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儒這就看向宋九,安慰道:“我知皇上的性情,當時皇上沒有發火,可見你的話得了聖心,事後也不會再去追究,三少夫人大可放心。”


    宋九這下安心了,朝魏大儒恭敬的行了一禮,這就退下了。


    等宋九一走,魏大儒還在琢磨著剛才宋九的話,突然魏大儒反應過來,看著早已經沒了宋九身影的大門,魏大儒歎道:“三少夫人這是來提醒我來年會試的題目,當真是聰明。”


    魏大儒醒悟過來,夜裏都不願意睡下了,直接鑽入書房,開始給裴從安和孔修寶出考卷。


    會試的題有了方向,那來年院試的題雖然不會這麽深奧,自然也是往這個方向去的,這件事可得瞞著,萬不能透出半點風聲,魏大儒更是認為來年會試的題相當的難,往日讀書厲害的,臨場遇上這種題,還能答卷滿分的,那才是有才之士。


    而裴從安不是特別有才,卻有一個聰明的侄媳婦,也是一大助力。


    任家就這麽平靜的過了兩日。


    這日清晨,任家正為著臘八宴而煩擾時,宋九沒跟大嫂二嫂聚一起商量,而是早早的去了舅舅裴從安的院裏。


    裴從安這兩日做的考卷,頭都大了,怎麽寫答案都不對,魏大儒又不提示兩句,心頭正苦悶呢,這會兒侄媳婦過來,他隻得放下書本。


    前幾日裴從安曾經的同窗好友送來一些鄉間吃食,裴從安正想著稀奇,留給家人嚐嚐,這會兒宋九來了,便將吃食拿了出來,先是叫宋九吃,吃不完了帶迴去。


    平江府的鄉間小吃,外頭沒得賣,而侄媳婦一家從安城而來,想必沒有吃過。


    不過宋九過來可不是為了吃的,她一邊吃著桌上的點心一邊試探的問舅舅最近都在做什麽考卷,幾時赴京城趕考,她到時候給舅舅安排一下,還要調撥一些府衛跟著舅舅一起入京城的。


    說起考卷,裴從安一臉無奈的說起魏大儒最近的反常舉動,魏大儒私下問過他對稅賦和刑律的看法。


    裴從安身為知州的兒子,對稅賦竟無半點想法不說,刑律他也覺得沒問題,再說要是有問題,滿朝文武都沒有發覺麽?


    不過裴從安沒有看出問題,但是他也有一些自己的見解,這就說道:“百姓苦,國不強,立法貴嚴,責人貴寬,我將來若是高中為一方青天,必會在律法之上斟酌著來,以人為本,不可過於苛刻,亦不可貪腐。”


    宋九就是聽了舅舅這番話,立即對舅舅有了新的改觀,說實話,舅舅這些年荒廢了學業,就近一年重新撿起來,有魏大儒預測考卷題目,也未必能高中。


    但是宋九可以肯定,舅舅浪子迴頭,將來有命高中,必會為一方好官,反而比十幾歲便是神童的人出來做官,更容易經得住誘惑,畢竟裴府發生的事舅舅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說到這考卷,裴從安忍不住說道:“還有一樁奇事,為何先生說會試的考題定以燕朝律刑罰為主,而非稅製。”


    “稅賦的問題存在,皇上更該廣納諫言,早日改正,為國庫增收。”


    裴從安越發疑惑,宋九聽了後卻是明白了魏大儒的意思,果然魏大儒是了解皇上的。


    先前宋九還覺得稅和刑罰都是考題範圍,現在覺得魏大儒的選擇是對的,他跟著皇上這麽多年,又在國子監教學,出過這麽多年的考題,知道皇上的性情。


    於是宋九提點道:“舅舅,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稅製難改,而刑罰卻容易得多。”


    裴從安震驚的看向宋九,但是宋九這話卻是點醒了他。


    “稅賦關乎於錢財,刑罰卻關乎於百姓,得民心是大家都願意做的事,稅賦卻是大家不願意更改的事。”


    “所以先生預測得對,來年會試定是問刑賞忠厚之至論。”


    裴從安立即起身迴書房,將魏大儒新出的考卷拿出來,並找到最後一道策論題,正是宋九所提的題目。


    裴從安一臉的不可置信,歎道:“侄媳婦要是參加科舉試,定能高中,你竟然與魏大儒想的一樣。”


    宋九卻是擺手,接著說道:“據我估計,以後至仕考題,慢慢地會從詩賦、經義轉為經義和策論。”


    “先生問舅舅對燕朝律的看法,舅舅答不出來,卻有一顆仁心,然而如舅舅這樣的才子,天下比比皆是,而且舅舅定也認為詩賦之重要。”


    “但是皇上這一次來咱們任府,我便看得出來,皇上更看重求實的人才,能有助力才能,而非詩賦經義精通之人選,畢竟朝堂之上太多這樣的文官。”


    “我看晉王最是討厭文臣的根源就是這些不務實的文官,文好嘴利,卻不幹實事,武將出生入死守著百姓,所感受的與文官所感受的完全不同,又豈能說到一起。”


    “所以今日起舅舅不要側重於經義的記背,而是該多去鄉下走一走,先生沒有告訴舅舅答案,是想舅舅自己去找答案,你所看到的律法沒有問題,那是沒有切膚之痛,也不可能經曆得到。”


    “舅舅何不去衙門坐兩日,去牢裏給人遞遞狀紙,經手了案子,答案便有了。”


    經宋九這麽一點醒,裴從安明白意思了,鄉試時,大家都重於詩賦,當時裴從安年輕,十八九的年紀,寫得一手好詩,還曾在府學裏流傳過,不然不會得到學正的賞識。


    而一直以此為驕傲的裴從安,經過這些年花天酒地的生活,早已經沒了少年時的意氣風發,正苦惱於自己詩賦和經義上的難處,沒想到科舉考試的方向卻跟著變了。


    宋九點到為止,聽了舅舅的話,把吃食帶上便走了。


    而裴從安卻聽了宋九的這一番話後,第二日沒有再坐在書房裏看書,而是帶著一個仆人,跑去鄉下同窗那兒,決定開始在平江府各處遊學,各縣衙門裏探探。


    ***


    蘇州城開了一間新戲樓,才開張就吸引了各方權貴的注意,樓裏場場暴滿的客人,以至於也帶動了隔壁宋氏酒館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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