯一的線索了。


    這邊書鋪的掌櫃將人穩住了,那邊宋九跟著陳合匆匆來了城西書鋪,下馬車時,書鋪對麵的麵館裏,一雙美眸正緊緊地盯著宋九。


    正在吃麵的美婦正緊緊地盯著書局,旁邊一位食客驚聲開口:“這不正是貧民出身的賢王妃麽?”


    當初就住在城西樓,城西的百姓不少人都認得呢。


    麵館的東家連忙看去一眼,也紛紛說起這位正是賢王妃呢,可惜就是匆匆一瞥就進了書鋪。


    美婦收迴目光,喃喃自語道:“竟然與賢王府有關係。”


    就在宋九進去後沒多久,她又出了鋪子,很快上了馬車離開了。


    宋九終於有了師父莫如水的下落,她的師父果然被長公主害死了,屍骨葬於郊外。


    憑著一個銷贓的京衛,宋九帶著賢王府的府衛一舉拿下了施大海帶著的九名京衛。


    他們一行人從長公主府裏偷出了繡品和字畫,而隔壁的泰安郡主府卻是半點不知,到現在都不知道府上有丟失的東西。


    除了師父的繡品宋九留了下來之外,其他的贓貨全部原封不動的送到了衙門,以及施大海帶著九名京衛被綁著扔到了衙門外,一張不知誰寫的訴狀從施大海懷中掉落。


    京衛殘黨全部落了網,當年的罪行以及偷主家的字畫銀錢,數罪並罰,全部抄家流放,終身不得釋放,死也將死在了流放地。


    到這會兒泰安郡主府才知道長公主府裏失盜,這些東西不見了事小,但是家奴欺主之事卻成了全京城的笑話。


    沒有了長公主在,而今的泰安郡主在京城裏就是個連下奴都管製不住的廢人了,而且在權貴們得知皇上收走了泰安郡主在巴蜀的封地之後,更是傳言泰安郡主在皇上麵前失了寵。


    雙重打擊之下,泰安郡主在府上失心瘋了。


    隻有當事人榮雪,卻是默默地坐在長公主府的屋頂上,看著滿院的淒涼而發著呆,身上的素衣還證明著她不曾忘了母親的逝去,全府上下恐怕也隻有她還記著這份傷痛。


    此時京城外,踏青的遊客不少來郊外遊玩,一處陰寒的溪水邊,這兒地勢狹小,潮冷之地,一副枯骨葬於此地。


    宋九夫妻二人身穿素衣,親自帶人挖出師父的枯骨入斂棺中,而後悄無聲息的出了山,避開行人多的官道,走了小道來了城北的瓦礫之地。


    此處被任平買下的瓦礫之地而今已經水草豐富,牛羊遍地可見。


    宋九在這寬闊的瓦礫地裏,尋了一處青山綠水的好地兒安葬了師父莫如水。


    在那新墳處,宋九拿出了當年陶三娘寫給師父莫如水的信,這封信已經存放多年,她一直沒拆封,那是陶三娘對她的交代,定要親手將信送到師父的手中去。


    而今師父已經不在,宋九拿出了這封信,跪在墳前念給師父聽。


    信中無非是陶三娘那些年對師父的懺悔,兩人曾經同為宮中女官,而陶三娘為了自己的前程,做下了令自己後悔一生的決定留在了宮中。


    後來陶三娘自食惡果從宮裏出來,建立了梅莊,開始四處打聽莫如水的下落,想要彌補當年過失,可惜到死也未能如願。


    信不長,卻講敘了當年一樁悔恨的往事,陶三娘的懺悔來得晚了些,希望師父泉下有知,能放下心中之事。


    宋九看著一旁點著火的夫君,她含淚就要在墳前燒了這封信,突然她手一停,拍滅了一角的火苗,驚聲開口:“信紙是兩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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