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憑雲其實是挺願意與小啞兒切磋一番的。他年少習武,直到現在,卻沒有多大的進境,手上翻來覆去還隻是那麽一招而已。平時偶爾來了精神,和家中的鏢師們打兩下,人家哪會用真功夫與他比試,都是笑鬧著使兩招,隨便應付他一下,然後裝作敗逃,逗小公子開心罷了。


    以前不懂事兒,洛憑雲還以為自己真那麽厲害,連那些叔叔伯伯們都打不過自己。可現在漸漸明白過來了,就知道他們其實都沒用真功夫。可還能怎麽辦呢?真要比武的話,一個不慎,就會讓他受傷的。那些叔伯們對他心疼得很,哪裏舍得下手啊。


    不過現在好了,有小啞兒在,這個初學武功的傻瓜就成了洛憑雲最好的陪練對象。和洛憑雲比武,小啞兒是盡了全力的,就這一點讓憑雲非常滿意。這樣欺負欺負剛開始學武的小子,每一次勝利,都讓他有種自豪感。


    可是……練了幾天,他自己雖有些所得,但卻比不上小啞兒。這家夥的進步速度隻能用變態二字來形容。一開始,他能在洛憑雲手下撐個兩三招就很不錯了,可這一次,洛憑雲若不是使出了十分的能耐,隻怕就要輸給小啞兒了!


    這才僅僅幾天啊!假以時日,這小子就算隻精煉這一招,說不定也能獨步武林了!


    這麽想著,洛憑雲卻是暗自甩了甩頭,有些嫉妒和惱恨——洛家的斬月槍,就連自己都限於身體原因,無法掌握原本的招式,可這小子為何偏偏有了天賦?不過越是這樣,倒激起了他爭強好勝的心思,更期待著與小啞兒的比試了。


    他不知道,小啞兒的心裏也動了些許想法。


    幾天前初次練武的時候,洛憑雲激動開口,說過——就連他都是自小被父親煉骨,這才能夠修習斬月槍法的。而這幾天,在切磋之中,他觀察洛憑雲使的槍法,雖然和斬月槍相差無幾,卻顯得不是那麽正統,缺了些精巧的意味。這讓他有些疑惑,便開口問道:


    “憑雲,我記得之前你說過,你是從小被煉骨,然後才能學洛家斬月槍的。這是什麽意思?為何一開始不能修煉?”


    洛憑雲嘴巴一扁,瞥他一眼,道:“我並非爹爹的親子,隻是小時候被收養的。那時年齡尚小,骨頭還沒有長好,爹爹就以藥材為我沐浴浸泡,使我的身體趨近於洛家血脈,可以修習斬月槍了。不過這煉骨終究還是不完美的,所以我用槍總是怪怪的,就算再怎麽練,隻怕也比不上真正的斬月槍。”


    “呃——”小啞兒撓了撓頭,趕緊道歉,“我並非有意窺探這些……”


    “無關。”洛憑雲大度地揮了揮手,“爹爹和我都沒有打算掩蓋此事,義親就義親,反正爹爹是把我當親子一般疼愛的。”


    說著,又瞪了小啞兒一眼,不服氣地說道:“隻是……不知道你這小子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能學我洛家的槍法,而且練得比我要正統得多。哼,如若不然,再給你十年功夫,也是趕不上我的!”


    “是是是,那是當然。”小啞兒嘿嘿笑著,“洛家大公子英武非凡,俊美瀟灑,怎得比不上我這個庸人小子?”


    說好話又不花錢,隻要能把這個小子哄開心了,要怎麽說不行?再說也並非全是謊話,英武倒不見得,不過洛憑雲那白淨的臉蛋兒確實俊美得很。現在看來就這般惹人憐愛,再過幾年可不了得?


    洛憑雲聽他馬屁拍得惡心,哼了一聲,卻也有那麽一點兒受用。把手中木棍一扔,又抓住他的胳膊搖晃起來。


    “呐,白蛇的故事講完了,今天你給我講什麽啊?”


    “呃——”


    小啞兒有些頭疼地皺眉。他本不會講故事的,尤其是什麽神仙妖鬼的故事,可那白蛇的故事卻是直接從他腦子裏跳出來的,現在講完了,他還能怎麽辦?


    正這麽想著,腦中一動,卻突然又想到了一個故事。和之前一樣,也是毫無預兆地閃出來的。小啞兒心中一愣,卻經不得洛憑雲催促,這就開口道來:


    “說是啊,這人世之上,還有一個神界,乃是眾神生活之所。萬神之主神王統領天下,不僅威震神界,同時也是人界的掌管著。可這神王暴戾恣睢,昏庸無道,致使萬民怨憤。不過啊,他有七個非常疼愛的女兒,人稱七仙女,都是天礀絕色,而且性格溫柔,惹人憐愛,和神王相比,簡直是大相徑庭。有這麽一天啊,七位仙女在天上呆膩了,想到人界去遊玩一番……”


    明明是連小啞兒自己都沒有聽過的故事,可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是這般流暢,絲毫不帶打結的,就如同真是他親身經曆的一般。小公子洛憑雲更是立刻就入了迷,就這麽坐在草地上,膝蓋一曲,兩手托著臉頰,津津有味地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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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之後——


    洛家鏢隊已經行到了榆次,到了這裏,便已經算是進了關中地界了,風土人情和北原自有不少差別之處。一進城來,小啞兒就趕忙左右張望著,隻是道路兩旁多是叫賣的小販,豆腐腦和魚羊包都是特產小吃。隻聞著香飄飄的味兒就讓人止不住要流口水,可是小啞兒看了半天,卻是失望地垂下頭來。


    身旁的洛憑雲見他樣子,心中不忍,便開口說道:“你莫要著急,我們還有十多天方才到達中都,簡家商隊趕得再快,也要有**天功夫的。隻要後麵走快些,說不定還能趕上的。”


    三天前經過新平的時候,他們就向人打聽過,簡家商隊兩天前就離開了。原本洛家鏢局隻比簡家晚上不到一天的,這時候卻慢了兩天,而洛家趕路的速度卻也不慢,看得出,簡家似乎已經發現了什麽,正在拚命往中都那邊趕過去。小啞兒心裏著急,卻也是毫無辦法。


    七仙女的故事也講完了,小啞兒給洛憑雲講的新故事,是一隻神通廣大的猴子。奇怪得很,每一次上一個故事講完之後,下一個故事就緊接著浮現在他的腦海裏麵,從來沒有耽擱過。小啞兒料想,這可能跟自己腦中的那個奇怪聲音有關。


    可那聲音自從上一次教授小啞兒學會新月式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小啞兒也曾試著在腦子裏麵唿喊,或是自言自語,但它卻始終沒有再出現。試了幾次,小啞兒也就放棄了。反正這聲音對他又沒有害處,就讓它待在腦子裏麵,也沒什麽不好的。


    “吳公子,這榆次龍湖一景可是不錯,隻是如今正值冬日,未免少了些可觀之處,但且去一賞倒也可以。另外,榆次別致的吃食不少,憑雲以前隨某來過兩次,不若你們二人一起去街上逛逛?”


    在客棧暫一歇息,洛天意鏢頭照例要帶著人去采買些用品,當然也要留人看守鏢箱。不過洛憑雲卻是少年心性,知道這榆次城裏小吃多,剛才在車上就想要跳下來的。現在得了父親應允,更是喜不自禁,叫道:“好說好說,呐,吳聲,快些跟我來,我帶你去嚐嚐砂子餅,還有小白梨!”


    小啞兒心中苦笑——帶我去嚐,莫不是你自己想吃吧?不過倒也沒有拒絕,答應一聲。畢竟洛憑雲若帶他去街上,必然不會隻顧自己嘴上快活,定要招待他的。


    兩個年輕人要真想相處下來,其實很容易的。小啞兒原本是個溫吞性子,當下人的,也沒有什麽脾氣,受得了洛憑雲那公子哥兒脾性。而他講出故事,洛憑雲又喜歡得緊。一來二去,兩人便是越來越熱絡,天天都黏在一起。現在洛憑雲雖然還總是擺譜,但話裏話外,卻已經把小啞兒當是個知心朋友看待了。


    隻是……他們這般親近,那薛東等人看小啞兒的目光,卻是日漸不善。雖然有洛天意鏢頭看著,明麵上沒給他下過什麽絆子,也並未羞辱,但暗地裏卻總是將這敵意表現出來。比如說交肩而過的時候,故意撞他一下,或是分發幹糧,偏偏少了他的。小啞兒既沒有與他們翻臉,也沒有和洛憑雲說起過,隻是覺得有些好笑。反正再過十天,他就要和洛家鏢局分離了,這些小節就忍讓了吧。若是臨走之前,還要鬧得人家不得安寧,反倒不美。


    砂子餅又名疤餅,據說用鵝卵石墊底烙成,凹凸不平,卻香甜薄脆,舀在手上“哢嚓哢嚓”咬著,不一會兒就進了肚子。打鹵豆腐腦更是鮮女敕可口,三鍋一組,一鍋鹵汁,一鍋配菜,一鍋豆腐腦,用鹵汁在碗裏打底,盛上豆腐腦,再加入丸子、肉片,滴幾滴香油,端上來的盤子裏還裝著個香餅,吃上一碗熱乎乎的,打了個嗝,還想再要。


    可惜沒看到有賣小白梨的,讓洛憑雲失望得緊。


    兩人就這麽邊吃邊逛,當然都是洛憑雲小公子付錢。就算想讓小啞兒掏,他身無分文的,又怎麽去請?再說論地位,小公子再怎麽說也比他貴重一些,他要請客,便滿足了他,又能吃上白食,何樂而不為?


    這番一逛,沿著市道一直走到西邊,天色漸暗,也沒什麽好看的了。兩人正要迴頭,卻聽得後麵傳來“哎喲”一聲,似是個老人聲音。轉身看去,隻見街頭已有兩個人爭執起來,不知是何緣故。


    小啞兒和洛憑雲對視一眼,看熱鬧的心起來了,一道往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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