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cut!”


    羅納德叫停了拍攝,“富田,你來一下。”他伸手把穿著白襯衫,背帶褲,被叫停後一臉茫然的女主角富田譚玲叫了過來。


    自從正麵和拉爾夫·馬齊奧的經理人衝突以後,拍攝裏兩位新晉的明星耍大牌,要各種待遇的事情少了很多。羅納德的拍攝進度也逐漸開始加快起來。


    不過,今天拍攝的富田譚玲演的久美子,教丹尼爾跳東瀛傳統舞蹈的鏡頭,他遇到了不小的障礙。


    “你覺得久美子是個什麽樣的人?”羅納德知道這個女孩沒有拍攝電影的經驗,可能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出在那裏,所以隻好慢慢引導。


    “我覺得他是一個典型的琉球女孩,非常上進,想自己去阿美利加,追求芭蕾舞的學業。”


    富田譚玲有點尷尬,這已經是她跳舞第三次被叫停了。說話的聲音也小了不少。


    “你理解的很好,不過我想,久美子未必是典型的琉球女孩。典型的琉球女孩,是沒有追求芭蕾舞的夢想的,你說對嗎?”


    “嗯……導演,你說的對,我原來沒有想到。”


    “其實你和久美子的背景有相似的地方,從琉球來到阿美利加,然後追求演藝事業,如果沒有受到阿美利加文化的影響,你也不會這麽獨立和自由,去勇敢的追尋自己的夢想,我說的對嗎?”


    羅納德覺得富田對演技的理解,有點誤入歧途,隻好慢慢地教她。自己並不是演技教練,深層次的東西別說不會教,自己也沒學到。


    好在作為旁觀者,羅納德對富田的問題倒是看清楚了。這是一個初學者常犯的錯誤。


    “表演要注意的是對手的反應,你的注意力不能固定在自己的內心,我要怎樣演好這個角色。


    而要把角色和自己合二為一,注意對手戲演員的表情,想法,和台詞,就像我們日常生活裏,注意力也是在身體外部的。”


    “導演,你說的很對,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富田譚玲的悟性很高,她理解到自己是想太多了。


    “更多的表現自己的特質,而不是想要去扮演久美子。少一點東瀛女孩的保守,多一點美國女孩的獨立和自由。久美子就是你,你就是久美子,明白嗎?”


    “action!”


    再拍攝,果然富田譚玲的表演自然了很多。她精神壓力一去,非常放得開,有些場景,甚至把旁邊扮演丹尼爾的拉爾夫·馬齊奧給比下去了。


    拉爾夫·馬齊奧也感受到了這點,他也爭取在表演上發揮更大的動能,這樣良性循環,兩人的對手戲的質量開始一次比一次好。


    “咚咚……咚,咚咚……咚”久美子隨著節奏起舞,這種東瀛舞蹈,身體左右轉動,雙手在身側作出各種鼓掌動作,很是有獨特的韻味。


    羅納德在攝影機後麵看著,難得溫特勞布找來的那幾個編劇,還能把第二部龍威小子丹尼爾桑的絕招,和這種舞蹈聯係起來。利用腰部的轉動連消帶打,倒是能讓普通觀眾,也能理解這一絕招的妙處。


    “cut!”


    劇組轉場到了瓦胡島上的一條馬路,已經事先找好了一家電器商店。路上兩邊,已經有人截住了汽車,馬路上的人流,都是群演扮演的。


    “action!”


    “我帶你看看我的夢想。”久美子拉著丹尼爾,來到電器商店門口。


    “你想做個售貨員嗎?”


    “不,我給你看我的夢想。”


    電器商店裏的售貨員,和久美子說了兩句日語,然後把“名揚四海”那一段錄像帶放進了機器。


    “這就是你的夢想?當一個舞者?”


    “是的。”


    攝影機從兩個男女主角的中間拍攝過去,兩人的背影夾著櫥窗裏的電視機,逐漸往前推近,裏麵安東尼婭·弗朗切斯基的舞姿,漸漸被放大,然後占據了整個畫麵。


    羅納德從攝影機後麵看過去,滿滿的都是當年的青春迴憶。


    “羅納德”,攝影指導詹姆斯·克拉布輕輕叫了一句,導演沒有反應。


    這個鏡頭已經拍完,還要兩人做什麽即興表演嗎?克拉布摸著下巴想到,很多導演都會故意不喊停,讓演員繼續做一些即興的表演,這樣逼出來的台詞,有的時候會更加真實。


    “你在哪裏學芭蕾的?”


    “琉球島上沒有芭蕾學校。”


    “哦,這真是太糟糕了。”


    拉爾夫·馬齊奧和富田譚玲,知道導演沒喊停,也不敢迴過頭去看出了什麽事,隻好繼續胡扯一些台詞。不過兩人還說的挺有意思,把一個琉球少女的心思表現的很充分。


    “哎?cut!”羅納德突然反應了過來,自己陷入迴憶,忘了喊停了。還好兩人即興發揮的的台詞還不錯。


    ……


    拍攝繼續進行了好多天,兩位新晉明星一直還算聽話。雖然他們不可能再像第一部的時候那麽投入,用錄像機拍下所有的排練畫麵,然後一段段的拆解,揣摩。


    但是經過第一部的洗禮,兩人的形象,已經是阿美利加家喻戶曉了。而且兩人這一年來都在生活內外,扮演這兩個角色。所以羅納德雖然不是十分滿意,但也覺得表演上做到了了八九分。


    兩位明星,和當年初出道的演員當然不同了。明星想的,並不是戲劇和整體的效果,而是加深在觀眾心目中,自己的形象。


    羅納德也知道,這是必要的妥協。有的時候拍的不完美,想重新來過的時候,他就在心裏默念,“反正這是續集,反正這是續集,賺錢就好,賺錢就好。八十分萬歲,八十分萬歲。”


    這天,拍到了丹尼爾剛剛來到琉球的情景。


    電影的大反派,那個叫長善的空手道高手,受到宮城師傅兒時師兄佐藤的派遣,裝成出租車司機來接他倆,順便試探一下師徒兩人。


    “歡迎來到琉球”,扮演長善的是日裔阿美利加演員魚際億本。


    他伸出手來,握住了拉爾夫·馬齊奧的手,然後用力的握了下去,“我希望你們在琉球的旅途,是是個讓人高興的旅程。”


    近景下,魚際億本的手臂肌肉線條非常好,看得出來他是常年鍛煉的。


    “cut!”


    羅納德見拉爾夫·馬齊奧的在甩手,他被捏的不輕。


    “羅納德,我想和你單獨聊聊。”拉爾夫·馬齊奧臉色嚴肅的找羅納德。


    “好,你和我來。”羅納德正在和攝影指導克拉布了討論下麵的特寫,看到馬齊奧嚴肅的臉,知道他有正事,兩人去了他的拖車裏聊。


    “我得重拍這一條,這和丹尼爾的形象不符。”拉爾夫·馬齊奧見羅納德關上了門,馬上直接指出了自己的不滿。


    “你指什麽?”羅納德有點生氣,怎麽馬齊奧也開始試圖指導自己的拍攝了。


    “我指的是丹尼爾的形象,他在第一部裏是一個逆襲的孩子,跟隨宮城老師一直練習空手道。不可能到了第二部,還是個一下握手都受不了的菜鳥,畢竟他已經是全山穀空手道錦標賽的冠軍了。”


    “但是你想過沒有?錦標賽其實是阿美利加的一群高中生自娛自樂的比賽。而在琉球島上,長順是真正擂台決勝,生死搏殺的空手道高手,龍威小子的戲劇核心,就是丹尼爾的逆襲。如果不讓他麵對實力超出自己的高手,怎麽能夠悟到絕招,最後一招製敵呢?”


    兩人就這個丹尼爾的形象問題,討論了很久,都不能達成共識。


    “羅納德”拉爾夫·馬齊奧的頭低了下去,“我一直非常感謝你的提攜。這是我能夠成名的第一部電影。”


    然後他又把頭堅定的抬起來,“我不能拍丹尼爾被整治的太慘的鏡頭,羅納德。我的全部職業生涯,都是建立在這個角色基礎上的。我的經紀人給我找的新片,角色也是一個電吉他愛好者,一路學習,最後打敗了業內的電吉他高手。


    為了我的形象,為了我的前途,為了我能夠拿到更多的類似角色,我不能拍丹尼爾淒慘的失敗的鏡頭,他可以失敗,但不能像這樣,被長順用力一捏,就疼得受不了。”


    “我希望你能理解一個演員的困境,如果你執意要拍……”


    “如果我執意要拍,你怎麽樣?”羅納德看著拉爾夫·馬齊奧,想看看他能說出什麽來。


    “我會讓經理人向劇組提出異議,用我的合約條款,否定掉這段鏡頭出現在最後的成片裏。”


    拉爾夫·馬齊奧還是說出了那段話,他之後又把視線離開,好像不敢和羅納德對視的樣子。


    “你已經是個成熟的明星了”,羅納德在心裏歎了口氣,對方不同意,自己其實也沒有辦法。換角演,阿美利加觀眾是不可能答應的。丹尼爾和宮城老師,兩個演員的化學反應如此之好,離了他倆,沒人會迴來看第二部的。


    “真的?你答應了?”拉爾夫·馬齊奧長出了一口氣,他違逆一手捧紅自己的導演的壓力也不小。


    “我不是和你作對,羅納德,隻是我也有我的問題要麵對。”他連忙解釋。


    “沒關係,我理解。”羅納德拍了拍馬齊奧,他摟著對方的肩膀,走出了拖車,在劇組麵前還是要保持團結的形象。


    “這個鏡頭這樣處理,我主要拍長順的前臂特寫,你隻拍手部,這樣你就不會在特寫裏被觀眾比較兩人的力氣大小了。我再加一個你的臉部吃驚的反應鏡頭。”


    “那可太好了,不過丹尼爾的形象,也不要太過弱小了。”


    “放心,明天就是你大發神威的時候。”


    第二天,劇組來到了一個倉庫改建的酒吧。


    丹尼爾在這裏,和酒吧裏的人打賭。宮城老師想幫丹尼爾贏迴學費,就教了他訣竅,要專注。


    最後在宮城老師的指導下,丹尼爾一把擊碎了三塊疊起來的冰塊,贏了一千八百美金。


    “action!”


    “啊呀,啊……”


    拉爾夫·馬齊奧一個旋轉,一下劈斷了三塊冰塊。


    “cut!”


    很好,道具組再去拿幾塊冰塊來,我們再來一次。在冰上多弄點冰塊的裂紋,不要把你們事先做好的缺口暴露了。


    “羅納德,能不能找你聊聊?”


    這次是扮演宮城的森田則之來找羅納德。


    “我的戲份中,更多的是表現宮城師傅幽默感的一麵,但是像第一部裏,那種神秘,強大,和哲學性的表演,續集裏少了一點。”


    “你怎麽也……”羅納德歎了口氣,“算了,明天我就會給你多一點神秘,強大,哲學的戲份。”


    “丹尼爾桑,這是我們宮城家裏的祠堂,你看這個”,宮城師傅拿出了一個撥浪鼓。


    “我小的時候,我父親就用這個來教我空手道。這是宮城家的空手道,強大的秘密所在。”


    “這個?”丹尼爾撥弄了兩下撥浪鼓,發出了咚咚的聲音。


    “是的,你看,隻有腰部以轉動起來,兩個鼓槌,永遠有一個在防守,一個在進攻。然後進攻的變成防守,防守的變成進攻。


    人有兩條手臂,就像這個撥浪鼓一樣,以腰部為基點,左右旋轉,這樣你永遠可以兼顧防守和進攻。”


    丹尼爾恍然大悟,又轉動了幾下撥浪鼓,然後開始自己練習這個絕招。


    “丹尼爾桑,來和我一起練吧。”


    攝影機緩緩向後拉。


    宮城和丹尼爾兩人,在黑暗的屋子裏,對著打開的兩道紙質拉門,練起了宮城家嫡傳的剛柔流空手道的基本技法。


    隻不過,這次兩人加入了宮城家的秘法,兩人的一攻一守,都能明顯的看出留有後招,而且兩人特別注重起腰部的旋轉。


    “很好,丹尼爾桑。做的很好。”


    羅納德在攝影機後麵看著。


    拉門中間,是白色的天光找了進來,把一招一式的對練基本功的師徒兩人照成了逆光。


    房間內部黑暗的背景,被拉門裏照進來的白色天光以激發,頓時兩人好像就在世外桃源的仙境裏練功。


    ……


    “哦……太棒拉!”森田則之,和拉爾夫·馬齊奧,兩人在一天後的晚上,看到了洗印出來的樣片,對這個鏡頭都非常滿意。


    這下觀眾開心了,兩師徒又開始那種頓悟的曆程。宮城師傅充滿了哲學性的教導,兩人對練中,丹尼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高著自己的功力。


    兩人都滿意了,開始鼓掌。


    “他媽的,我討厭拍續集。這兩人自從成了明星,想法都太多了。”羅納德在後麵輕輕地對製片人溫特勞布說到。


    “我也討厭續集,他們兩個的片酬都漲了十倍以上。”


    “不過還是值得的,觀眾會喜歡的,我們會賺錢的。”


    “肯定會賺錢的,會賺大錢的。”溫特勞布也在給自己打氣,“明天副統領的班機就會在瓦胡島停留,你到時候手腳麻利點,他還要去東瀛訪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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