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塵心中黯然,心想表姐自幼父母雙亡,常年居於天山派,沒人照看,故而養成了這般孤僻偏激的性格,這可如何是好?幾年後我二人將成婚,婚後奉茶遞湯、侍奉舅姑之事,是斷然少不了的。♀我身為長子,長房嫡妻更要主持中饋,勞心勞力。況且母親挑剔,喜歡說教別人,若是表姐一時性起,同母親頂嘴,哪怕我局中調和,仍難得善了。


    他心中雖是如此想,情知前麵困難重重,然而卻絲毫沒有生出改娶他人的念頭,心亂如麻,隻得安慰說車到山前必有路,一轉臉見周妍還餘怒未消,氣氛甚是凝重,隻得主動開口問道:“表姐,茶水可還熱?要不要我去換上一杯?”


    周妍見他這般殷勤小意,反倒不好說什麽才好了。她原本確實是打算自曝其短,逼王和塵知難而退,然而以目細觀之,見王和塵頭頂的桃花劫雲沒有任何消褪的跡象,心中也甚感無奈。暗想:此番我花了偌大代價重來,不成功便成仁,要麽遺臭萬年,要麽事情敗露腰斬棄市,總之斷然不可和他再生出牽連,以免我連累了他,他再連累了我。


    周妍打定主意,任王和塵在旁軟語相詢,隻是將頭轉到一邊去,絕不開口。


    王和塵原本是應她之邀,送她出來散心,想不到卻遭到這般冷遇,心中覺得委屈,不由得埋怨自己道:王和塵啊王和塵,父親早說過,女人是寵不得的。家庭事務,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你看你如此卑微小心,她可有半分在意?


    王和塵心中如此想,便也做好周妍不開口、他自己絕不開口的準備。在船艙中不知道捱了多少辰光,終於覺得氣氛沉悶,再也按捺不住,訕訕開口說道:“我要去船艙外麵看看風景,你要不要同來?”話音剛落,也不敢看她的神色,更不敢聽她的應答,便低著頭灰溜溜的溜到外麵。♀


    周妍見他主動走出艙外,心中也是鬆下老大一口氣來。她隨即放鬆了身子,在柔軟的靠墊上靠著,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暗自盤算複明大計。


    重生後她再也不複從前的懶惰散漫,在天山派之時便勤修武功,雖然年紀小,功力尚淺,但是一身輕功已是非凡。她又未雨綢繆,做好兩手準備,早早將蒙古語、滿語學的精熟,預備有朝一日,反清義軍勢弱、眼看不可支撐之時,便潛入宮中,行那裏應外合之事。


    此時正值順治十七年,即公元1660年,此時鄭經、朱舜水、陳永華等人正在江浙一帶頑強抵擋清兵的攻擊,節節敗退,已經從金陵城退到了他們登陸的崇明島一帶,眼看就要敗北,而永曆皇帝也早已逃到緬甸,反清大業處處顯示出不景氣的征兆。唯因古代信息不同,還有大批文士翹首相盼,憧憬著迎接大明正統血脈迴歸紫禁城的勝景。


    這年周妍虛歲十五,正如王和塵所說,是“眼看就要及笄”的年紀。前世裏,周妍在及笄之後負隅頑抗了兩年,最終胳膊扭不過大腿,委委屈屈的嫁給了王和塵。今生今世周妍卻不打算這麽窩囊,她未及稟明師尊,便一個人偷偷下得天山而來,更是不遠萬裏,來到江南之地,並非留戀江南的風景秀美,氣候溫潤,卻是為了聯合江南義軍而來。


    “公子,船已經到鬆江了。”周妍正在低頭謀劃間,突然聽得外麵一名劃船的大漢如此說道。♀她忙不迭的站起身來,探身出了艙門。


    王和塵站在船頭,正在左右為難要不要進去喚周妍,欲進去時,又恐她給自己冷臉,欲不進時,又怕她更加心生埋怨,正在躊躇間,便見她輕盈的從船艙之中出來了,心中頓時一鬆,就好像一件好大為難之事霎那間迎刃而解了一般。


    周妍看著王和塵這種期期艾艾的樣子,心中忍不住好笑,卻又覺得有些無奈。她經過王和塵的時候,向著他低聲說道:“你且隨我來。”王和塵頓時麵露喜色,將從前的那些爭執不快拋到了九霄雲外,樂顛顛的跟著周妍在鬆江集市上四處亂逛。


    周妍正在前頭七拐八拐,很有目的的走著,突然發現王和塵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了後麵。周妍心頭暗想:我原本是借助他的名義,才能過了舅舅那一關,外出走動的,若是中途丟下他,倒不好看。於是便折迴去尋他,一抬眼便看到他站在一個賣胭脂水粉並木梳首飾的小鋪子前,正在滿麵通紅的拿著一支木簪出神。


    周妍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便過去在他肩頭輕輕拍了一掌,微笑著問他:“在看什麽呢?”


    王和塵這才恍然驚覺,臉更紅了,訕訕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周妍隻得幫他說道:“這支木簪做工精致,用料考究,表弟如今愛不釋手,想是打算買了它,給舅母做禮物?”


    王和塵一愣,一時之間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既不敢否認,也不願承認。


    鋪子裏的那個婦人倒看出了幾絲端倪,笑著將話接了過去:“這支木簪卻不合中年婦人帶,想是這位小哥打算買來,送給他的心上人了。”


    周妍故作驚慌的說道:“原來表弟年紀輕輕,不思學業,倒已經有心上人了?我原本以為你知書明理,前途無量,誰知你卻耽於兒女私情,實在可悲,可歎!”說罷佯作發怒,轉身就走。


    王和塵見她生氣,急忙一把扯住她道:“妍姐,你莫惱。我……我除了你外,再不敢想別人。”一句話說的就像蚊子哼哼似的。


    周妍隻當沒聽見,裝作著急的樣子對他說道:“表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你此時年紀輕輕,斷然不可耽於酒色,以免掏空了身子,令舅舅、舅母灰心,令親族扼腕啊!”


    王和塵聽她這麽說,心頭一暖,暗想:原來她還是關心我的。不由得喜上眉梢,大聲說道:“妍姐放心,我定然不會教你失望的!”於是連那支木簪也不看了,往櫃台上一放,隨著周妍走出門外。


    周妍和不和他多話,帶著他一路向前,不多時走到一麵黑漆大門前。那麵黑漆大門緊緊閉著,周妍卻毫不遲疑,以手叩門,不過幾聲,門裏便傳來一個粗大洪亮的男子聲音:“是誰?”


    周妍笑了笑,輕聲說道:“地振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門朝大海,三合河水萬年流。”


    裏麵那人“呀”了一聲,也壓低了聲音迴答道:“原來是天地會的人!”遂將大門打開,見門前二人一男一女,長相俊秀不凡卻年紀幼小,正驚疑不定間,周妍早帶著王和塵跨入門去。


    隻見門中那人胡子拉碴,一身乞丐服,想來是丐幫弟子。他見兩人二話不說,就往裏麵闖,忙閃身攔住,在他二人前行禮道:“不知二位大駕,是哪條道上的弟子?”


    周妍一笑,隨手拋出個銀元寶來,遞給那人,脆生生說道:“大哥辛苦了。我二人皆是敬重朱舜水老先生為人,特來拜會他的。我二人皆有來曆,隻是不便在此時說出。你放心,我們並不是歹人。”


    那丐幫弟子望著銀元寶上兩個深深的指印驚疑不定,暗道:這對男女,年紀雖輕,卻武功深厚,斷然不是我能攔得住的。我還是及早前去稟報幫中管事吧。


    他心念及此,滿麵堆笑,說道:“兩位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去就來。”一邊說,一邊一溜煙似的進去稟報了。


    此地原是一座深深的宅院。那黑漆大門卻正是後宅出入的門戶。此時丐幫弟子連穿幾道連廊,都見不到一個人影,一直到他拉開旁邊一扇不起眼的小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十分隱蔽的小院,簡直是別有洞天。小院裏此時或坐或站,擠滿了文人俠客,亂哄哄的一團。


    那丐幫弟子湊到管事的人身旁,剛剛說了兩個字,便被管事揮手止住了。管事的壓低聲音說:“且聽朱舜水來先生講話。”那丐幫弟子知道輕重,隻得訕訕住了口,再不敢說什麽了。


    周妍和王和塵一路走來,見連個鬼影子都沒撞見,更不要說攔路盤問的,心中不由得暗歎這些反清複明的俠客義士心氣雖好,奈何組織能力低下,隻要其間有一人有意告密,做了叛徒,豈不是被一網打盡的節奏?無怪乎反清複明運動轟轟烈烈了幾十年,最後無聲無息,湮滅於曆史的塵埃之中了。不是敵人太強大,而是我們的思維太僵化,行事太不謹慎了啊!


    席間朱舜水坐在主座之上,正在將他幾十年反清複明的艱辛、幾次流亡日本的經曆逐一道來,引得席間眾人熱淚盈眶,紛紛誇他忠肝義膽,突然就聽到亂哄哄的一片聲音裏傳來一個女子動聽婉轉的聲音:“朱舜水老先生,我敬重你是愛國義士。但不知道你反清複明,是為了自身名譽,為了沽名釣譽,名垂史冊著想,還是真正想著為大明謀劃,好讓我漢人真正當家做主,以報蠻夷叩關、剃發易服、嘉定三屠、揚州十日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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