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陵是被一陣搖晃弄醒的,睜眼就見一個鬃毛大漢,頓時愣了片刻,昨ri尋歡酒醉,莫不成與這人共居一宿!


    “外麵那些當家的都吵翻天了,少主可還能走!”


    張陵一眼泛白,心中更是無語凝咽,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就遇到這種莫名狀況,那裏還有心思多想,彈身就想起來,隻是他立刻驚恐了,渾身上下就像散架一樣,平ri裏的一把子力氣都沒了影子,這且不說,緊隨而來的疼痛更是讓他冷澀不已。


    情況可能比想象中的更糟,在這種風月之地,一個醉酒的男人,一醒來就這種情形,以他那二百五的智商,臆測其中緣故之後,惡寒之下,隻恨不得撞牆跳樓去了。


    “來人,把少主抬起來,再不出去,當我太平寨無人了!”鬃毛大漢見他有了動靜,可顧不得再拖延下去,當先把人架起來,一行人緊隨其後,硬是把驚呆的張陵負在空中,就這麽吆喝著前行。


    似乎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張陵轉動著眼珠來迴張望,還來不及弄清楚眼下什麽情況,一股刺心的疼痛蜂擁而來,不是刀割不是針刺,隻好似血脈撕裂寸斷,他咬著牙,這會已經嘴唇青紫雙眼突起,卻硬是沒敢再暈過去,痛到極致,突然間好似呆了一樣。


    一股不屬於他的記憶紛至遝來。


    張陵,太平寨當家少主,八歲出道,至今十年,前者隨同百萬巾賊湧入中州,本意重振巾帥雄風,卻為官家重臣烽天亦所破,不過三五ri,連戰連敗,百萬弟兄死的死降的降,他見機得早,居然月兌得xing命,卻也隻能在草野間苟且偷生。


    直到三ri前得知那烽天亦的家眷路過此地,一時恨然,廣邀三山五嶽的英雄,於半路埋伏,卻正趕上烽家鐵衛隨同在側,伏擊變成了正麵交鋒,直到苦戰之下月兌力暈眩。


    “若非少主得力,如何能擊破那烽家鐵衛!”鬃毛大漢的聲音滿是恨sè,“可那些當家的好不要臉,見了金銀就忘了盟約,如今正在前寨,吵得不可開交,全忘了往ri的情誼!”


    張陵已經迴過神來,聽他這麽說道,居然也有種憤然的感覺,可一時間除了苦笑,更不知道該如何表示。


    遠遠地,卻聽到震耳的嗬斥聲。


    “此次伏擊,我南山寨一馬當先,自當分得頭籌!”


    “可笑,一馬當先的可是人家太平寨的少主,管你賊禿什麽事!”又一人從中斷喝:“我清風峽傷亡最重,應當獨取大頭!”


    “放屁,我寨中大小頭目幾乎全栽在這裏,論損失,你能與我相比,這大頭,合該我西風寨分得!”


    ……


    隻聽這些震天的吆喝,可想而知,這裏已經吵成什麽模樣。


    “太平寨張少主來了!”


    場麵不可思議的平靜下來,來自四方山寨的各方頭目,同時迴頭盯著被抬過來的張陵,隻因為太平寨是這方圓八百裏內最為強大的寨子,而它的少主張陵,也是這八百裏內最是淩厲的人物。


    但,此刻的張陵沒有任何表示,他還沉浸在一種莫名的情緒當中。


    就這麽沉靜半響之後,來自南山寨的頭領卻是咬牙上前一步,抱拳道:“張少主既然也來了,好歹給個說法!”


    這人這麽一說,一眾大小賊首全部盯住張陵,可惜的是,他們沒有從這太平寨的張少主臉上看到任何表情與顏sè。


    “張少主這是什麽意思,何不敞開了說!”


    財帛動人心,難免惹人遐想。


    眼見場麵即將不可控製,把張陵扛過來的鬃毛大漢,在他的身後重重的推了一把,直接把人頂到前麵,此時此刻,太平寨首當其衝,無論如何得給個說法,否則隻怕難以善了。


    可憐張陵還不曾模清狀況,但眼下這夥人明顯就是分贓不均,說不定就要火並來著,看著身前身後,一個個兇神惡煞般的漢子,他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隻是瞟了一眼這些人手中掛著的刀劍之後,他立馬沒了這種衝動,此時此刻,若有異常行為,隻怕瞬間就會被剁成肉醬。


    隻是他這麽一沉默,卻更讓人誤會。


    “莫不成張少主想要獨吞!”


    清風峽的大當家是個有心人,神sè變幻之時,竟然直接斷章取義,更是瞬間把太平寨推到眾人的對立麵,如此一來,說不得這大頭還能落到他們身上。


    此話一出,當真是群情激奮,場中數十位當家的個個抽刀拔劍,縱使太平寨一家獨大,但想要獨吞,少不得要問過他們手中的刀劍才行!


    “且讓某看看有什麽寶物,能讓眾位大哥為之撕破臉皮。”張陵竟然冷靜下來,隻是語氣略有些顫抖,又與他那蒼白的臉sè混合起來,反而像是氣到極處,語氣冷冽不善。


    此話一出,眾人卻一時尷尬,尤其是清風峽的大當家,想人家張少主奮勇當前,力戰月兌力,至今尚不知劫得多少財務,何來獨吞一說?


    “把東西都拉上來!”


    在這種奇妙的氣氛當中,一車接一車桐木箱被推過來,上麵的蓋子已經打開,其中滿是金銀珠寶首飾引玉,幾十上百車攢在一處,當真是讓眾人的心都隨著鼓動起來。


    這該有多少?


    可憐張陵連真金白銀都沒見過的主,啞然是難免的表情,隻是又很快恢複過來,若是這堆積如山的是毛爺爺,他肯定撲在上麵不下來,但金銀珠寶麽,對他來說沒什麽特別的意思,瞅個新奇而已。


    “少當家的既然見過了,可有決斷讓我等心服!”


    眼見這夥人的氣息都沉重起來,張陵強忍著夾在中間的不適之感,平聲道:“不義之財,見者有份,各個寨子,無論大小,先自裝一車。”


    說完下意識的一揮衣袖,道一聲:“請!”


    眾人麵麵相覷,不明白他賣的什麽關子,不過那些勢力低弱的小寨子可不管那麽多,道一聲謝之後,高聲吆喝著,把車子往自己的人中拉扯,從他們欣喜的表情上來看,顯然這份收獲已經超過了期待。


    “這……!”清風峽的大當家愕然無語,從來都聽說太平寨的少主jiān狡吝嗇,不曾想此次如此大方,眼見其他寨子都忙開了,他那還顧得上多想,連忙招唿手下人護住一車財物。


    這麽紛亂了片刻,又很快安靜下來,大小寨子不過一二十,而寶車卻有百輛之多,每寨分得一車,尚有大部剩餘,這才是眾人眼紅的地方,一個不好,火並在所難免。


    “敢問張少主,餘下的百十車又該當如何?”南山寨的首領是位直白的大漢,毫不掩飾自己對這些財物的覬覦。


    “各寨先將此次不幸陣亡的兄弟記上,點明人數。”


    如何分贓並不難,難的是公平。


    張陵看著四周忙碌的人影,稍稍鬆了口氣,等一眾大小頭領將傷亡人數報上,他略有些頭皮發麻,雖然沒見過血腥,但上麵簡簡單單的一千八百三十二,還是讓他心頭微震,沉默片刻之後,緩緩地抬起頭,略帶些惘然的說道:“此次伏擊烽家之人,眾兄弟死傷無數,這些財物自然按陣亡多寡分配,去的人多的寨子多分些,少則少取,諸位可有異議?”


    此話一出,清風峽的翟頭領臉sè一白,卻忍住沒有吭聲,他們清風峽接戰之際有意落在人後,傷亡自然比不得比人,本來還有些沾沾自喜,但眼下看著連綿滿車的財貨,卻是腸子都悔青了,他是個聰明人,隻看眾人的臉sè,就知道這張少主劃出的道,已經為人接受,此刻再說其他也是枉然,頓時別著臉不言不語。


    “翟頭領以為如何?”


    偏偏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南山寨向來與清風峽不合,難得見這自詡算計絕倫的翟頭領吃癟,自然不會放過。


    翟頭領的臉sè越發的難看,不過到底是一寨之主,不過片刻就掩飾過去,更是迴身向張陵俯身道:“張少主此舉,義字當頭,翟某拜服!”


    張陵歎息一聲,暗自鬆了口氣,再看向其他人。


    “就如張少主所言,我等依此索取。”西風寨也表示了支持。


    眼見三大頭領都表示讚同,其他人更無話說,紛紛擾擾好半天,財物終於分配妥當,張陵一直坐在一邊,看著他們來迴折騰,心中卻除了茫然還是茫然,直到眾人把酒肉擺出來,篝火點上,他才略有了些神采。


    “請張少主上座!”


    順著指引,張陵不動神sè的坐在眾人當中,一眾大小頭領依次分開兩邊,這般梁山好漢的架勢,還真能把人唬住,若不是已經聽清楚這些個人中間沒有智多星,也沒有及時雨,張少主非以為自己到了梁山泊不可!


    “各位,且敬張少主一杯!”西風寨此次隨在太平寨之後得了好處,西風寨主心情正好,當先起身,吆喝眾人一同敬酒。


    “敬張少主!”眾人也給麵子,此次能殺敗烽家之人,虧得這張少頭領奮不顧身,否則,一眾人等的身家xing命是否還在,都是疑問。


    張陵無奈,把酒杯舉起,卻沒忍住一陣反胃,根本不敢喝下去,可憐他才因為醉酒,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裏,這時候哪敢再喝,眼見眾人都望著自己,心一狠,捧起酒杯,以袖覆麵,把清酒偷偷的倒進袖口,這衣袖厚實寬大,倒也不怕露餡為人知道。


    “此次成功,全憑張少主奮勇當前,我這卻有一件寶物,希望少主笑納!”一個不知名的人物站起來,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


    張陵默然,當是默認。


    這人見狀,連忙拍手,隻見兩個漢子綁了一個女子進來。


    “這是烽天亦的女兒!”


    有人道出了這的身份,中州烽天亦之女!


    “讓我殺了她!”


    有人直接拔刀而起,恨不得就此將之了結,慌得獻寶的頭領連連擺手,高聲道:“這位兄弟且慢,且看張少主怎麽說!”


    一眾人等緩緩地安靜下來,而張陵張少主此刻,卻是無話可說,這妙齡的女子,哪怕落魄至此,眼中的不屈與倔強也那麽明顯,似乎,其中還帶著那麽一點點冷笑。


    身臨此時,她怎麽還笑得出來!


    “某等百萬巾軍,全亡於她父之手,不殺不足以解恨!”一個接一個頭領站了出來,這女子雖是漂亮,但對烽天亦的仇恨使然,不將其女一刀兩斷,怎能解恨!


    “當殺!”張陵隨著吆喝一聲,眾怒難犯,縱使心有不忍也不便說出來,隻能再斟酒一樽,舉杯道:“莫讓她擾了酒興,待酒足飯飽,再殺之不遲!”


    “喝!”一眾人等個個不甘人後,諸寨上下,無論大小嘍囉,個個舉杯言笑,今ri,是這些年來,作為巾賊餘孽的他們少有的暢快。


    張陵再次把酒水灑在衣袖當中,正在心裏計較著是不是借機尿遁,驀然發現已經有人先他一步了,那清風峽的翟頭領突的爬了下去,一副不堪酒力的模樣,而旁邊西風寨的首領似乎要取笑他,卻突然也倒了下去,微妙之中,就見周圍的人,一個接一個的軟倒在地,情況似乎有些不對。


    “少主,我們中毒了!”


    張陵迴頭,那位一直隨在他身後的鬃毛大漢,居然也撲倒在地上,更從他嘴裏吐出一個讓人心辜的判斷,中毒!


    那裏來的毒?


    眼見就剩自己一人還直著,張陵當機立斷,連忙學著眾人的樣子撲倒在地,眼睛卻稍稍眯開一條縫,小心的觀察著周圍的動靜,不過片刻,紛擾的酒宴變得悄無聲息,當場竟然沒有一個站著的人!


    不,還有一個!


    那個一直被綁著的烽家女子!


    一陣清風拂麵,帶來一陣低沉的哭音,在這種詭異的時候,是那麽的令人驚悚,張陵沒敢睜開眼睛,隻是循著聲音的來源,大致能夠確信,此事必然與場中的女子分不開關係,而在場的所有英雄好漢,可能都栽在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手中,哪怕她現在哭得好似扶風柳絮。


    不知道這麽過了多久,她終於動彈起來,卻是尋到一把利刃,來迴蹭了幾下,把身上的繩子割斷,待恢複ziyou,驀然撿起一把虎頭大刀,就這麽高高舉起,對著那西風寨的首領,一刀劈下!


    一顆濺血的人頭咕溜著滾到了張陵的眼前,他呆了,他自以為自己很男人,也曾殺過雞見過血,但此情此景,他整個人一片空白,就這麽傻乎乎的看著當下的情形,看著這個流著淚扛著刀的女人,一刀一個人頭,直到大刀往他脖子上落下的那一刻,他才突然驚醒。


    這是要死的節湊!


    “啊!”他狼嚎一聲,趁這大刀血女恍惚的時候,拔地而起,一腦袋撞在她的肚子上,把人狠狠地撞飛了出去,他站直了身子,盯著地上驚愕的女人,就這麽盯著她,麵sè猙獰。


    “你居然還活著,好!”烽家女兒駐刀立身,滿臉的鮮血與淚水掩蓋不了她的眼睛,很冷很平靜,就好像一切意外都在她的意料當中。


    張陵想逃,這麽一個眼角都凝出血滴的女子,這麽一副血肉橫飛的場景,他受不了,但腿腳已經不聽使喚,任憑他想走,卻還是立在原地,木著身子動彈不得。


    “死!”


    一聲斷喝,一把瀝血長刀,帶著一股腥風刮麵而來。


    張陵終於後退一步,也躲開了這劃空而來的刀刃,這不是他的本意,卻是這具身體的本能,而無處著力的女子,卻隨著她盡力揮出去的大刀撲倒在地上,也再也沒能夠爬起來,顯然,剛才那般刀刀斷頭的揮霍,已經用盡了她最後一絲力氣。


    又是一陣可怖的寧靜。


    張陵看著這貌似解月兌的女子,又無意識的瞄一眼周圍,終於完全清醒過來,他這是來到了一個非常的世界!


    “張少主當真是厲害的,連相思之毒都能喝上兩口。”


    一道清冽的聲音又讓張陵心中一抖,迴過神來,就見那烽家女兒已然再次睜開眼睛,大概經過這麽一會,她已經迴複了些許氣力。


    張陵不明白什麽是相思之毒,也許和傳說中的斷腸散類似,隻是從這話語當中,他隱約知曉了,這毒應該來自酒水,而他是在場的人中,唯一沒有喝下去的人,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僥幸,又或者是苦澀?


    但,這女人一直被綁著,這酒中之毒又是誰灑下的?


    “在你們出現的時候。”烽家女子帶著一絲淩厲,道明了一切,這毒是她在賊人剛出現的時候,就放進去的,因為她深明這些賊寇的習xing,得逞了,總要喝上一口的。她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隻是看了一眼張陵之後,又略微有些遺憾,竟然還有一個沒有死。


    “我想知道,你叫什麽。”張陵的心中不可抑製的有了這個想法,這樣一個女子,這樣冷冽的心思,隻怕此生永記於心。


    “烽火的烽,致禮的致,煙火的煙。”她的聲音驀然魅惑起來,一股淡淡的媚意就這麽擴散在臉上,甚至於就這麽拉開了自己的胸衣,一道沾著血sè的抹胸那麽醒目。


    “烽,致,煙,我知道了。”張陵歎息一聲,此刻,縱使帝皇老子的七公主月兌光了躺在他麵前,他都不可能有絲毫綺念,而如今,除了莫名的感歎,他真的不知道他能說什麽,他又能做什麽?


    他隻是在心裏緊緊的記住了,烽致煙,這個名字以及這個女人。


    “巾賊張陵。”


    大概是知道了sè誘失敗,地上的女子瞬間恢複清冷。


    張陵嘴角一抽,這稱唿讓他熟悉也陌生,他真的不是什麽巾賊,甚至於半天前連巾賊是什麽都不知道,但隻從這位名為烽致煙的女子神sè當中,他明白,無論怎麽解釋,也將是徒然。


    此生,他是巾賊,巾賊張陵,張陵張少主。


    “縱使今ri不能取你xing命,來ri我父必將你千刀萬剮!”


    這聲音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仇恨,張陵聽在耳中,心中一堵,他得到的記憶當中,烽家上上下下百餘人,老弱婦孺甚至於牛馬畜生,就在不久前為他這個巾賊張陵所殺,而如今,他已然繼承了此人的身軀,也必將繼承這股仇怨,他月兌不開也甩不掉。


    “等你父親抓到我,也不知道是那年那月的事情。”張陵下意識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似乎也聞到了上麵淡淡的血腥,更不等這女子說什麽,卻是蹲子道:“刀就在你手中,你現在就給我一刀如何?”


    他居然就這麽把腦袋伸了過去,甚至於連眼睛都閉上了。


    “烽家子女,有死而已。”


    烽家子女,有死而已,這話顯然不是說說,在張陵反應過來的時候,不見刀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卻已經移到了那女子的頸項上麵,她居然是要自刎了!


    心中愕然的同時,卻是下意識的擊手,一把將大刀拍到一邊,這女人顯然當他說假來著,他苦笑,想死其實挺難的,自殺,他沒那個魄力,送過去讓人家砍,人家卻不信,事情不過如此。


    兩個人都在沉默當中,各自想著心事不言不語。


    又是片刻過去,依然刺鼻的血腥味讓張陵清醒過來,他站起來,再看了一眼周圍的恐怖場景,一種惡心反胃的滋味,他不想再待在這裏,走了幾步,卻是迴頭,不顧女子無力的反抗,就這麽把人抱起來,大步往外走去。


    綿延的林間小路上,一男一女各自無言,也不知道要走到什麽時候。


    “你要把我帶到那裏去?”烽致煙不哭不鬧,哪怕窩在自己仇人的懷裏,她依舊平靜的讓人心辜。


    張陵不知道也不想迴話,當場就剩這麽兩個活人,不帶著她,他更不知道去哪,就這麽漫無目的走了一程又一程,直到累了乏了,直到天sè黑了又白,初夏的天氣,帶來一絲絲清涼,他到底清醒過來,低頭,就見懷裏的女子睡得那麽安穩,長長的睫毛,眯成月牙的眼睛,白皙小巧的鼻梁,如果,如果她臉上沒有散落著斑駁的血跡留痕,當真是一個國sè天香的美人兒。


    腿腳早已經麻木,在遇到一條攔路溪流的時候,張陵終於停下步子,又是一聲歎息,把這位名叫烽致煙的女子放下來之後,徑直跳進溪水當中散去衣物,身上粘留的血跡讓他很不舒服,直到反反複複的搓了又搓,直到聞不到一絲異味為止。


    “我走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留下這麽一句話,披著濕漉漉的衣物,張陵再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裝睡的女子,迎著清晨的微風,轉身入了林子。


    他已經從昨ri的彷徨中出來,雖然依舊漫無目的,但是這麽一個和自己有著莫名仇恨的女人,自然是離得越遠越好,隻是眼下要去那裏?


    他盯著跟前的大樹,狠狠地踹了一腳。


    “啊——!”


    一聲驚唿自身後傳來,他手腳一頓,是那烽家女子的聲音,想來是她遇到麻煩了,此刻,張陵很想捂上耳朵,但這聲音並不因為你不想聽見就繞開,或者隻是去遠遠地看上一眼?


    張陵身不由己的選擇了迴頭,但顯然已經不是看上一眼那麽簡單,這麽一個身無寸縷的絕sè女子,就這樣柔弱的趴在河道的玉石上,淩晨的光輝撒在她身上,滿眼之中盡是那一抹chunsè。


    張陵想迴頭就走,但腳步怎麽也不聽使喚,遲疑片刻,他還是走了過去,蹲子都來不及說一個字,就被推到在水草之上,哪怕腦中還迴蕩著刀光血sè,也阻擋不了此刻的綺念,當一片冰涼的唇瓣湊了上來,更是讓人懸在半空毫無著落。


    該來的總是要來,錐心的疼痛也很能讓人清醒,張陵看著胸前滴血的尖簪,卻道不出此刻究竟是個什麽心情,隻是靜靜的看著簪子隨著自己的心跳顫抖,意識漸漸的消散。


    溪水岸邊,名為烽致煙的女子,把已經昏聵的男人拖進水裏,看著他隨著溪水飄蕩而去,臉上的表情卻有些空落,隻在原處靜默片刻,這才收拾衣物緩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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