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婆子看了一眼,當作沒看明白,而任廣田這會兒上來,莊戶出身的漢子就是塊頭大,站在文弱書生麵前硬生生將裴從安給比了下去。


    “小舅,我送你出門。”


    這是下逐客令了。


    裴從安見姐姐先出去了,隻得跟著外甥出府,到了府外,任廣田問要不要他駕馬車送他迴裴府,裴從安擺了擺手,“我這就打馬上任去,就不用送了。”


    不過上了馬的裴從安看到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立即脫了下來交給了任廣田,自己都要當官了,還穿布衣麽?


    任廣田收起衣裳,正好這衣裳還是他媳婦做給他穿的。


    裴從安打馬離開,任廣田轉身就將大門關上了。


    宅子的朱漆大門換成了普通木門,可門前的守衛卻多了不少。


    當任廣田往前堂去見母親時,正好遇上從東院裏出來的任廣江,他看到大哥忍不住問道:“剛才聽下人說前堂裏來了裴家的人,還負荊請罪的來了。”


    任廣田正心頭不好受呢,便將這事兒給二弟說了。


    任廣江一聽,臉色不好看,生氣說道:“定是奔著那官銀來的,吳縣縣丞犯了錯,丟失了官銀,外祖父沒想著罰一罰自己的兒子,卻是換個人過來套近乎了。”


    任廣田一聽,老二說的還真有可能,想起剛才小舅不耐煩的樣子,不像是真的來認罪的。


    任廣江原本想去前堂的,這會兒改變了主意,“我不吃早飯了,大哥幫我跟娘說一聲,我出門賺錢去。”


    老二真是勤快,這段時間老二賺的錢比他多,還這麽努力,任廣田很慚愧,應下了。


    任廣江從宅裏出來,半點不停留,趕著馬車直接去了城裏最熱鬧的留香齋,不過這一次他可不是來打聽走商生意的,而是來打聽裴府的情況。


    有好幾個像任廣江這樣流連在城街,到處打探消息,從中間賺得錢財的人,這些人的小道消息最多,任廣江找到其中一個,蘇州城裏消息靈通的千裏耳——趙小六。


    所以說腦子靈活的人到哪兒都能討生,趙小六就這樣,任廣江在留香齋大廳裏看到獨自坐在角落喝茶的趙小六,任廣江坐了過去,將一個厚重的銀袋送上。


    趙小六掀眸看了他一眼,一雙單鳳眼很是靈活,隻一眼就將任廣江看了個八九不離十,倒也沒有拒絕他那一袋銀子,問道:“想知道什麽?”


    任廣江便問起裴家的情況,想想這一次任家受的委屈,這口氣咽不下去。


    趙小六一聽,對任廣江很有些意外,不過有錢好辦事,收了銀袋子,趙小六這就說道:“裴知州府上那當真是外強中幹。”


    “先不說裴知州為官之道,但是那麽大的府邸,又沒有幾份家產支撐,這每天每天的開銷不是一筆小數目,何況裴知州這人好麵子,在外頭花銷都是隨心所欲。”


    “府上就兩位公子,也是在外頭出了名的豪爽,我看怕是知州夫人的嫁妝多,這些年多半就是這麽勉強支撐著吧,不過。”


    趙小六話鋒一轉,隨即指了指前頭不遠的那一桌單獨坐著的一人,小聲說道:“裴府小妾倒是有點兒財產,前通判貪汙,抄家前聽說有後宅婦人私下買賣,就被這裴府小妾撿了漏。”


    “前頭那人正是裴府西院的小管事,大概是那小妾的人了,此人這兩日在留香齋裏坐著,我猜那西院小妾打算變賣財產給她那庶子看病。”


    任廣江一聽,驚愕的看向那邊默默無聲的管事,隨即又看向趙小六,試探的問道:“你怎知裴府西院庶子有病在身?”


    趙小六哈哈大笑,頗為輕蔑的看了任廣江一眼,“這不就得問問閣下了,我要是沒看錯,時常來留香齋裏跟走商做生意的任家二公子,就是閣下了,前不久你三弟將人打了,可是忘了此事?”


    那桃柳巷發生的事,周圍的鄰居都不知道怎麽迴事,這趙小六怎麽啥都知道,雖說任廣江找他打聽事情,可是看著眼前之人啥都懂,反而有些心驚,此人可不能得罪了。


    任廣江笑了笑。


    趙小六也就點到為止,任廣江也聰明,不再仔細追問,不過在任廣江要走時,趙小六又補充了一句:“前通判後宅裏流出來的東西,那可是好東西,閣下可得抓緊了,今天已經有人問過了。”


    任廣江道了一聲謝,這就離開了留香齋。


    那裴府西院韓氏身邊的小管事每日來留香齋裏喝兩個時辰的茶,觀察了幾天後看中了其中一位外來的客商,這就跟了上去。


    這外來的走商不少,眼下小管事跟著的這人瞧著十分老實,他是做絲綢生意的邊關商人,來了蘇州城好幾日了。


    小管事跟著對方來到城東區的府上,上來就問對方可否買蘇州城裏的鋪子或者莊子。


    那走商聽了,目光微微一閃,這就恭敬的將小管事引了進去。


    堂前,小管事再次問起這樁生意,對方頗為難,不過試探的問了價格,覺得還算滿意,又想著自己時常來蘇杭兩地采買,要是有處莊子就好了,再買了鋪子,將來關外的皮子還能運到蘇州來賣。


    一拍即合,小管事異常欣喜,主子托付給他的任務總算有了著落,就等著迴去領功吧,而且賣給外地走商,蘇州城裏的權貴不會知道此事,裴府也不落麵子,老爺和主母不會察覺主子有私下裏的財產。


    一切都是天衣無縫,小管事正高興著,那走商這就叫下人抬了一箱銀子出來,小管事看到滿箱銀錢,心頭一陣歡喜,就要跟對方去衙裏辦契紙,誰知走商擺了擺手,“不用了,我時常來蘇州城,與城裏的牙儈特別的熟悉。”


    “這麽多的銀錢抬來抬去的不安全,被有心人盯上不好,不如我將牙儈請了來,當場辦契紙,我也信得過你。”


    小管事覺得一手交契紙,一手交銀錢,對方主動請來的牙儈,那是人家的厲害,他不管這些。


    於是都坐在堂前等著。


    沒多會兒,衙門差吏趕了過來,對方收到小管事的契紙,蘇州城裏四間鋪麵,蘇州城郊的一處莊子,換得銀錢兩萬三千兩。


    牙儈眼睛都沒眨一下,這就辦起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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