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常趕在這年除夕之前,班師迴都,澤明帝率百官親自出城門迎接,玲瓏自是也隨去。


    這一日,大雪紛飛,一連烏雲壓頂了數日的天,終究將這場大雪降落。


    玲瓏身上穿著一件月牙白的儒衫,上身一件銀狐裹邊刺有祥雲的襖子,頭上配著一頂嵌白玉的帽子,辛天佑見她這般出來,又命內侍將自己屋裏的那件白熊毛披風拿了出來。


    那內侍一聽,有些猶豫的看了看玲瓏,玲瓏也知那白熊毛的披風是當年澤明帝圍場狩獵親自射殺的了一隻罕見白熊,並賜予了辛天佑。


    因他不喜殺生血腥,故從未穿戴過。可她,即使辛天佑再看重她,即使姬家再榮耀,她的身份在這裏,終究還是配不上那件金貴的白熊毛。


    看出那內侍的為難,玲瓏趕在辛天佑親自去拿之際,她連忙擺了擺手道:“子騫不要那白熊的,看起來好嚇人的,我屋裏有一件小貂毛的披風,讓他們拿來穿著先。”


    “也好,瞧你,這凍得手都紅了。”他倒也不甚在意,拉著她的手,為她握暖。


    旁邊伺候的內侍將那小貂毛的披肩拿來,又給兩位主子拿來了兩個暖手爐,辛天佑為她係好披風,這才拿過自己的暖手爐,道:“走吧,這五年未見姬將軍了,莫要讓我耽擱了你們父女相見才是。”


    玲瓏心中到想著若是此一生不見,怕是都無所謂,隻這五年,因姬無常不在都城的緣故,她已五年未曾見過靜姨娘和女乃娘,也不知她們如何,想至此,她悠然一歎,露出了一抹孩子氣的笑,道:“天佑哥哥,咱走吧。”


    馬車晃晃悠悠的駛出了宮門,這日突如其來的大雪使得繁華的都城靜謐的仿若空城。


    隻不過越到城門到熱鬧了些。


    紛飛的雪中,華貴的馬車,精致的轎攆,堆砌在城門不遠處。


    從城門至宮門的這條路,早已被禦林軍給封死。


    車停在城門口,辛天佑從車上走下,門口的官員見是六皇子來了,連忙恭敬的跪請安,他表情極淡,迴首,握住從馬車簾子中那隻素白的小手。


    雖不見其顏,可那跪在地上的都城大小官員都知是她姬子騫。


    玲瓏扶著他的手,順著搭著的車梯子走下,一旁的內侍這才撤去了梯子,趕著馬車去一旁停好。


    而身後伺候的內侍則打上了傘,為他們遮下了這紛飛的大雪。


    “撤了吧,這般瑞雪,倒是喜氣,遮了作甚?”她嘴角旋起了一個小小的酒窩,微微仰頭看向辛天佑。


    辛天佑點了點頭,卻又為她掖了掖那貂毛披風,將她的小臉近一半遮掩在溫暖之中。


    漫天的大雪落了他們一身白,玲瓏略略蹺起了腳為他拂去他落於眉間,睫毛上的白雪。


    她溫暖的小手,在他冰涼的肌膚上滑過,辛天佑心微微顫動。


    在多年後,他憶起曾經,搖椅中,他溫潤儒雅的臉上,總是不可抑製的溢出一抹極淡極淡,卻是最滿足的笑。


    而此刻,他怔怔的看著玲瓏,玲瓏粉粉的小嘴微微翹起一個弧度,她偏頭,笑問:“天佑哥哥怎麽在發呆?”


    辛天佑迴神,隻一笑,卻並未迴聲。


    又有馬車咕嚕嚕的踏雪而來,玲瓏和辛天佑看向馬車停下之處,見是辛佐堯從車上走下,玲瓏微微一愣。


    有多久沒見到他了。


    一年有餘了吧。


    記憶中,最後一次見他,他那張精致張揚的臉上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他直直的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起一抹透知一切的笑意。


    那笑,令她在仲夏之際渾身犯冷。


    而今,雪中,無風,他看著她,又是這般的笑。


    玲瓏垂下了眼眸,躲開了他這般灼灼的目光。


    “三哥。”辛天佑淡淡的喚道。


    辛佐堯微微頷首,看向辛天佑笑道:“來了很久了?”


    “剛來不久。”辛天佑迴道。


    辛佐堯點了點頭,又笑看向玲瓏,道:“子騫怎的悶不說話?可是一年不見同本王生疏了不成?”


    玲瓏硬著頭皮便要跪拜道:“見過慶王殿下。”


    辛佐堯扶起她,笑著看向辛天佑,道:“瞧這子騫,到底是生疏了,連稱唿都改了,可真是傷了本王的心。”


    辛佐堯雖這般說,可卻是他現以本王來隔開他二人之距,現下,口吻似是親昵的怪罪起她,玲瓏心中暗自冷笑,卻仍是不動聲色的瞧著他。


    記憶中初見辛佐堯,他囂張跋扈,張揚不羈,這朝堂中,多年磨練,如今也終成了這般笑麵狐狸的角色了。


    隻如此,到更讓玲瓏心驚,她垂著眸,一副怯懦的樣子。


    辛天佑見著她這般,下意識的上前了一步,將她不著痕跡的護在身後道:“子騫性子素來內向,三哥莫要逗他了,曾經三哥雖貴為皇子,倒也並無官職,如今,三哥已是慶王,這當著百官麵,子騫自是要顧忌著君臣之禮。”


    “如此說來,是三哥我疏忽了。”辛佐堯那薄唇揚起一抹更張揚的笑,他把玩著手中的那對宛若核桃大小的紅珊瑚珠,看向垂眸不語的玲瓏。


    感覺到他的目光,玲瓏眉尖微蹙,卻仍是沉默的不去看他。


    不多久,辛煜城隨澤明帝的禦攆而來,他們站到兩旁,跪拜迎駕。


    一同而來的還有姬家男眷。


    澤明帝從禦攆走下,特意將拉著玲瓏的手,關切的問道:“子騫,最近聽夫子說,你琴藝又精進了些?”


    身後的內侍為他遮著黃羅傘,可雪終是有紛飛到他露在外麵那花白的胡須上。


    一入這宮中已有八年,玲瓏明顯發覺,他老了。


    “夫子是激勵子騫更好的學藝。”玲瓏將小臉露出,臉頰被這冬日的寒冷皸紅了臉。


    澤明帝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攜玲瓏的手向城門外走去,百官隨後,鵝毛大雪白了視野中所盡之物。


    遠遠的,被大雪覆了一身的大軍向此行進。


    最前方,白馬上,那穩坐倨傲的男人帶領著他的軍隊走來。


    在距城門百丈之距,姬無常從馬上躍下,快步向城門而來。


    澤明帝拉著玲瓏的手向前走了幾步。玲瓏抬頭看向他,隻見他麵容激動,可和她相握的手,卻無任何顫抖。


    她淺笑,看向姬無常跪倒在雪地之中,一副誠懇真摯的拜道:“臣,數年來,不忘聖恩,終將倭寇驅逐出境!”


    澤明帝將姬無常扶起,笑著拉過玲瓏道:“無常,來,看看子騫,這五年,子騫也這般高了。”


    姬無常一愣,表情複雜的看向玲瓏,唇微微翕動,哽咽著嗓音喊道:“子騫麽?”


    玲瓏一見他如此,連忙紅了眼眶,上前撲進了姬無常的懷中,帶著幾許孩子氣的喊道:“爹爹,爹爹!”


    兩人再次上演了一別多年,父子相遇之情景。


    身後姬家的男眷站在澤明帝身後,不禁拭淚。


    澤明帝輕歎了一聲,道:“子騫,朕準你迴府,同家人相聚,明日後再歸。”


    玲瓏一聽,連忙同姬無常一起跪下,謝恩道:“謝聖上恩典。”


    辛天佑站在一旁,表情冷淡,他目光沉默的看著喜極而泣的姬子騫,良久,他稍稍動了動身子,道:“父皇,兒臣請求陪同子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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