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中都是一驚,齊齊往傳出聲音的方向望過去,隻見一名十四五歲的妙齡少女,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那裏,容貌秀美脫俗,就如同空穀幽蘭一般。而她身邊站著一位少年,雖然年齡尚小,然而舉止從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盡顯大家風範。


    這名少女,自然是周妍,而跟在她身邊的少年,自然是王和塵了。他原本以為周妍隻是見獵心喜,溜過來看熱鬧,卻萬萬沒有想到她竟敢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對朱舜水挑釁,心中不由得歎道:妍姐的性子,還是過於急躁。若是被人搶白圍攻,我自然要挺身而出,方能護得她周全。


    事情果然如王和塵所料,朱舜水老先生是在座諸人都好生敬佩的一代大家,如今見那個少女竟然老實不客氣的質疑他,大家怎能袖手旁觀?


    當下便有人“呔”了一聲,向著周妍說道:“你這女娃娃好不講道理!朱老先生德高望重,豈是你能夠妄加質疑的?”


    周妍輕笑一聲說道:“德高望重,難道就質疑不得了嗎?朱熹口口聲聲‘存天理,滅人欲’,還和自己的兒媳婦亂搞呢,風流才子蘇東坡大學士,最喜歡聞的是女人的臭腳。他們名垂青史,但是私德有虧,我難道就說不得了嗎?”


    她一番話說下來,輕描淡寫,信手拈來,神態之中自有一種狡黠靈慧之氣,眾人早呆住了。


    朱舜水情知今日之事不可善了,他猛地起身,竟朝周妍深施一禮道:“姑娘所說可有依據?”


    周妍慌忙還禮,笑道:“雖有信物,不可輕傳世人,你且隨我來。”


    當下人聲鼎沸,群情激奮,眾人紛紛道:“不過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攪局的女孩子,咱們可不會把她的話當真!”


    “朱老先生你莫要聽信那女娃子的話,恐中了小人奸計!”


    朱舜水便向著在座諸人施禮,神情懇切的說道:“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又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我一輩子都精研儒家經典,如今聞先賢之過,豈有不問個清楚明白的?”


    旁邊天地會的一名香主便道:“既如此,在下陪你去,倒也罷了。”


    周妍卻搖頭道:“不可,道不可輕傳。若有旁人在場,我就不說了。”


    她這種囂張的態度自然又激起在座諸人的一片憤慨之聲,末了還是朱舜水微笑著說:“我老大一把年紀了,漂洋過海,戰場硝煙,什麽沒有經曆過,難道還怕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嗎?”


    遂和周妍一起來到一間靜室之中,自有幾個江湖上的好漢在門外把守,打算不言而明。


    周妍也不點破,自顧自和朱舜水走入靜室之中。王和塵原本不放心要跟進去的,一來門口的好漢不肯放行,二來周妍也說:“表弟,你且在門外等我,不可生事。”遂與朱舜水先後舉步走進靜室,將門鎖上。


    朱舜水撚須微笑道:“女娃娃倒甚是謹慎。”


    猛一抬頭,卻看到周妍手中拿著一物,不覺睜大了眼睛,低低一聲驚唿,失聲叫道:“你……你手中拿的是什麽?”


    周妍微微一笑道:“朱老先生可以走近些。”


    朱舜水於是顫巍巍又走近了些,睜大了眼睛,仔細端詳著周妍手中的青玉色石頭,辨認了半天,終於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說道:“天可憐見,竟讓我朱舜水在有生之年得見我大明的寶璽!我大明複國有望了!”


    周妍笑著說道:“老先生可看清楚了?”


    朱舜水神色激動的叫道:“我再不會看錯。這方寶璽,正是我大明二十四寶璽之一,青玉質,交龍紐,方二寸九,正是討罪安民之寶!”略加猶豫,終於還是問道:“相傳李自成入京之後,寶璽流落四方,姑娘卻是如何尋得的?”


    周妍便問道:“我若說了,你是否會相信?”


    朱舜水嘴角突然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姑娘既以來此,想是已有決定。若非信任老朽,怎能尋到此間?”


    周妍道:“那我便說了。的確,自李自成入京以後,二十四方寶璽或落於流寇之手,或流落民間,或被諸皇子帶走,唯有討罪安民之寶,遺失宮中,被一位公主殿下所得。”


    朱舜水喃喃道:“相傳先帝在煤山大行之前,所有的公主嬪妃,被他盡數誅殺,除非……除非是……”


    周妍臉上露出苦澀的笑意:“當年,這位公主年方十五歲,已有婚約在身。正在深宮之中期盼夫家迎娶,不料流寇攻破京師,先帝流淚掩麵,問汝何故生我家,斷其左臂。這位公主大難不死,僥幸逃過一劫,滿清韃子為了籠絡人心,為其送嫁,婚後不過一年,鬱鬱寡歡而去。”


    朱舜水流淚說道:“這便是長平公主啊,昔日先帝許嫁之時,舉國稱頌,皆說她和駙馬周世顯是一對璧人。可惜,蒼天不公啊,蒼天不公啊!”


    周妍點頭說道:“駙馬便是家父。世人皆知家母有孕五月之時,暴斃而亡,卻不知道這正是她金蠶脫殼之計。然而她氣虛體弱,在生出我之後,便撒手人寰,臨死之時便傳下這方寶璽,叮囑我反清複明,不忘國恥。”


    朱舜水感歎道:“公主能有如此心胸,果真巾幗不讓須眉。可惜啊!可惜啊!”


    周妍便道:“先生此言差矣。女子雖不可為帝,卻能從旁輔佐,如殷商之婦好,我朝孝慈皇後,立下不世之基業。”


    朱舜水失聲道:“莫非……莫非……”


    周妍微笑道:“此事我自有主張。總之老先生切記,先帝子嗣豐茂,不可爭一時的擁立之功。待驅除韃虜之後,我必從旁進言,記下先生從龍首功。”


    周妍知道,文人儒者並非純粹的沽名釣譽,然而對於這些喜歡“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人來說,從龍之功無疑極大的誘惑。果然見朱舜水麵有喜色,對她的信任尊敬又多了一層。而此時朱舜水對鄭成功的影響力,還遠在陳永華之上,隻要籠絡住他,她自然便能和這支義軍建立良好的聯係。


    兩人相談甚歡,末了,周妍欲告辭時,朱舜水便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適才小姐曾言朱子品性有瑕,未知是真是假?”


    周妍一愣,繼而笑道:“此時反清複明大業為重,其餘諸事盡可暫行擱置。朱子之品性如何,各人心證即可。不過蘇東坡喜歡聞女人臭腳的事,卻是證據確鑿。豈不聞塗香莫惜蓮承步,長愁羅襪淩波去?”


    朱舜水聞言,不由得老臉一紅,心中暗想:是了,自孝慈皇後之後,宮中曆代皆有大腳者,並不以此為恥。她小小年紀,自然不懂個中難以言說之處。”


    於是周妍告別,同王和塵一道走出大宅。


    此後的幾天中,周妍便一直逗留鬆江之地。王和塵明知道戰局不穩,卻苦勸不住,隻得由著她去了,每日見她行色匆匆,往返於客棧和大宅之間,自己卻不得不修書一封,替她在父親麵前掩飾。


    王和塵閑暇之餘不免嘟噥幾句:“妍姐,你上次命我刻的那方寶璽,你銷毀了沒有?若是傳將出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周妍隻是隨口敷衍。


    原來,長平公主哪裏留下什麽寶璽,早在李自成入京師之時,這方討罪安民之寶便不受待見,直接被銷毀了。是以周妍才敢大著膽子要王和塵偽造,拿出來震懾眾人。


    這樣又過了幾天之後,突然有一日,周妍見顧炎武、黃宗羲等人齊齊聚在大宅之中,個個皆是愁眉苦臉,紛紛道:“這下如何是好?”


    周妍暗中失笑,細細問時,朱舜水倒也不瞞她,直言不諱說他們在宮中的內應傳出重病在床,似有避世之意。


    周妍便笑道:“一個煙花女子,能有如此風骨,隱姓埋名,拋夫棄家,潛入後宮,已是不易。”


    卻原來,秦淮八豔雖然是煙花女子,卻一向風骨尤烈,比世間碌碌男子更勝一籌。既有柳如是舉身赴清池,又有李香君血濺桃花扇,還有董小宛隻身入清廷。拋開桃花扇之事是南明政權未考慮周全不提,董小宛身為冒辟疆之侍妾、卻甘心侍奉異族君王,為的就是裏應外合,為反清複明謀求出路。


    此事周妍前世之時已經略有耳聞,隻是朝廷禁的厲害,未詳見推斷。此時見眾賢士皆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便動了心思,正色提出:“不如我往宮中一探?”


    嚇得朱舜水、顧炎武幾個慌忙跪下勸阻道:“小姐不可以萬金之軀,輕履後宮狼虎之地!”


    他們哪裏知道,此事是周妍早就謀劃好的,如今提出,也不過是由著事頭,好讓他們的反對不過於激烈而已。當下便笑道:“諸君不必多言。我心意已決,若為反清複明之事,哪怕受萬民唾棄,也安之若素,並無怨言。”


    諸人唏噓不已,再三苦勸,始終動搖不了周妍的決心,隻得勉強同意了。周妍和他們約定了聯絡的方法,告辭而出,重新雇了一隻快船,徑直返迴了餘姚舅舅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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